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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错花田之隔,不远处人声喧闹,他们这里却十分安静。
盛朗唯捏了一朵小小蒲公英轻轻扫弄她的脸颊,看着她痒痒地皱起鼻子,很欠揍地开怀大笑。
很近的距离,他们的鼻尖之间只有一指的距离,他像是深思熟虑了很久才收敛起笑意,慢慢靠近她。喻尘睁大眼睛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彼此的呼吸交融得有些混乱。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大喊:“畹畹被蜜蜂蜇了!”
喻尘听出那是沈畹畹助理的声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把推开盛朗唯猛地爬起来。
隔着很远便看见几个人围成一个半圆,她跑过去,慌慌张张地拨开人群,沈畹畹面色发白地坐在地上,脸颊上有一个很大的肿块,整张脸都起了一片潮红。
“山里的野蜂有毒的,赶紧送医院,不然有生命危险!”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一群人顿时慌了,乱哄哄的。
“姐......”沈畹畹带着哭腔无助地躺在喻尘的臂弯里看着她:“我好疼......”
“别怕,姐姐在这。”
喻尘小心地转过她的脸,查看被蜜蜂叮咬的位置,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惊叫。她抬起头,沈畹畹的助理双眼惊恐,连滚带爬地躲向一旁。
余光中有一大片惨白的光,喻尘抱着沈畹畹转过头,视网膜被强烈的灯光照得短暂视盲。远程镝灯慌乱中被人不小心碰倒,撞翻了一旁巨大的打光板朝她们砸过来。
喻尘什么也看不见,眼前是一大片白光,只能听见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她下意识将沈畹畹的头紧紧护在怀里。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快速地超乎了常人的反应时间。
四周有几秒钟窒息般的静,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努力重复着睁眼闭眼的动作企图看清楚,下一秒身边又乱了起来。
这一次,人群比刚刚更躁动不安,她听到沈畹畹的助理在小声地哭,有人走过来把沈畹畹从她怀里抱走了。
“发生什么事了?”
她瞪大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慌乱间就像溺水的人摸到浮木一般胡乱抓住一个人的手臂,掌心里却摸到一片潮湿的温热。
“没事,别怕。”
是萧意和的声音。
她顿时安心了许多,却听见耳边有人说:“萧导,你的手......我们得赶紧去医院。”
他却任凭她紧紧抓着,没有动,伸出另一只手抚慰地轻轻拍拍她的头。
视力渐渐恢复,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终于能看见一点东西,第一眼撞入眼帘的却是萧意和被打光板和镝灯灼伤的手臂,鲜红的血顺着伤口流到草地上,触目惊心。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滴落到他的掌心。萧意和抬起手想帮她擦拭,似乎是看到了自己满手的血迹,又将手垂了下去。
她还没来得及同他说些什么,一群人簇拥过来将他们隔开了,小张背起萧意和跑向花田旁停着的车子。
有人过来扶她,她全身无力地坐在地上,模糊的视线追随着那辆远去的车影,耳朵里嗡嗡作响。
***
红色的鞭炮噼啵作响,阿婆给她盖上一块艳丽的红盖头,同村的大婶背着她,唱着她以前从没听过的一首歌送她去阿答家。
她趴在送亲婶子的背上被颠得晃晃悠悠,一颗心也晃晃悠悠,视线被红盖头遮着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垂下目光看着脚下鞭炮响过后的红纸屑被风吹着打旋。
村子里的爷爷婆婆都齐齐围坐在阿答家破破旧旧的小院子里,阿答妈穿着件红底的花袄子、头上用红绳扎着两根麻花辫,笑嘻嘻地跑过来好奇地想掀开她的红盖头。
送亲婶子拍拍阿答妈的手:“这个可不是给你玩的,要洞房花烛,阿答掀开才吉利。”
视线里出现一双半新不旧的黑漆皮鞋,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像被一根被划着的火柴,呼的一下燃了起来。
接下来,她被人按着跪了几跪,又拜了几拜。脑子里一片浆糊,只知道,阿答也在她身边,那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送入了洞房,她依旧是浑浑噩噩的,直到阿答轻轻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视线终于开阔了,她抬起头环视着这间糊满红墙纸的小房间,阿答妈的影子映在一个补丁盖着一个补丁的窗纸上,在门外吵着要进来。
她羞涩地垂下头,阿答轻轻拿起她攥在膝头的手,为她套上了一枚金戒指。
“原来阿答妈没有骗我,真的有祖传的金戒指。”她好奇地歪头打量那枚小金环:“你看,上面还有字。”
戒指在她无名指上套了一半,听她这么说,阿答取下戒指放在眼前细细地看:“别听她乱说,不是什么祖传金戒指,估摸着也不是真的。”
两枚戒指,一男一女,上面分别刻着“大慈”、“大悲”,上辈人唬淘文物的外地人专门仿做的,他们这片村子里几乎家家都有一对。
“不是真的我也要。”她红着脸将戒指抢过来,自己套在了手指上。
阿答拿过桌上的红烛,跳动的烛光映亮了他们年轻的脸。
“等成绩出来了,我们就一起走出去。”他俯过身在她眉心青涩地一吻:“一生一世。”
她低下头,心中满是甜蜜:“不离不弃。”
***
“这样能看清吗?”
医生关掉小手电,指了指视力测试表上的符号。
喻尘比了个手势。
“你的视力正常,这段时间要多让眼睛休息,一旦再次出现视盲的症状要立刻就医。”
她点点头,道了声谢,走出问诊室。
小杜正一脸焦急地在门口候着,见她出来,试探地伸出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沈姐,能看见吗?”
喻尘准确地抓住小杜晃动的手指:“畹畹和萧导怎么样了?”
“医生说蜇畹畹的蜜蜂没有毒性,就是她的脸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消肿。”小杜和她并肩走得飞快:“哎,沈姐,你眼睛刚恢复别走那么急。萧导还在急诊室里处理伤口呢,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喻尘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焦急了,听了小杜的话放慢了脚步:“萧导是替我和畹畹受的伤,希望老天保佑他没事。他的手——”
她顿了顿,继续说:“他的手是天生用来握画笔和摄影机的。”
“当时的情况真是太危险了,幸好——”
小杜的话被“吱呀”一声打断了,小张陪同萧意和从急诊室走出来,两个男人的脸上都写满疲惫。
喻尘快步迎过去,低头看着萧意和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想伸手触碰,但又碍于身份不能去碰。
两个人静静站着,彼此对视。
“我没事,别担心。”萧意和温润地笑着,就好像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喻尘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揪了起来,掩饰着眼中的泪意匆匆偏过头。
***
总导演和演员受伤,出了这样的意外,怕里里外外人手不够,当时剧组的小队人马都跟来了医院。来的时候急,回去时车子和人员的安排成了问题。
剧组里最好的车子自然留给了他们三个伤病号,萧意和坐在副驾驶,沈畹畹注射了止痛药后躺在喻尘腿上安稳地睡着。
小张发动车子,将空调的气温调高了些:“萧导,沈小姐,你们累了的话就睡吧,不用陪着我。”
“我没事。”萧意和举起那只受伤的手臂:“只是灼伤而已,你忘了,我可是铁臂阿童木。”
将手臂放下时,他像上次一样,十分自然地将空调吹起口的叶片向她的方向偏了偏。
小张粗噶地笑起来,喻尘在后排莫名其妙地问:“什么铁臂阿童木?”
小张转过头,像描述丰功伟业一般地说:“我们之前在尼泊尔拍戏,刚好赶上工人大罢工的暴动,萧导的手不小心被流弹击中了。当时医生都说那只手肯定是废了,结果取了子弹等伤恢复,萧导那手照样扛得起摄影机剪得了片子,没事!我们剧组啊,就给他起了个铁臂阿童木的外号,沈小姐,你说萧导厉不厉害?”
喻尘轻轻点头:“是上天眷顾。”
萧意和抬眸,从后视镜里静静看她。
“萧导,要不你也睡吧,这次出来的急,手边没有书,你干坐着多无聊。”小张有些担心地看他一眼。
“沈小姐,你困不困?”萧意和问她:“你不睡的话,旅途漫漫,介不介意陪我聊会儿天?听畹畹说,你对我们的剧本很感兴趣。”
喻尘垂眸替沈畹畹轻轻拂了拂鬓边被汗濡湿的碎发:“帮畹畹划台词时看了些。”
他转过身来,在黑暗的夜色中望着她的眼睛:“你觉得,有没有哪里写得不太好,或是哪里需要改一改?”
她笑着摇头:“那不是班门弄斧?”
“奥地利是世人瞩目的艺术之都,沈小姐从小在那里长大,我相信你的眼光。”萧意和目光严肃而诚恳:“我希望听到你的一些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