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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宴会,渐近尾声。陆续有客人告辞。
夏柔觉得累了。今天有不少人都对她感到好奇,过来找她攀谈。
这都是她前世渴求的待遇,真得到了,却觉得也没有她从前期待的那样令人满足。
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欲望,更多的是来自人的内心。当内心没有贪念的时候,那些曾经强烈的欲望,便也淡去了。
她看到曹阳还在喝酒,有点担心他。虽然她知道他酒量很好。
但今天他是主角,迎来送往的,何况这是庆贺,这酒是肯定躲不了的。
这些,都不是她能管得了的。她虽然也引起了一些关注,但于这场晚宴,她始终只是配角。
与她不同,曹阳到哪里都是主角。
但她不曾嫉妒过。
无论前生还是今世,她都不曾嫉妒过曹阳的光芒。
相反,前生今世,她都为他的光芒四照感到骄傲。
她放下杯子,从侧厅进入了主楼,去了趟洗手间。坐在马桶上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有点腰酸背痛。
穿了小礼服,当然得配高跟鞋。还要一直注意仪态,还要维持着笑容,三个小时下来,也是一种巨大的体力消耗。
关键是,她重生以后,就一直在穿平底鞋。一年了,再重新穿上高跟鞋,有点不适应了。
她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轻松了很多,才离开洗手间。
她有点担心曹阳,他今天喝了太多。她想看看他有事没事。
客人们已经走光了,前庭只有侍应生在收拾善后。夏柔兜了一圈,没看到曹阳,连曹斌他们也一个都没看到。
他们今天都喝的不少,夏柔想他们可能都已经回房休息了。
夏柔也累了,穿过正厅,走到楼梯口,看着周围没人,干脆将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里。赤脚踩在楼梯的地毯上,顿感脚丫像是被解放了。
舒服得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这双脚,还是她十六岁时候的脚啊,骨骼肌肉,都还没有像她成年之后那样适应高跟鞋呢。
她走到楼梯拐角处,忍不住弯腰揉了揉被鞋子挤压的小脚趾。
余光一瞥,看到一楼电梯处,有个鹅黄色的裙角一闪。
曹阳,被一个人半扶半架着,扶进了客梯。
夏柔记得她在中午的时候,看见过那条鹅黄色的连衣裙。
那时候宴会承包商已经带着侍应生们进场,开始布置。她穿着那条鹅黄色的裙子出来晃悠过。被方姨骂了回去,叫她别添乱。
何莉莉,就悻悻然的回配楼去了。
曹阳的样子,看着像醉的厉害。夏柔下意识的,就套上鞋子,朝楼上走,想跟上去看看。
才上了两级台阶,脑中突然有什么东西晃过,夏柔忽然呆了一下。
前世,曹阳没有受这么重的伤,在五月就回来了。五月底,家里就举行了这场庆贺的晚宴。
两天后,在这个家里待了十几年的方姨就突然离职了。
曹雄一直都没有允许她正式出席过曹家的宴会。
那次,他叫她好好复习,“别耽误期中考试”。到后来,他连这些理由也懒得给了。他以他的态度表明,他会将她养大,但不会给她更多。
那时候才五月,天还有点凉,宴会是在一楼的正厅里举行的。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场合,藏在楼梯的转角处,悄悄的从栏杆缝隙中向下偷看。衣光鬓影,珠光宝气,是她从没接触过的世界,令她深深的感到震撼。
两天后,就听说了方姨离职。她有点惊奇,但并不惋惜。
甚至,是有点高兴的。
那个女人总是对她板着脸,总是一副她才是主人家的样子,她一点也不喜欢她。
她也问过一嘴,方姨为什么离职。没人给她答案。
她也不是真的关心,也就作罢了。
此时,夏柔站在楼梯上,前世今生的事情串在了一起,不由得怔住了。
有点不敢置信。
是的,她一直都能理解何莉莉。
对那种生活、那个阶层的向往,她是非常理解她的渴望的。她自己,也曾为了留在这个阶层,跟自己其实并不那么喜欢的男人订婚。
可……可这样的事……
她不敢相信何莉莉会没底线到这个程度。
她退了两步,回到楼梯拐角处,坐在了台阶上,盯着那部电梯。
她在那里等了很长时间,长到足够安置好一个醉酒的人,然后下楼。可那部电梯,没人再下来……
她站起来,考虑过要不要上楼去阻止。可她考虑了片刻,就放弃了。
对处理各种事情的能力,她知道自己和曹阳之间有多么大的差距。
没什么大哥解决不了的事。便是在前世,大哥也没吃亏,无声无息的把事情处理掉了。她莽莽撞撞的掺和进去,说不定还要弄巧成拙。
她叹了口气,沉默的朝自己的房间走。
原来女孩子,为了一点贪念,放下了脸面与廉耻,是这么的难看……
她虽然不至于到这样没底线的程度,但……在曹家人的眼里,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吧?
要不然为什么后来,曹雄会根本不再管她……
热水从花洒里喷洒出来,发出哗哗的声音。
夏柔闭着眼睛,仰着头,任微烫的水直冲到脸上……
慢慢的,她低下头,捂住了脸……
隔了一天,在曹家工作了十几年的方姨,毫无预兆的离职了。
何莉莉以为,她的妈妈怎么说都把曹兴曹安一手带大,在这个家里一干就是十几年,怎么也得有些情分的。她太高估了她妈妈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就如方姨曾经告诉她的那样,她为曹家工作,曹家支付给她薪水——比别的地方要更加丰厚的薪水,所谓的她和曹家之间的情分,都是何莉莉的错觉。
床褥上的血迹,换来的只是曹阳的冷笑和不屑。
在曹阳的书房里,面对母亲铁青的脸,何莉莉难堪到了极点。
她没想到曹阳的心会这么硬。
为了逼真,她不惜自己弄破了自己的处/女膜。只换来他嫌弃的一眼。
“你要是想,我就叫公安的朋友过来检验一下,床单上有没有精斑。”他淡淡的说。面对着年轻女人一丝/不挂的赤/裸身体和哀哀的柔弱模样,他没有丝毫动容。
他又不傻,到底做没做,难道自己不知道。醉成那样,他又不是金刚杵,还能让她流那么多血。
男人酒后会不应。所谓的酒后乱性,真醉的那个,肯定不是男人。
别说他根本没上她,就是真的误上了,也就是一笔钱打发的事。
从曹雄坐上了军区司令的位子,曹太子遇到过的想勾引他的女人,就太多了。
而对这种有胆量敢算计他的女人,他甚至连这笔钱都不会给。
他倒是也开了一张支票,给了方姨。“你的离职金。这些年,辛苦了。”他说。
便一点再没回旋的余地。
他把那张支票放在书桌上,就离开了。
方姨挣扎了很久,还是收起了那张支票。她觉得没脸,可她刚刚失业,女儿也才刚进入社会,她得向生活低头。
她反手抽了何莉莉一耳光。
“我的脸,都叫你丢光了!”她气得嘴唇发抖。
何莉莉呜呜的哭了。
她没想到曹阳会这么绝。
她觉得自己要的不多,她就是想跟着他而已。她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敢想。
要是能有孩子,靠着肚子或许还有嫁入豪门的可能。靠一层膜?什么年代了!
她以为,做成这种局面,曹阳怎么也会怜惜她一二。可是没有,像曹阳这样强势的男人,是容不得别人算计到他头上来的。
她后来看到他的目光时才醒悟了这一点,可惜已经晚了。
她又懊恼,又悔恨。
有悔,也有恨。
曹阳把她弄进了大国企,虽然不是省城的总部,但也是收入丰厚又稳定。足以令她的同学们羡慕了。
可是傍晚时,她站在窗户前,遥望着前庭的衣光鬓影……她意识到那个世界离她太远了。她一年的薪水,或许只够那些女人们的一件礼服。
更不要提她们脖子上、手腕上在灯光中闪耀的钻石、珍珠。
那些璀璨的光芒,晃花了她的眼。比起来,她的薪水便是如此的微薄。
而她要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这个时候,她看见了夏柔。
她穿着得体的礼服,她手腕晃动的时候,也有璀璨的光芒。
她不过就是个情妇的孩子而已!
可是作个情妇,都比朝九晚五要强得多!
就在那个时候,这种以前只隐隐出现的想法,强烈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当宾客都散去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就晃到了那边去了。场地已经空了,只有侍应生们在收拾善后。
她有点失望的溜达进了主楼,却瞥见有个侍应生搀扶着曹阳往洗手间去。她的心骤然悬了起来。疾步追了过去,他们已经进去了。
她耐心的在走廊里等待,过了挺长时间,他们才出来。曹阳真的是醉得厉害了,没人搀着,路都走不了了。
她心跳得很快,说了句:“怎么醉成这样了。”伸手去接。
侍应生并不认识她是谁,他的工作只是在宴会上为客人服务,现在则该去收拾了。
他就把这个明显是晚宴男主角的男人交给了似乎跟他很熟的年轻姑娘,离开了。
何莉莉便得到了她想要的机会。
为了这个机会,她不惜借用了自己的处子血。却实在小看了男人的冷酷无情。
她很小的时候就来到曹家。她没有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
她一直都觉得,曹阳对她,多少都是有些怜惜的。
后来她终于明白,曹阳对她,充其量只是有些怜悯。
曹阳对夏柔,才称得上是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