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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桐下了小区后,坐在门口的石凳上,许久,许久。周围不住有人经过,行色匆匆,谁都不会多注意到这边有个失魂落魄的人。
她从包里翻出个小镜子,打开后左右端详自己的脸,心里有了某种想法,就越看越像。姐姐忽然犯病的那会,在重症监护室中隔离,她依稀听妈妈提过,钱的事不用再操心了,有人给。
她抬手擦擦额角上的汗,明明不觉得热,汗却淌个不停。回去的路上,她已经开不了车,只能打车。
褚桐不能去问爸妈,即便问了,肯定也不会有答案。她更不能跟简迟淮当面对峙,万一是的话,她又要将自己置于何种尬尴的处境?
回到半岛豪门,蒋龄淑恰好也在,她正将袋子里的粽子一个个往外拿,看见褚桐,淡淡说了声,“你这工作够不省心的,比迟淮回来的还要晚。”
褚桐迈起酸胀的两腿过去,“妈,你从哪买的粽子?”
“这是我自己包的蛋黄粽,迟淮最爱吃,你跟他到现在了都没发现这点?”
褚桐哑口无言,她在家并没见过他吃几次粽子,蒋龄淑轻摇头,语气淡淡的,“你也真是,一天到晚在外跑,会心疼自己的老公吗?”
“妈,我知道了。”
“明天开始学着包,总不能让我每次都送过来吧?”
褚桐帮她将粽子放进盘里,“好,我知道了。”
蒋龄淑对于这个媳妇,从未有过溢于言表的喜爱,但也从没有刻意苛刻,态度总是不冷不淡,鲜少跟她讲话。褚桐知道,门不当户不对,总是个结。
“好了,我走了,你记得明天开始早点回来。”
“妈,你不吃过晚饭再走吗?”
“不了,”蒋龄淑拎起桌上的包,“你把迟淮照顾好就行,褚桐,我们把你娶来,不求你赚多少钱养家糊口,迟淮是我的宝贝,你务必将他弄好,妈也就能放心了。”
褚桐轻点头,将蒋龄淑送出门外。
来到楼上,简迟淮一早就回来了,见她进来,抬头说道,“怎么才上来?”
“跟妈在下面说了会话。”
简迟淮合起茶几上的电脑,“肚子饿不饿?”
“不饿,”褚桐走到简迟淮身旁,她神色微黯淡,“明天是我姐姐的忌日,我心里很难受。”
简迟淮眉眼稍动,拉过她的手,“过去这么久了,心里放开些,人总有死的这天。”
“可我姐那么年轻,她还说要将她男朋友带给我看,一切都好像发生在昨天似的,简迟淮,我这样幸福地生活着,可我一母同胞的姐姐却要长眠在地底下,我受不了。”
简迟淮让她坐到自己旁边,“她得了那样的病,该尽力的都尽力了,我们没有中途放弃她,是不是?”
我们?褚桐精准地筛选出这至关重要的二字,“简迟淮,你见过我姐姐吗?”问完这话,褚桐忍不住去观察他的神色。
简迟淮目光微垂,双手交扣,食指在手背上轻点,他几乎未加思索地摇头,“没有,没见过。”
“可我姐姐看病的钱是你家出的啊,你都不看看对方长什么样吗?”
“当初你姐姐已经躺进了重症监护室,我们只是给钱而已,她的病历造不了假,难道我还要怀疑她假生病吗?”
褚桐强忍住,不让自己有更多的情绪显露出来,“那明天你陪我去趟西春墓园好不好?我想给姐姐买点东西去。”
“好。”
简迟淮神色并无二异,答应下来。
第二天,褚桐和简迟淮双双去往西春墓园。陈伯记得她,“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就来了?”
褚桐手里提着东西,“我来看看姐姐。”
她拉住简迟淮的手臂往里走,生怕陈伯说漏些什么,来到储晴的墓碑前,褚桐将手里的一束菊花交到简迟淮手里,“帮我插在花瓶里吧。”
简迟淮蹲下身,褚桐看到他将花束打开,然后一支支极有耐性地插入花瓶中,目光偶尔扫过墓碑上的相片,却是惯常的清清冷冷,并无异常。简迟淮起身时,视线不由扫过一行小字,上面写着立碑的日期,5月12日。
而今天,才4月13号,怎么都不可能是储晴的忌日!
简迟淮收敛起眼中的犹疑,他站立起身,转过头,见褚桐紧紧盯住自己,目光中满是探索,撞上他的双眼后却又慌忙别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既然这样,简迟淮也不拆穿,他站在褚桐身侧,看着她点上香烛,烧上纸钱,“你姐姐的忌日,你爸妈怎么不来?”
“他们有可能要等到下午。”褚桐蹲在墓碑前,神情悲伤,拿出事先带好的毛巾去擦拭碑上的照片。“姐,这是简迟淮,你认识吧?当初他出钱给你看病,尽管最后没能留住你,但爸妈说了,至少让你走得不那么痛苦些,你肯定知道,我和他现在结婚了,我们……过得也挺好的。”
简迟淮也跟着蹲下来,他手掌伸过去揽过褚桐的肩膀,目光对上那座墓碑,“对,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妹妹,我们很好。”
褚桐埋着脸,总觉得好像抬不起头来,简迟淮站起身,声音柔和,“你和你姐姐说会话吧,我等你。”
她点点头,余光看见简迟淮的身影走远,褚桐坐到墓碑旁边,从小,她和储晴的关系就最好,两人几乎无话不说。可储晴谈恋爱的时候,只说有这么个人,还未来得及带褚桐见上一面,她就出事了。
褚桐手指拂过碑上的相片,“姐,你喜欢的那个人要真是他,我可怎么办呢?”
她为什么那么在意他说过的话,在意他那个她不肯接受的圈子,在意他或许跟姐姐有过的回忆,褚桐面对面看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才知她对简迟淮已经怦然心动。
她指尖一遍遍抚摸储晴的照片,“姐,你别怪我,不是我软弱,段吏弘说的话让我很难受,又很有可能是真的。但我不想稀里糊涂自己难受,因为我觉得像简迟淮这样自傲的人,还不至于找个替身来绑住自己一辈子。也许,这是我自己为自己找的借口,但唯有这样,我才能找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不让我自己处在那么尴尬的处境中还浑然不觉。”
她看向远处,看到简迟淮在打电话,面色平静,跟段吏弘说起储晴时的崩溃痛哭,简直就有天壤之别。
褚桐不信,一个人修养再好,难道还能在面对心爱之人的坟墓前,无动于衷吗?
简迟淮讲完电话,就站定在远处等她,男人指尖在手机背面轻敲,他心思敏锐,单单一个对不上号的忌日就能令他起疑心。褚桐想要试探,却等不到那天,而这种日子,在简迟淮看来,偏偏应该是她最不应该记错的。
那她,究竟是在试探他什么呢?
难道……她真的怀疑上了?
许久后,褚桐站起身来,双腿由于蜷缩的时间久,酸麻的厉害,简迟淮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弯腰替她轻揉,“好了吗?”
“嗯。”
他顺手搂过她,“走吧,待会可能要变天。”
走出西春墓园时,陈伯站在大门口,“这是你男朋友吧?长得真好。”
简迟淮接过话,“我是她老公。”
陈伯摆出个惊讶的表情,“褚桐每次来,我都觉得她还好小,没想到都结婚了。”
褚桐眼睛还泛着红,喉咙干哑,一看就是哭过,陈伯叹口气,这小姑娘他是很喜欢的,他帮忙照料储晴的墓地,她也经常会提些烟酒给他,看到她这幅样子,陈伯不由说道,“我在这守墓,看过最多的就是生离死别了,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早点晚点而已,就像你上次问我,你姐姐有没有可能没死一样,我们想念可以,但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最要紧。”
简迟淮不由看眼身侧的褚桐,她点点头,“是,您说的是。”
回去的路上,简迟淮望眼窗外,“这儿离爷爷那比较方便,我打过电话了,我们去那吃饭吧。”
“好。”褚桐出声应允。
来到老爷子的住处,佣人说爷爷和奶奶在花园里锄草,褚桐先去打过招呼,简迟淮带她去院子里看果树,简俪缇也在,看
到哥哥,她挎着手里的果篮向前,“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
简俪缇最近喜欢往这儿跑,满山的绿色,总能令人心情平静。简迟淮笑着朝褚桐看眼,“陪你嫂子去趟墓园。”
简俪缇听到这,表情淡淡的,挽住简迟淮的手臂将他朝不远处拉,“哥,她要上坟,自己去好了,你干嘛还陪着?”
“她的亲人,自然是我的亲人。”
简俪缇有些不悦,“那种地方不吉利。”
男人站在一棵梨树下方,满头的白色璀璨,香气逼人,他盯着褚桐站在院中的身影,显得孤孤单单,而他,家大业大,却没能让她融入进来。
“哥……”
“俪缇,”简迟淮打断妹妹的话,“褚桐是你嫂子,她心疼你,你也应该心疼她。”
“她怎么心疼我了?”简俪缇不悦地皱眉,“我看不出来!”
简迟淮伸手揉过妹妹的头顶,“本来有些事,哥不想再提,怕你难受,但如果不说的话,你永远看不见别人对你的好。你知道洪庆森为什么答应将手里的东西还给我们吗?”
简俪缇似乎被戳中痛处,脸色惨白,她咬着唇瓣,额上渗出淡淡的汗渍,“哥,那件事不是你解决的吗?别说了。”
“洪庆森之所以只对你拍了照,而没有进一步实施……并不是他仁慈善良,而是他喜欢男人!他和男明星有染的照片被褚桐拍摄到,若不是有了这层牵制,他又怎肯乖乖低头?”
简俪缇杏眸圆睁,满满的吃惊流溢出来,似是难以置信,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她齿间紧咬唇瓣,几乎要将嘴皮子给咬破,简迟淮忍着心里的不舍,他淡淡别开眼,“俪缇,只有你的亲人才会无条件帮你,褚桐为了拿到那些照片,差点被洪庆森的人逮住,你也知道他心狠手辣,若不是她坚定为你,你想过这件事发展到最后的后果吗?”
简俪缇的脸色已经透明如纸,脚下碾碎了白净的梨花,她嗓音颤抖,“我想过后果,哥,如果那个人真的得逞了的话,我也不想活了。”
当简迟淮得知褚桐拍到的那些照片时,他也有同样的震惊,她不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去等着事情解决,而是拼尽了自己的能力,她是想将局势替他扭转的。
她从没有不将简俪缇当亲妹妹,更没有将简俪缇丢在那置之不理的意思。也许那天,她是满心欢喜过去简家,想要告诉他们没事了,都解决了,可她听到的,却是他冰冷的不爱二字。
简迟淮透过一树梨花往前看,褚桐呆呆抬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孑然的背影令人看了心疼,简俪缇也是一语不发,他越过她身侧,简俪缇转动半边身子,“哥。”
简迟淮停下脚步看她。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简俪缇问道。
男人点点头,简俪缇明了,因为从小到大,简迟淮从来不会骗她。简迟淮走向褚桐,他是说了实话,褚桐确实为帮简俪缇努力过,也拍到了足能力挽狂澜的照片。只是有些事发展的太快,总能令人措手不及。
吃饭时,褚桐帮爷爷奶奶端菜,简俪缇站在餐桌前,简迟淮还在楼上没下来,褚桐摆好碗筷,简俪缇将一杯鲜榨好的果汁递给她。褚桐有些吃惊地伸手,简俪缇又补了句,“我自己摘的果子。”
褚桐忙回道,“哦,谢谢。”
“很好喝的,你试试啊。”
褚桐望向那杯果汁,黑乎乎的看不见底,她握紧杯沿,总觉得简俪缇会不会往里面加了料,不会是杯糖醋酱油吧?但她总不能当着她的面拒绝,她嘴唇碰触到杯沿,轻轻尝了口,居然是酸甜的好味道,褚桐眉眼笑开,整张脸犹如浸润在阳光中,“是桑葚啊,好好喝!”
“对啊,”简俪缇举起两手,“爷爷种在后院里的,我小时候就爱吃,现在打成果汁味道更好吧?”
褚桐脸上的笑意不减,她点着头,“嗯。”
简俪缇指了指椅子,“坐嘛,我哥要再不下来,我们就不等他。”
“不等我什么?”简迟淮说着,大步走到褚桐身旁,简俪缇夹起个大虾,朝他扬了扬,“不等你吃饭啊!”
“那正好,祝你吃成个胖子。”
“哥!”简俪缇正要还嘴,老爷子就过来了,“下午谁陪我钓鱼,我赏他两箱芒果,刚运来的,很新鲜。”
简迟淮满口答应下来,因为在耐力方面,似乎没人比得过他。
简老爷子的别墅风水极佳,不止有自家的果园,还有一条延伸出去的人工河,岸堤两旁杨柳依依。这会,摆开了四张小凳子,每人一个小桶,褚桐不会钓鱼,简迟淮替她做好全部准备工作,“等鱼上钩时拉动这边。”
“好。”
简俪缇就坐在简迟淮的右手边,她倾身看去,“哥,输的人怎么办?”
“你想怎样?”
“谁输了就爬树,给爷爷修剪果园。”
简迟淮漫不经心勾勒下嘴角,“你今天穿着裙子,能爬树吗?”
“简教授,太自负可不好!”简俪缇朝她左侧的褚桐挤挤眼,“况且我和爷爷也都是高手,你肯定会被拖后腿。”
简迟淮一笑,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那就试试。”
简爷爷扔下鱼线,奶奶搬张椅子坐在他旁边,午后阳光温暖和煦,犹如一双温柔的手掌拂过人的脸庞,几株垂柳调皮地在头顶打着转,简迟淮聚精会神,褚桐忍不住去看他的侧脸,高耸的鼻梁打出道暗影,鱼儿很快上钩,男人快速起身收线,动作一气呵成。旁边的简俪缇坐不住,跑过来看,一斤多的鲫鱼被他放入桶中,简俪缇不服气,“就这么小。”
“回你座位上去。”
简俪缇做事情本来就耐心不足,也就欺负欺负褚桐这个新手,她拿出手机打了几局游戏,转眼间爷爷桶中也有收获,她这才放下手机,又看看褚桐,见她跟自己一样,忙像模像样钓起鱼来。可她今天的运气显然不好,鱼竿摆在这半天都没动静,眼看褚桐拉起鱼竿,“上钩了上钩了,简迟淮,怎么弄起来啊?”
简迟淮站起身,简俪缇撒起娇来,“不准帮忙,帮忙不算。”
褚桐手脚慌乱,被个鱼竿扯得走来走去,简俪缇看得好笑,见她神情绷紧,简俪缇又喊了声,“啊,哥,当心,你怎么掉河里了!”
褚桐心里一急,手里的鱼竿啪地掉下去,简俪缇这边正好有鱼上钩,她赶紧收线,稳稳将鱼放进了身后的小红桶内。“褚桐,你垫底了。”
旁边的简老爷子看得忍不住笑,“俪缇,你这不是耍赖吗?”
“就比谁先钓到鱼啊,再说,褚桐是自己掉了鱼竿。”
简迟淮朝她斜睨眼,“你应该出局。”
简俪缇收起鱼线,“我要回去睡午觉了,反正我赢了,爷爷,快让他们干活。”
褚桐无奈地苦笑,“我就该和奶奶一样,在旁观战。”她心中并无难受,反而觉得这样才有一家人的感觉,简俪缇得意地拎着桶离开,简老爷子见另外两人站着,嘿嘿笑道,“还不快去干活,别想偷懒。”
简迟淮从褚桐手里接过鱼竿,“爷爷,褚桐也没修剪过果树,你当心她把你那些宝贝全给弄死了。”
简爷爷才不让他得逞,“你还是当心自己的宝贝吧,别被剪坏。”旁边的简奶奶一听,手指朝他脑门叩去,“为老不尊的,说什么呢你?怎么能在小辈面前说这些?”
简爷爷捂住脑门,他真的只是随口说说啊,没别的意思,怎么她自己想歪了还要来揍他呢?
简迟淮拎起脚边的桶,幸灾乐祸,“奶奶,原来爷爷脑门光溜,都是平日里拜你所赐。”
“你个小兔崽子!”
“不要骂我孙子。”
简迟淮挽起袖口,脱掉的外套就丢在旁边,白色衬衣内的肌肉若隐若现,长腿踢动,做着热身运动。而他的身后,遮阳雨篷高高搭起,简俪缇和爷爷奶奶围着圆桌入座,桌上有新鲜的水果,以及茶点,简俪缇摇着香扇,“哥,加油啊。”
简迟淮抬头看向高高的果树,褚桐满脸担忧,“太高了,爬不上去吧?”
“我看行。”
褚桐朝身后那些看热闹的人望去,“爷爷,有梯子吗?”
简爷爷摇摇手,“桐桐啊,我们简家都是好男儿,哪用得着梯子啊,空手就能上了。”
“那可以选别的树吗?”褚桐不放心,这几棵果树高的吓人,简迟淮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怎么上得去?
“我可不能给他乱剪,就这几棵还能让他练手,哎呦,大中午的太阳这么毒,俪缇,去屋里拿些冰块,我们做冰沙吃。”
“好咧!”简俪缇说完,起身准备走,“哥,你平时都那么牛叉,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可别已经到树顶了啊。”她飞快离开,简迟淮走到高高的树底下,伸手摸了摸。
褚桐跟他过去,“还是我自己来吧。”
“爬树而已,难不倒我。”简迟淮郁闷的是,这棵树下面光秃秃的,连个踩脚的地儿都没有。
简俪缇拿着冰桶过来,“哥,要不要先吃杯冰沙定定神啊?”
简迟淮没有回头,他起身用力一跃,想要用手攀住上面的树枝,可无奈,实在是太高了,手里只能抓个空。他听到身后有人在笑,简迟淮拍了拍手掌,脚踩着树干准备上去,但没有着力点,很快滑下来。
简俪缇已经笑得不行了,简爷爷用手指着简迟淮,“上啊,上啊。”
简奶奶朝他们两人看眼,“这样欺负人。”
“奶奶,来来,喝果汁。”简俪缇将杯子递给奶奶,又给自己倒上杯。褚桐见他几次不成,几乎也要笑出来,她走到树底下,用手试了试,然后往上一跳。双手双脚夹住树干,待稳稳攀附住后,人一点点往上爬。
简俪缇嘴里的果汁差点喷出来,简迟淮抬头,看到她已经爬上去大半截,简爷爷抹了把汗,“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绝活啊。”
到了上头,褚桐吊住树枝坐上去,简迟淮看过她攀爬的本事,可没想到这种用于攀电线杆的‘绝学’她都会,褚桐坐稳后,朝下方喊道,“把剪子给我。”
简迟淮怔在下方不动,褚桐晃动两腿,“递给我啊。”
简奶奶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挥动双手,“桐桐,快下来,太危险了,你爷爷是跟迟淮开玩笑的。”
简俪缇也面色焦急,起身后跺着两脚,“你别摔下来啊,快,快……”
“我没事,这点高度难不倒我的。”褚桐朝简迟淮招手,“剪子呢?”
“下来!”简迟淮看得眼晕,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院子里有专门的花匠,用不着你做这些。他们就想看我出糗而已。”
褚桐当然也明白,她踩着树枝站起来,“我既然都爬上来了,干脆剪了再下去。你放心吧,这点高度不算什么。”
简迟淮见状,将脚边的剪子递给她,褚桐不知道要剪哪些,他就在下面指挥,包括如何修剪,修剪的长度。简奶奶眯着眼睛,笑意盈盈道,“我们年轻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
简爷爷哼声,“我们那是爱情,他们这是什么?秀恩爱。”
“爱情跟恩爱不是一个意思吗?”简奶奶瞪他眼,“早就说你没文化,你还没意识到自己多可怕呢。”
修剪完枝叶,简迟淮在下面张着双手,褚桐两腿往下一跃,被他轻松接住,她满脸的汗,头发黏在脸上。“让你逞能。”
褚桐擦着汗水,抿嘴而笑,“也不知道谁逞能,爬不上去还要爬。”
说完,就径自越过他向前,爷爷奶奶在招呼她过去,老爷子让她喝杯冰镇果汁缓缓神,“没想到你还能爬树啊,小猴子一样的。”
简迟淮过来,拿起另一杯就要喝,老爷子仰头笑道,“你就不行,磨蹭磨蹭还上不去。”
简迟淮回了句,“人跟灵长类动物当然不能比。”
褚桐不满地朝他看眼,此时,简奶奶又插了句,“以后可不能蹦上蹦下的,要是肚子里怀着怎么办?”
“……”
回去的路上,褚桐倦怠无比,今天玩的很畅快,她将副驾驶座往下调,半躺着,简迟淮专注开车,她伸出手掌,落向男人肩头。
“怎么了?”他腾出只手,覆住她的手背。
褚桐觉得,有些话是肯定不能问的,但她憋在心里难受,“我昨天看了部电影,看完心里难受。”
“什么电影?”
褚桐觉得自己也是能人,这样的谎话都编的出来,“男主和女配呢,很相爱,可是后来女配死了,男主伤心不已,恰好女配有个双胞胎的妹妹,跟女配长得很像,后来男女主自然地在一起。可男主心里总是有那个姐姐,把妹妹当成替身,妹妹发现自己融化不了他的心,她……”
“胡扯,”简迟淮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什么脑残电影?韩剧吧?”
“呃,这剧情多赞啊,很赚眼泪的好不好?”
“哪里赞?男主白痴,女主白痴,估摸着也就那个死掉的女配正常些,不过也没用,想来出场也就几分钟吧。”
褚桐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但是替身戏码,本来就热门啊。”
“俗。”简迟淮说了句,他继续开车,眉间漾着笑,“这剧情,里面的妹妹也够缺心眼的啊,从小脑部发育不全吧?”
褚桐深吸口气,好歹这yy里面的女主角色是她好吧?说话能留点口德吗?“哪里缺心眼啊,多可怜啊,明明爱着男主,可是却得不到他的心。”
“以后这样的电影别看,会拉低智商。”简迟淮直接给予这样的评价。
褚桐尽管拐弯抹角被骂了,但心里却放松不少,简迟淮单手握着方向盘,狭长的双目透过内后视镜看到褚桐若有所思的样子,随便编个故事就来试他,原来她在怀疑他和她姐姐之前有一段。
有些事,褚桐不会平白无故去碰触、去一探究竟。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被谁给刺了。
简迟淮开着车,冷不丁冒出来句,“你可别怀疑到我和你姐头上,我们没有过什么事。”
他忽然这样说,倒令褚桐措手不及了,“你怎么知道?”她双手摸摸脸,她表现得有这样明显吗?她正襟危坐,简迟淮的嘴角在她错愕的眼眸中展开,“从小没人告诉你吗?当一个人拿故事跟你讨论的时候,往往故事里的主角就是她自己。”
这件事,就这么被揭开了,褚桐有些坐立难安,“我是想直接问啊,可我问不出口。”
“呦,还有你战战兢兢把事情藏心里的时候啊?”
褚桐侧过身,不知道怎的,心里越发宽慰了,“不说我几句,你不舒服啊。”
“你姐姐过世至今,你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简迟淮上下打量她眼,似乎觉得她有点傻。
“之前完全没往这上面想,我和我姐姐长得也不像吧?”
“是,你姐姐比你好看,应该也比你聪明。”
褚桐耳朵很尖,“你不说没见过吗?”
“墓碑上不有照片吗?”
褚桐恹恹地躺回副驾驶座内,简迟淮将原本行驶在路上的车靠停,他解开安全带,身子倾向褚桐,“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应该这样,互相猜忌抵不过一个开口,知道吗?”
这也是褚桐喜欢的相处之道,况且,她心眼本来就没简迟淮多,玩不过他,她不由点头,“好。”
“现在不胡思乱想了?”
褚桐笑着摇了摇头,“尽量不。”
简迟淮跟着轻笑,“你应该说,绝对不。”
回到半岛豪门,没想到李静香来了,褚桐和简迟淮双双走进客厅,李静香站在沙发前,茶几上有带来的几样水果。褚桐忙迎上前,“妈,你怎么过来的?”
“我坐公车来的,保姆说你们一早就出去了。”
“嗯,”褚桐挽住李静香的手,“我们去给姐姐上坟了。”
李静香一惊,目光惶恐望向简迟淮,男人面上不起波澜,他走过去几步,“妈,您下次过来,打个电话让司机去接就好了。”
“不不,不用了,我过来很方便,”她看眼简迟淮,然后低头拉过褚桐的手,“桐桐,你下次再去上坟,跟妈一起去。”
“噢。”褚桐轻应声,并未多想,“你出来了,是爸在看店吗?”
“对,”李静香在这,还是局促的,女儿挽住她后,她这才顺着入座,“桐桐,家里要请客了,你爸让我问你们,有空过去吗?”
“请什么客啊?”
“进屋酒啊,买了新房到现在都没办过,眼看你舅舅他们才买就办了,你爸就挑个日子,也让大家热闹热闹。”
“哦,”褚桐轻点头,“这是要办的,什么时候?”
“这个星期天。”
李静香说话一直不温不火的,之前要钱,也总是被褚吉鹏推在前头,简迟淮收敛起眸色,“妈,办酒席的钱我来出,安排好酒店我再通知你们。”
褚桐听了,刚想说不要,就听到李静香开口,“酒席就在自家楼下搭木棚子,请了认识的厨师,就几桌亲戚,没有多少钱,我和你爸有。”
褚桐明显神色一松,李静香看眼对面的女婿,“迟淮啊,你那天有空吗?”
褚桐也抬眼看他,其实她们心里都明白,这绝不是有空没空这么简单的事,褚桐和简迟淮结婚,褚家的亲戚大多都没请,他一旦肯点头出席,就是要在众人面前承认这段婚姻。
简迟淮面色隐晦,“星期天我应该会有事。”
褚桐神情黯淡下去,她故作轻松地拍拍李静香的手背,“没关系,妈妈,我肯定会去的,我周六就去,帮你准备准备。”
“好好。”
简迟淮站起身,“你跟妈说会话,我上去洗个澡,待会让厨房多备几个菜,我们一起吃晚饭。”
“好。”褚桐应道。
简迟淮上去后,李静香看眼女儿,“别难受,慢慢来。”
“我没难受啊。”
李静香心疼她,松开褚桐的手要去洗水果,褚桐将她拉回身侧,“妈,你别忙了,我不吃东西。”
“桐桐啊,妈妈知道你很委屈,可就冲着迟淮那天来家里接你,你一定要熬过去。”
她们的愿望就是这么简单,不平等的婚姻上,想要拉近距离,似乎也只能等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慢慢弯下身躯。
星期天,褚桐坐在房间内,将分装好的礼盒袋子放进纸箱中后抱下楼,木棚子就搭在小区的空地上,亲戚们在屋里挤不下,干脆都在里面喝茶聊天。褚桐将箱子放到地上,旁边桌上的一名中年妇人大声同她打招呼,“褚桐啊,好久没见到你,长这么漂亮了。”
褚桐笑意盈盈同她打过招呼,“表舅妈。”
“你老公呢?没来吗?”
褚桐含糊出声,“嗯,他今天有事不过来。”
这个表舅妈,平日里跟褚家走得不算太近,她挨过去些,“星期天还有事做啊?你老公是干什么的?”
“大学教授。”
“听着是不错,但没几个工资吧?都说你结婚了,可酒席也没办,搞这么神秘做什么?我今天还跟你爸妈说呢,省那几个钱没必要的。”
褚桐将封好的红包一个个塞到礼盒袋中,“表舅妈,我们是旅游结婚,现在很流行啊。”
“你就傻吧,这年头,几个大学老师能赚大钱啊,你妹妹最近新谈个男朋友,做生意的……”
“真好,”褚桐应和,学着她的口气说话,“这年头,只有做做生意能发财了。”
“那当然!”
李静香从门口进来,喜上眉梢,一把拉过褚桐,“迟淮来了。”
“他不说没空吗?”
说话间,简迟淮已经走到了门口,褚桐放下手里东西迎上前,“这儿不好停车,你把车停哪了?”
简迟淮朝不远处一指,“谁家的停车位上,停了再说。”
表舅妈见状,飞快将脑袋探出去,看到辆银灰色的东风标致,褚桐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哪来的这辆车啊?”
“问学校的教务处主任借的。”
褚桐也是醉了,她压低嗓音,“你车库里又不是没车。”
“你还真别说,我来的路上没开习惯,差点撞绿化带上去了。”
表舅妈坐回原位,上下打量简迟淮,他对穿衣特别挑剔,所以尽管换了车,衣服还是原来的牌子,站在那,玉树临风,高不可攀。表舅妈喝口茶,“桐桐啊,有些时候,衣服穿一般性就好了,不然一身假货出去,要被人笑死的。”
她女儿好歹交了个老板男朋友,平时的杂志她也翻过不少,一个开十几万车的男人,穿件衬衫就好几万,说出去谁信哪?
简迟淮摸了摸鼻子,褚桐学他的样子,李静香在一旁也不知说什么好。
“静香,你这女婿长得是真好,桐桐说是大学教授是吧?挺好,挺好,过过日子不错的。”
李静香含笑点头,棚子里都是褚家的亲戚,好多都是第一次看到简迟淮,不少人过来打招呼,大家对于跟自己同等收入或者收入略高的人,总是友好的。褚桐也总算明白,简迟淮为什么换了辆车过来。
这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酒宴散尽后,不会有人低头议论说,“看,褚桐找了个富二代,结婚至今才露面,这里面肯定有事!”
如今的他和她,在他们眼里是一个层次上的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吃中饭时,褚桐和简迟淮坐在一起,表舅妈非要坐到他们一桌上。简迟淮说话时不喜讲话,可表舅妈总爱问东问西,不少话被褚桐挡回去,但她也真够八卦的,“桐桐,你老公教什么的啊?”
“他教好几门学科呢。”
“那等你妹妹结了婚生完孩子,以后给我们宝宝当家庭教师吧?”
这考虑得也太远了吧?“好,等生了再说吧。”褚桐只得答应下来。
“你放心好了,待遇方面不会给差的。”
简迟淮太阳穴处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那天说他没空来,那是真不想来。表舅妈这样的亲戚,也在简迟淮的意料中,他们从小到大接触的圈子完全不一样,简家那头,虽然也会围着你团团转,但说话得体有分寸,能让人舒服。
褚吉鹏从远处一桌桌过来发烟,每桌六包,捆成一扎,一包最好的中华烟,依次下去是二十块出头的云烟和南京烟等。
他们这桌上,同样放了一扎,褚桐吃着饭,漫不经心同简迟淮说话,“你不说今天有别的事,过不来吗?”
“是家教去了吧?”表舅妈不自觉地接口,“据说一节课好几十呢,桐桐,你老公挺能过日子,你看,休息天还要赚钱,穿衣服又不买真的名牌……”
等表舅妈说完后,简迟淮这才看向褚桐,说了句话,“你不是让我吃饭过来吗?说还有烟可以拿。”
“啊!”褚桐忽然捂住嘴,简迟淮攫住她的下巴,将她拉近,“怎么了?”
她捂住嘴唇,居然把自己的舌头咬了。这话,褚桐在去参加段吏弘的婚礼前说过一次,没想到被他给引用了,这一‘光辉形象’是在他脑子里印得多深刻啊?
表舅妈皱皱眉头,立马不说话了。
饭吃到一半,褚桐跟简迟淮说句话,“我去看看爸妈那有没有要帮忙的,马上回来。”
“好。”
褚桐在里面找了圈,没看见爸妈的身影,她来到外面,刚走到楼道前想要上楼,就听到爸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褚桐循声而去,居然看见爸爸拿着根木棍正在驱赶一人。向来软弱的妈妈也没拦着,站在旁边。
而被驱赶的那人,竟是段吏弘。
褚桐快步上前,“爸,妈,出什么事了?”
李静香拦住褚桐,“走,这儿交给你爸就好。”
“妈,我知道她是姐姐以前的男朋友,”褚桐越过李静香走向二人,她从褚吉鹏手里接过木棍,口气不善地冲段吏弘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褚晴死了,我就想看看你们这些人生活的有多好。”
褚吉鹏气得不行,咬牙切齿,褚桐上前一把拎住段吏弘的领子将他往外扯,“别在这发疯,出去。”
段吏弘没有挣扎,顺着她手里的力道往前走,李静香拉过褚吉鹏,“快回去吧,待会让亲戚们看见不好,走走。”
褚桐将段吏弘带到后面的围墙处,这儿只有停车时才会有人过来,她松开手,冷冷出声,“你还真会挑时间。”
段吏弘胡子拉碴站在阳光底下,眼睛有些睁不开,“我很想晴晴,虽然她没了,可我哪怕是看看她的家人也好。”
“你变态吧!”褚桐手朝大门口方向一指,“滚。”
段吏弘来之前探过路,简迟淮的车没在,这小区里就没辆能在宝马奔驰档次以上的车,那就说明,简迟淮肯定也不在。
“褚桐,那天告诉你的那番话,我事后想想特别后悔,你姐姐肯定也不希望你活在内疚和难过中……”
段吏弘视线落向褚桐,余光瞥见的一幕令他浑身如坠冰窟。简迟淮就在不远处站着,背光而立,面容阴狠,他并未上前,犹如在那看着一出精彩至极的好戏。
------题外话------
望天,李静香,你出来,有人说,你是《机器猫》里面的静香,你怎么这么调皮啊,你出来乱跑,你家大熊造吗?
哼唧,再度望天,明天有一段关于姐姐的回忆,啦啦啦
明天要不要万更呢?
众人:要要要要
可素可素,万更真的好累啊,大姨妈都快被万更弄紊乱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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