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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拉车速度平缓,只是在偶有凹凸碎石子的地上会突然一颠。
他二人不是在一辆车,宁锦言的车慢她一步。
到了宁府时她下车,那人伸出手,下意识想扶她。她笑了笑,将手放进他的手里。
跳下车,由于冲劲太大,她就像扑到他怀里似的。
一对柔软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臂,他愣了一下,似乎强忍着,付了钱,就连忙松开她。
面色又冷了下来。
余秋心里叹了口气,这位真是宁大少吗?莫非是被调包了?怎么老是冷脸呢?而且是只对她。
之前府里有个丫头向他抛媚眼,他也没冷脸啊,而且也没见他对别人发火,一直以那张温润面孔示人。
这样想着,她却还是跟在他后边。
“……姐姐”
有人叫了她一声,声音软软糯糯。
她看向一边,是那天那个小女孩儿,一身绿衣,扎了两个小坨坨,颇可怜兮兮地蹲在宁府大门前的石狮子旁边。
她停下脚步,走过去,问她,“小姑娘,你哥哥呢?你怎么在这里呢?”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小姑娘琉璃一般的眼里夜一般的黑,连一点光也没有,小嘴红红的,就这样看着她,突然笑了,“吧唧”一口就贴在她的嘴巴上。
余秋有些愣,好笑地推开她,“小姑娘,这个吻呢,不能随便乱亲,只能亲夫君。”
小姑娘摇了摇头,“没有夫君。”
她凑近了余秋,“我知道……是鬼。”
小嘴微微勾起,露出一粒小小的虎牙,看上去,有些怪异。
她笑了笑,点了点她的眉间。“天黑了,你哥哥一会儿会来找你了。”
说完,她就站起身,快步追上了宁锦言的脚步。
只剩下小丫头站在原地,两只黑的渗人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抹离开的白色。
旁边的石狮子突然抬起了锐利的爪子,头生独角、目光中簇着幽绿的火。
带着讽意地看着她。
“呵……”
余秋看着前面稳重的身影,看的有些发愣,不知不觉撞到他宽阔的背。
“啊”
他终于停下来,看她一眼,和着清冷的月光,显得他的眉目极寒。
余秋摸了摸鼻子,有些疼,“哥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干什么?怎么那么……”笨?
她忽然歪头,“那么笨?我想问问哥哥……”
“我觉得哥哥好像讨厌我……”
“平日待小厮丫鬟都是温和的”
她说一声,便往前走一步,他便退后一步。
“我一直觉得哥哥只是面冷心热”
“可哥哥为何唯独对我如此?”
“为何厌恶我?”
“仿佛我是洪水猛兽,避我不及?”
他的背磕到假山,早已退无可退。
“估计是错觉。”
“不是错觉,哥哥便是不喜我这怯懦的性子。”
她的眼角沾上泪。
他抿了抿唇,手颤了一下,收起自己哪怕一丝的心软。
“你猜的没错,我就是厌恶你,不,怎么能说厌恶,我根本不在意你,怎么会对你有一丝的情绪?”
她撇过头,不忍看他。
“为何?”
“没有为什么”
说完,他从一边躲开,感紧逃走了,动作迅速,带着一丝落荒而逃。
余秋擦干了眼泪,冷笑一声。
又装模作样地挥了挥雪白的手帕,声音飘忽。“夫君哪,你的兄哪不从我啊……”
她回了闺房。
问那个坐在她的床上看书的某鬼,“什么时候去呢?”
他头也不抬,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的那本英文书。“七月十五,鬼门大开,至时你我夫妻双双下黄泉……”
她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刺他,“学过洋文吗?看得懂吗你?”
他终于舍得抬起尊贵的头,“自然是看得懂的。”
她坐下倒了杯茶水,“想不到驱逐外夷的堂堂少帅还会懂洋文?”
这厮波澜不惊,慵懒地扯过她的香被,半个身子靠在了床架子上。
丹凤眼瞥她一眼,“Doyouunderstandthis师夷长技以攘夷?”
“yes,Iknow.”她微笑了一下。
“我喜欢学洋文,用他们的语言骂他们,我之前在打仗的时候,有些外国人很嚣张,在租界立下一块牌子,说“华人与狗不许入内”,自此我学习他们的文化和语言,后来我觉得,还是中国传统文化更有穿透力。于是每次打仗前我都会用洋文先骂他们一顿,然后再开战,觉得干什么都不能输了士气。”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说,“老天真是把你收的太早了,上一世是将军、这世是少帅,或许你天生就适合在战场上。”
他笑着看她,“你若将那瓶极纯阴露给我,以后怕是连老天也不敢收我了……”
“所以就要先找到曼珠沙华啊”
他看着她,突然问,“你要曼珠沙华做什么?”
她摆摆手,“反正有用,你别问了。”
“……”
某鬼冷哼一声,面向墙就睡了,他才不稀罕。
一连几天,这只鬼都紧紧跟着她,因为外头热,她也没出门,就待在房间里,反正房间里阴凉。
七月十五日那天,宁府安静的可怕,余秋出去上个厕所,都看见院里有人在哭泣,烧着纸、点了香。
是两个小丫头,叫魂似的。
她没管,回到房间,那只鬼正在饮茶,见她推门进来,凉凉的看了她一眼。
“今晚便要去了。”
“鬼会喝茶?”
他们两个的声音同时响起。
宁锦珏一脸黑线,放下手里的茶杯,“我没喝,就是下意识把玩。”
她点了点头,满足了好奇心便也不多问了。
“我这几日跟你在一起,你身上已沾染了阴气,之后进入阴间便不会有鬼为难你。”
“嗯,那我们什么时候起身呢?”
他又拿起茶杯,“戌时的月亮将被云雾遮盖,鬼门大开,而在这里将会有一个全新的你替代这段时间。”
他将茶杯摔碎,一抹轻烟散开,走出一个“俞韵秋”,朝她微微一笑,走到床前,然后坐下。
真是相似啊,坐在这里,连她本尊都认不出了,余秋心里哂笑,若是她出了个什么意外,回不来了,这,不是正好有个替代品吗?
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却没说什么,在他身边坐下。
然后等待夜晚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