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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唐番外,唐朝篇三>
“人乃天研生,为天之贵物,人体象八封。人性生于阳,人情生于阴,人的命运分为“寿命”、“遭命”、“随命”,三命均为天定。”
均为天定!?
时也命也,人这一生终归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未可知……
……
卓瑶伤的确实不轻,虽然退了烧,但依旧昏迷不醒,反而情况越来越糟。
一连数日,桑邪前后请了三名大夫来瞧,开了几副药,都未见成效。快失去耐性的桑邪,想直接带卓瑶去长安城内寻访名医,安雅却拦住了她。
“莫要乱来,伤了元气恐怕更不妙。”
房内只有青灯一盏,安雅静坐在竹椅上,翻阅古籍《白虎通》,思考班固所述,以阴阳五行为基础的命运论,似有些感慨。
望着窗外一片漆黑,隐约可见飘零的雪花,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都是些庸医,当真无用!”桑邪面色不佳道。
安雅抬眉,将女人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合上古籍平放在一边,浅笑:“从未见你这般躁动,倒让我有些好奇,你与她只见过两次,全因她是裳璃转世才会让你这般上心?”
桑邪沉了沉眉,托腮望着窗外,似有心事般,轻叹一声。
“我看过她掌纹,她确有此劫,并不会有生命危险。想来……明日再去请一位大夫,就会有成效。”安雅难得见桑邪如此打蔫,眼角含着笑意,轻描淡写道。
听见这番话,桑邪面色不太好转头看向安雅:“那你为何不早些说?”
安雅一脸无辜抬起手,指了指上面:“天机,不可泄露。”
桑邪白了她一眼,继续看着窗外漆一片漆黑,她才不信安雅会怕这个。僵尸本不属六道,就算老天有心算这笔账,也算不到她们头上。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不过既然安雅说没事,想来卓瑶便不会有事,桑邪心情不受控制好了起来,就没有跟她计较。
“那明日我再去请。”
安雅见桑邪兴致突然好转,摇头言道:“万万不可,你已三四日未饱食,明日又是正月十五,很难请到大夫出诊。若拒绝你,我真怕你又杀生,徒增怨气,还是我去罢。”
女子又将书籍捧在手中,抬起手轻撩鬓角的乌发,这动作预示桑邪莫要再多言。
桑邪:“……”
次日一早,晨光透过窗口渗透到房间内,安雅推开竹窗,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眉头微皱。
没想到这雪飘了一夜不仅未停,还更大了。
她先从柜子里拿出氅衣斗篷披在清雅素衣之外,随后抬手在颈前系了个精致的蝴蝶结,将后面的斗篷帽戴上,她本不想这般,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被人看作怪人。
拿起竹伞,刚要出门却被桑邪唤住:“雅……有劳。”
很少见桑邪这般客气,安雅唇角微勾:“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怕她不是裳璃,我也不会见死不救。只是……”安雅沉眉思考后面的话,稍稍顿了顿……
“只是什么?”
安雅轻叹一声,这哪里是她所担心的事。撑起伞遮在头上,宛若仙子般站在鹅毛大雪下,转身看向桑邪,淡道:“好生待她,若醒来,莫要让她再受刺激。”
桑邪站在原地,目送渐行渐远的安雅,那白色的身影仿佛与天地合为一体。
细琢磨安雅刚刚一番话,有些不解,卓瑶这般并非是她所伤,为何要对自己说那些话?
桑邪并没多想,走上台阶,刚刚并未发现,这么随意一踩,积雪几乎要没了靴面,抬手拍去鞋面的积雪,回到房门内,将门紧闭。随后无声的来到里屋,因为生炭的缘故,房间里格外温暖,她望着榻上沉睡的容颜,不禁轻轻蹙眉,又一次失了神。
回想从出墓之后所发生的事,难道真如安雅的言外之意,是她让卓瑶如此?
桑邪想不透,亦看不透。
……
这雪比想象中要大,安雅竟花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来到长安城外。周武王朝的旗帜,在城楼上迎风轻扬,不惧风雪。经历了那么多岁月和改朝换代,斑驳的城墙安静地沐在晨曦之中,格外耀眼。
远远瞧去,灞桥两岸,早已被雪覆盖。
安雅撑着伞穿过宽大的城门,记得常满楼的小二所说,那新开的医馆,就在主街边上。可她并不熟悉这里,只凭着直觉闻着空气弥漫的药味儿,寻那间医馆。
脚底踩着雪,咯吱咯吱的走着,仿佛周围除了这个声音,再听不见其他。
而此处虽说在主街,可因为大雪的缘故,两边大小店铺差不多都关了门,街上亦是冷冷清清。
下过的雪不曾被踩踏,自然积得很厚。也是,这般大雪几年才遇一次,又逢正月十五,会有谁想出来走动呢?
但毕竟这里是长安城,街面上还是有数个身影出现。
安雅看见一年轻男子匆忙赶路,上前一步:“请问,不日前新开的医馆在何处?”
那男子听见一女子的声音,抬眉望去,足足觑了安雅好久,好像从未见过这般清雅好看的女子,脸上一热:“哦,你是说阮大夫的医馆吗?在前面巷口右转,就可以看到了。”
安雅寻到方向,礼貌答谢后,朝着那里走去。
转过巷子没走多远,安雅就看见一间别致的医馆,匾额上写着四个字“清心悬玉”,字体秀丽,并不似男子那般阳刚硬气,莫非是这医馆阮大夫所写?
安雅想着便抬手推开木门,进入这医馆中。
扑面而来的中草药味儿,让许多年未曾看过大夫的她,有些不太适应。眉心微微敛起,是错觉还是对医馆本身的情怀,安雅竟在这浓郁的草药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白梨香。
环境比想象中要大,家具都是全新,不愧为御医长女的医馆。安雅刚将伞合上,便有人上前询问:“请问,您是来抓药还是看病?”
安雅抬手摘下斗篷帽,许是在雪天里走久了,鬓角处因黏了些雪花,一冷一热下,有些湿润的服帖在脸颊上。
“并非是我,我想问,阮大夫可方便出诊?”
伙计见安雅摘下斗篷帽的一瞬已经傻了眼,看惯了长安城风韵多姿的女子,偶见这般清新脱俗的姑娘,是谁都无法挪开眼,见女子一脸淡然的看着自己,羞涩的挠了挠脑袋,转身看着一个年迈的老者:“王掌柜,这位客官想要阮大夫出诊。”
王掌柜一听,并未留意进来的是何人,摆摆手:“阮大夫这些日义诊,根本没空出诊。”
伙计一听,刚想转达,安雅点头示意她已经听见了,并没打算多呆,轻声道:“有劳了。”
为何选择这家,全因那热心肠小二的介绍。
传闻这阮太医的长女阮屏玉,是一位心慈貌美的女医师,经常会去城郊给穷苦的老百姓免费看病,诊治,开药。
果然有些传闻,不可当真。
是她天真了。
安雅刚要转身,便被人唤住:“且慢。”
那声音煞是好听,安雅闻声看去,目光微微怔住,这么看来那小二所言并不虚,眼前女子身着白衣厚衫,镶着淡色花纹,一条花纹繁复的锦玉腰带,上面斜斜地挂着一只白玉短笛,她烟眉淡淡,鼻梁高挺精致,气质极好,举手投足间带着丝丝书卷气。
女子迎面而来,周身携带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儿,耐心询问:“家中可有人病重?”
安雅点头。
“今日外面积雪难行,姑娘还特地来此,我又怎会见死不救。”阮屏玉刚煎完药,准备让伙计喂病患服下,才遇见这一幕,好奇一问。转身看向掌柜的,轻声道:“王掌柜,一会儿与枫翎说一声,今日我不能陪她去赏雪了。”
王掌柜一听,脸色立刻不太好,他自然知道大小姐心地善良,但毕竟今天外面雪下的特别大,而且今日正月十五,他真怕一会儿没的解释。
“大小姐,这雪地难行,要不我帮您备轿吧?”王掌柜来到一旁,看了一眼安雅,笑意颇深的点头问好。
安雅礼貌回应。
“不必这么麻烦,我想……我应该赶得及回来用饭,去备药箱吧。”阮屏玉柔声道。
王掌柜一听,立即帮她备好出诊所需的药箱,既然大小姐觉得可以那一定可以。
阮屏玉纤细修长的手接过王掌柜递来的药箱,一旁的下人帮她系好棉布斗篷,接过油纸伞,对着安雅温声道:“既然家中有人病重,切勿耽搁,请姑娘带路。”
安雅轻轻蹙眉,从第一眼看见这女子,就发现她看不透阮屏玉的心,可听女子心跳和气息,却是普通人无疑。早已习惯一切尽在掌握,突然面对一个看不透的普通人,安雅有些不知所措,反问道:“阮大夫都不问我住在哪里,若……我住的很远呢?”
阮屏玉却不以为然:“我刚见姑娘伞上的积雪,想必应走了两个时辰左右,应该在城郊以外,那里我经常来往,在我出诊范围内。”
好敏锐的观察力,不过她住的地方不止郊外。
“走吧。”阮屏玉见安雅还站在原地,将大门推开,随口道:“若要再耽搁,我恐怕真的要赶不及用晚饭了。”
安雅没有言语,与她一同走出医馆。
王掌柜见一旁的伙计目光直直的盯着安雅的背影,抬手拍了一下伙计的脑袋:“你这臭小子,别癞□□想吃天鹅肉,我看刚刚那姑娘家非富即贵,你看她腰间挂着的玉葫芦了吗?那可是上等白玉,价值不菲。”
伙计挠挠头,一脸茫然道:“王掌柜,您不是抓药的吗,怎么对这些还有研究?”
王掌柜无奈的瞥了一眼伙计,“你懂什么,我这是识货。”
……
两个身影一路朝着长安城外走去,期间阮屏玉本想询问安雅家人的病情,却发现身旁的女子不知在思索什么,便没有开口。当站在长安城城门口时,安雅抬眉看着那城门,淡道:“阮大夫,其实我家中住的地方甚远,并不仅仅是城郊。”
阮屏玉抬眉看向安雅,并未言语。
不知怎么,被一个自己看不透的人盯着,安雅的神色稍稍有些不自然。这么多年来,安雅很少与人接触,平日里消磨时间的方式唯有读书,偶尔出现在人群中,因为看的透人心,倒也应付妥当,久而久之早已成为了习惯。如今面对眼前的女子,安雅竟忘记了该如何与人相处。
“若阮大夫信我,我可尽快带你前去我家中……只是……我担心阮大夫会怕。”
从第一眼落在安雅身上时,阮屏玉便察觉眼前女子的气质不同于普通人,更不知在城郊外的哪户人家,会有如此温文尔雅的女子,她却从未听闻过?目光扫过两边守城的卫兵,她自然晓得女子与她说这些,目的是让她现在选择。这般心思通透的人,不知为何,阮屏玉倒多了几分好奇。一向喜欢研究医药的她,对待新鲜事和传闻都有兴趣探究一二。
阮屏玉可以确定,她对这个女子的身份有些好奇,好看的唇角微勾,迈着步子朝着外面继续前行。
“爹爹曾与我说过,自大唐初期开始,就发生过很多离奇的传闻,他身为朝中御医,却每日如履薄冰,步步惊心。我见姑娘气质不凡,若我有幸遇见这类趣事,倒也不妨一试。”言落,好看的眉眼,看向安雅,浅浅一笑。
安雅好似舒了一口气,笑道:“安雅。”
阮屏玉打心里承认,她从未见过这样清新雅致的女子,礼貌回应:“阮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