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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正月十八,黄道吉日,宜嫁娶、抬棺、迁坟。
约莫卯时时分,天将破晓,为阴沉沉的藕城照下一片清光。
余秋正与周公相会难舍难分之时,便被一余窝入房间的老妪侍弄。
正坐梨镜前、洗水弄花面、淡扫蛾眉妆、佩戴琳琅饰、步摇迎簪花。
俞家的小姑娘被松松戴上了刻着莲花的银镯子,俞母垂泪把她秀发梳。
穿上那凤冠霞帔,盖上红盖头,跨过这道门槛。
她,便是他人家的姑娘了。
邵家哥哥红着眼背她上了花轿、坐上鸾驾。
出门时,伴着音乐的声音,还有俞夫人和俞老爷两手颤颤、老目垂泪。
唢呐一吹、礼炮轰鸣、笛鼓相和,这锣鼓喧天。
长长的黄土路、细细的柳条和高大的槐树迎风招展。
阴风吹巷、行人莫过。
小姑娘的红盖头被风吹起来一角,露出一截小巧雪白,恰好帘脚微敛,这抹雪色便映入了骑那高头大马的人清俊灵秀的眼中。
那人一愣,抿了抿唇。
一路风尘,天已清明,一轮红日跃上柳梢头。
可今日这藕城,却是比平时更加阴森,家家户户紧闭着门户。
明明是喜事,十里红妆,却安静地只剩下唢呐和笛的声音,音乐交错,更显凄清。
这唢呐真怪,怎么红白喜事都是它?
他们走了整个藕城。
到了宁府已日上三竿。
分明应该高朋满座、座无虚席。却偏偏这堂前空无一人、落针可闻。
她一袭凤冠霞帔,置身前环抱着花球,跨过未灭的火盆。
堂堂正正站在宁家祠堂前,随着乐师奏响乐器,傧相高呼“一拜天地”
她手执额前,作礼。
“二拜高堂。”
又作礼。
“夫妻对拜。”
她转过身,弯腰时,盖头被风吹起一角。
她隐约看到对面一双含笑的眸子。
“礼成——送入洞房。”
那龙凤呈祥的喜被上铺了枣生桂子,新娘柔柔弱弱坐在上头。
桌案上摆着一把秤砣,和一柄玉如意。
她叹了口气,自顾拿过半杯合卺酒。
如此热闹,如此安静。
空守闺房。
书房内,青年靠在高靠椅背上,一身儒雅的蓝色长袍微微有些散乱,长腿微伸,眉目因疲倦显得一股慵懒的迷人,他按了按太阳穴。
房里无人。
“你想要的,我已经帮你做到了……”
“阿珏……”
“你可如意了?”
他的声音磁性,有些无奈,听起来很舒服。
安静了一瞬,蓦然间,有一阵阴凉,扑到他的脸上。
有一声粗粝的嗓音淡淡在耳边响起。
“哥哥生气了?”
“哥哥,你知道的,我心中有人……”
一阵微凉的触感在他的脸颊上,他的心跳了一下。
“哥哥,日后好些待她,我以后可能会需要补偿她。”
“哥哥……来日再见。”
“弟,退下了。”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面无表情。
复又瘫在椅子里。
余秋在婚床上正襟危坐,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纯粹的鲜红,她想,今日一个人睡,倒也不错。
有人扯了扯她的裙摆。她低头一瞧,一抹鲜绿色便乍然闯入她的眼里。
小丫头糯米团子一样的脸微鼓,手上握着几粒拨开的花生米。
脸上笑容灿烂。
“碧儿!”一个红衣小男孩跑了过来,揪住了她的手。
“你瞎走什么?小心冲撞了贵人!”随后小心地向余秋弓腰道歉。
“夫人,抱歉,我妹妹她不听话,冲撞了您我帮她道歉。”
余秋没说话,“无事,你们今日是来讨个吉利的,何来冲撞之意?”
小男孩儿道了几句谢谢,连忙牵着小女孩儿离开。
余秋垂下头,看着手心里头的血仁花生,凝聚成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是鬼”
她唇角微勾。
不经意间,指尖狠狠碾碎血仁的花生。
她坐的久了,便觉着无聊,正欲唤丫头进来帮她卸妆懈衣。
下一刻,一阵风轻轻巧巧掀起她的盖头,微凉的呼吸扑到她的脸上。
“娘子,可久等了?”
她神色清冷,唯独这艳妆给她增添了几分颜色。
“自然。”她的一双杏眼中盛了剔透的琉璃,流转间极为灵动,僵了那么久的冷脸终于有些松懈,带上几分揶揄,“所以,将军打算如何补偿本宫呢?”
她终于在微黄的灯烛中看清了她新婚的**君。
他一袭鲜艳夺目的红衣,长发仅用一根白玉簪束起,俊朗的样貌、高大的身形、闲适的神情,足下着登云履、腰系紫蟒带,俊瘦的腰间一枚鬼面符。
此刻面色如玉,只可惜了在偌大的囍字下这位将军也仍旧没有露出多少笑意。
“肉偿。”
此话刚落,他便覆了上来。
她将将将手指抵住他凑近的唇,“将军,不可。”
“你我还未饮合卺酒、你得先用那把称将我的盖头掀开,方可,行周公之礼,将军,怎如此猴急?”她的眼中盛着浓浓的笑意,就这般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眉头一皱,“何必如此麻烦?”
他已是阴间鬼,而非人间人。
“自然,讨个称心如意的好兆头,只愿你我,恩爱不疑。”
可能是她的神色过于真诚,他竟也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按她所说的去做。
做好这一切之后。
他想,总可以了吧。
然而这位小娘子委屈巴巴地抚着肚子,“将军,我仍,腹内空空。”
“难受的紧。”
他又从香案上拿过一盘糕点,白白的莲藕糍粑,上面撒了一层粘稠的桂花酱点缀。
她用一方干净的手帕拈起一块,以大指与食指,送入口中时小拇指微微有些翘起,看上去竟是秀气的很。
贝齿咬破了一块糕皮,唇瓣仿佛上了桂花蜜,她咀嚼的很小心,吃相很雅。
他不知为何就这般愣愣地看着她吃,也觉得赏心悦目。
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样软?
吃完,他又很自觉的拿过茶水递给她,她用完之后。
手指轻轻巧巧解开了绣扣。
动作缓慢,带着一股旖旎的味道。
他不习惯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忽觉紧张。
当她只着素白色的中衣,躺在被窝里时,他掀开了被子的一角,也进去了,却只是拥着她柔软的躯体。
“将军,我困了。”
“……好,那便先休息。”
于是,他们温馨的相拥着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