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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班此时正在峭立的悬崖上磨着他的利爪,乔钺的白嫩肚皮上已经没了遮掩。
我们都知道老班会看我们上课,乔钺为什么还敢挑衅老班的利爪呢?
后来乔钺说了实话,他和初恋体委打赌,体委说生物老师生气时也是微笑的模样。
四,马斯洛和他的工具
我面前电脑屏幕里的生物老师尽量保持着微笑,微笑看着眼前乔钺打出的一排字。
我们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最怕他的粉笔头。
他能准确无误的打到你,让正在和周公约会的你清醒的看到他,还有那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微笑。
看到你醒来,他就会乜视着你告诉在哪个位子找到凶器。
他的子弹有时会是一个弧形,被打的人也有可能是看窗外的人,他最有趣的口头语是:你若知窗外还有一份考试答案,那就看个够吧。
这一节课你都得保持万向轮的脖子,酸麻到彻底血栓。
我们上生物课时都会因为他的面部神经而不敢微笑,深怕他以为我们是在耻笑他。
最让我们感到骇人的是,他还能准确的说出,人身上哪根神经会在几秒以内导致人无语,让人来不及求救然后抽搐,等待死亡。
他身形不动面带微笑着说完,听得我们战战兢兢的懂得了他的言外之意,不好好上课就会被灭口。
网课的好处就是我们能看到老师所有的动态,老师看不到我们。
视频里的生物老师稍顿一下,然后起身去了别的地方。
望着生物老师家空空的客厅,我想像此时生物老师脸上的微笑一定是很浓很诡异。
他可能正在去寻找合适的锤子,接下来思考怎么能顺着信号源去砸死乔钺,就像马斯洛拿着手里的铁锤寻找钢钉。
过了一会儿,生物老师竟然拿了一棵大葱,一头大蒜回来
生物老师又把屏幕调整好,用粗壮白绿分明的大葱指向吊起来的大蒜,然后声音洪亮得像是庙里大年初一的晨钟,喊了声:“乔钺,你吃过大葱吗?”
乔钺一时蒙在屏幕里不敢说话,静默的等待老师。
我像看到雨幕里的乔钺晃动他沉甸甸方头,狼狈不堪的匍匐在泥水里寻找一个缝隙。
“你们都吃过吗?”生物老师再一次的问我们,有人在屏幕底下打出吃过的字样。
“我问的是你们这样的吃过吗?”生物老师扒开大葱皮,微笑着咬了一大口葱咀嚼,再看向屏幕。
我突然感觉哪根神经有点麻木,想着悬崖上的老班,面带微笑的就要出现在乔钺面前了,手心里不免的微凉。
生物老师摇晃手里的大葱,遗传特征!我的大脑灵光一现,手不自觉敲打出这四个字。
“对,遗传特征,任何物种都会有遗传特征,种一棵葱长出来的是一棵葱,种一瓣蒜长出了是一头蒜。”生物老师停下来,一手举着大葱,笑呵呵等我们说话。
不知为何,一直骇人的生物课突然有了生机,不知道是距离产生了反应还是生物老师吃大葱的模样,大家居然侃侃而谈的和生物老师讨论起了物种的变异和繁殖。
老班也没有打电话给我,我感觉得到他的利爪缩回到了暖暖的绒毛里,笑眯眯的立在悬崖上看着活泼的我们。
我说了我一直很佩服乔钺的情商,他居然为了博得初恋一个肯定,把一个明知道的事实摆在桌子上。
他居然提着自己的大方头颅,招摇的在老班面前耍了一把大刀,大刀锋利的刀风贴着他的大耳朵消失。
我上大学以后还会常想到那棵大葱,想到生物老师脸部的神经好些没有。
我们的青涩成长就像八月青核桃,看着皮大肉厚的样子,打开后却都是松软的水仁。
课间休息的时,我想要看看老隋忙啥呢,走到生间拐角处听到老隋在阳台接电话。
姥姥生病了!老隋的口气很着急,拿着电话在阳台里来回的走动。
我站在那一直听完了为止,知道姥姥目前都还平稳,家里人猜想可能是有些惊吓导致的。
老隋再三叮嘱要怎样的保持联络,需要什么及时联系。
我看出老隋着急的样子,没有惊动老隋,悄悄地又回到书房继续上课。
姥姥家在我们小城边上一个镇里,听说最近通往那边的道路上都被雪和石头堵上了。
镇里的人们害怕城里人带去可怕的新冠病毒,人们彷徨的在村头拉起条幅恐吓城里人与病毒。
这时候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去看姥姥,更不能利用苗小娟的职务之便去看姥姥,我们能做到只有安慰了。
姥姥家人没有告诉老妈苗小娟,是因为知道他们的女儿工作太忙。
老妈的脚步几乎量遍了小城街头巷尾,她们是为了能更好地贯彻到人人自危自卫,却忘了自己也是一个普通的人。
我热爱的城市里到处拉起了红色的条幅,那些迎风飘展的条幅像目光炯炯的猎犬,喉管里发出呜呜地咆哮,骄傲的迎着寒风,向灰色天空扬起。
那股骄傲弥漫整个城市的上空,激起黑色新冠病毒的兽性,更加激烈更加残忍肆孽。
骄傲和残忍都僵持在一个观望的状态下,腥涩的血腥幻化出模糊的形状。
形状就像两个恋人,等辉煌的光芒照进礼堂,高举双手说我愿意。
而此时我们站在混杂薄荷味的血腥黑暗里,数着分秒,等待一声枪响,然后冲开黑色弥漫,像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向远方瓦蓝的天空。
老隋端着热牛奶进来,看见我还在低头学习,他静静地站在那仔细的欣赏复制他所有的我,这一刻老隋突然说了一句话:“钱好像不是万能的了,知识比钱更重要。”
我抬起头,看向老隋,发现他的桃花眼居然春意盎然,这是要下套还是?我不敢接他的话,觉得此时的老隋心机很深。
“儿子,你的起跑线就在你眼前的书桌上了,你妈妈说周日给你炖个骨头汤,补补钙。”老隋的话还真有动力,我一霎时感觉到腿脚很有力量了。
这两天我的收入也因为知识的增长得到老妈大力支持,若不是老妈的数字七给了我打击,去拉萨的机票就指日可待了。
知识改变命运的豪言壮语一直笼罩在高考的独木桥上,使我们这些青葱少年们蠢蠢欲动。
一个人也可以带着宝蓝色的梦想,去远方看风景去看别人的风花雪月。
老隋见我也很欣欣然的样子,就笑咪咪着说道:“儿子,一会学习完下把棋吧,我先润润手,再说周末赢了还有你的一半呢。”
“好呀!咱来个友谊赛,不带奖赏的。”我直接封住老隋的贪婪,他现在的欲望除了老妈身体健康就剩下我的小金库了。
我猜他是知道接下来我没有课,想要论输赢的方式惦记我的小金库。
老隋的优点总是给我一个炸弹,只是我从来猜不到他把雷埋哪了。
苗小娟和老隋的区别就是直接,苗小娟任何管理条规就像乒乓球桌上的网,拉的明晃晃的明目张胆。
我就像一只横冲直撞的软壳螃蟹,举着硕大无肉的钳子不停地逃窜,还不忘捯饬几条小短腿狂迈障碍网。
松软河滩地上到处都是我横冲直撞的脚印,那层油滑的细沙下,早已被老隋埋下了一张看不见边的网,他们就笑眯眯等我黄满油肥时起网。
老隋的桃花眼好看的眨眨,还是狠下心说了他预谋的话:“儿子,大骨头十元一斤,一根怎么也得三斤来沉,我想多炖些你妈也喝点,最近她都瘦了。”
这话说的很有官方的味道,我同意的点头,用我的桃花眼瞄着老隋,看他眼神是否转向书桌上的奖励盒。
奖励盒里是今天的一个惊喜,老妈看到我的寸头后居然又往里面放一张蓝灰票票,我猜想就是这张票票勾起了老隋的占有欲。
“好呀,您炖汤的时候多放些水,我少喝一点。再说,钙补多了,跑得太快。”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看他的头顶风清水扬的说。
老隋揣测我半天,没看出我内心动态,脸上露出不情愿的颜色,尴尬的红色。
他把象棋盘摆好,用手特意在界河处擦了擦。
老隋还是老规矩的起炮飞马,毫不犹豫的在乌江把我的車和马打落下来,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我输了。
老隋色眯眯的撩了我一眼起身就走,不理我的意犹未尽。
他嘴里叨叨:“我得准备晚饭去了,你妈妈在外冻一天,突然进来得有口热乎的汤啥的。”
老隋的步子走得很小很快,到了门口使劲的开门然后停下,回头扁扁嘴道:“儿子,你那个俥要是压一步你就赢了。”
“老隋,你再和我下一盘,我捉摸一下步骤好吗?”我握着老帅一直低头观察残余的棋盘,没有顾得上看门口的老隋,自然也错过他的狡黠眼神。
“行,你看怎么下,家务还有点没做完,再说我还得给你妈做热汤呢。”老隋答应的很痛快,脚还站在那不动。
“那一会儿我洗衣服你做饭,我在把地拖了,您看行不?”我觉得这样老隋也亏了,他没有钓到我小金库里的钱。
“哎!”老隋答应着“咣当”一声关上门,三两步的坐回书桌旁,一脸的父爱摆好了棋盘。
我们在棋盘上各自扮演了楚军与汉兵,摆了鸿门宴又挑了滑轮车,杀了几个回合,终于在我大胜了一把结束战争。
我和老隋各自满意的做起了分内的事,其乐融融的场面一直延续到苗小娟同志回来。
老妈进门的时间外面天空已经是星罗棋布了,她在楼道里一顿鞋底发梢的消毒才敢进家门。
老隋就像迎接国王一样站在门口,还顺带夸奖了我,说我今天帅得很乖,得到了两个老师表扬。
他的一席话听得我欣欣然,老妈很满意的摸摸老隋的头。
居然没理我的存在,只看着老隋说话:“豆豆,你在家好好的照顾爸爸,这一天家务事多多呀。”
我拿着拖布站在老隋身旁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啥,张张嘴还是没有找到好的理由开口。
我一步两回头的走到书房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提着老妈皮包的老隋,有点落进陷阱的毛骨悚然。
老妈收拾妥当,又从她的绿色皮包里拿出了一个报纸卷着的东西,她的动作吓得我和老隋心里蹦蹦的跳,真害怕又是二叔和他的金条导盲犬惹来的慰问品。
那卷报纸打开,从里面滚出来一听绿色的七喜饮料。
我的老妈在我上高三的开始,几乎与绿色结为了生死相依,如今又生生的在我生活里添上了七上八下的咒语。
看来高考已经是每家每户的紧箍咒,逼得大人和他们的神兽们鸡飞狗跳的。
老隋解着围裙,眼睛盯着七喜饮料,为难的摸摸下巴说:“这起跑线有了,补钙的骨头汤也有了,关键的人还没站在线上可不行。”
老妈以为我又惹了十八条上的哪一条了,凤眼圆睁的把我扫描一边,一身冷汗的我战战兢兢看着老隋。
老隋又叛变了?刚刚不是很好么,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吗?
老隋把七喜饮料拿起来,目不斜视路过我身边,进了书房把饮料放到书桌子上的棋盘边上,手无意的摸了一下棋盘,那种轻柔就像唱京韵大鼓的人兰花指,然后韵味十足的慢慢走到我跟前,打量呆呆的我。
那眼神里满是宠爱,我的青萝卜头激灵灵的清醒了。
天啊!当我们复制的桃花眼再次在空中相遇时,我有了醍醐灌顶的醒悟,我的寸头就这样的被老隋糟蹋了。
我终于明白老隋和我下棋的意思,他是怕我把他借用邻居电推刀的事说出来,而我就因为寸头的形成要挟了老隋。
看老隋的慈眉善目,我很有可能还得继续做两周的家务,包括归还老隋周末下棋基本到手的一半分成。
老妈坐在那还在等我说话,老隋又原路返回走到老妈的身边,响当当的说:“儿子可是一直站在起跑线上的,我是说举枪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