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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他会找到更好的人。我不想害他。”
“那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这甩开了一个痴心一片的小白脸儿,我都替你心疼。”
华徵嫆不耐烦的揉了揉额头,“君公子,今日妾身不想接客,您改日再来吧。”
君轻尘眨了眨眼,“不想接客啊?但我今天也不是客啊,爷今天走的是窗子,身份是你请来演戏的戏子,你钱都没给呢就想打发我走,不光我不干,刚才在窗子外面冒着险推我上来的二狗都不能干。”
“……”华徵嫆翻了个白眼,“您要多少钱?”
“看着给吧。”
看你个大头鬼啊!
华徵嫆心情是真的不好,已经要炸了的那种不好。听他这么说,又翻了个白眼直接扭头看他。只是那一扭头却发现他的脸已近在咫尺,并且十分迅速的捕捉到了她,按着她的后脑就亲在了她粉嫩的唇上。
他的吻技很好。唇齿撕磨间她虽止不住的脸红,但也有些低落。
“你说我救过你两次,我也记得自己好像救过你两次。但我的印象里只有不久前那一次,这是怎么回事?”
“……我胡说的。”
“别想骗我。”往日欠揍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魅惑,尤其是离得自己这么近,华徵嫆更是心脏狂跳不止,“我的印象里,好像曾经救过一个人。她一点也不像你,可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就是你。你竟然也知道这件事,难道这事真的发生过?”
华徵嫆终于受不住他的逼问,移开了脸道:“公子,您相信前世今生吗?”
突然被这么一问,君轻尘愣住了。
华徵嫆见他动作顿住,有了些底气。“前世妾身与公子曾有过一命之缘,便是您救过我。所以初次见面时,我叫您恩人。”
“一命之缘?与你?”君轻尘看了她半晌,摇头道:“我不信这些,心里也有着别人,就算你说这些我也只会当是你勾引我的手段。”
不信这些么?
也对,世上有多少人会信这种事?是她考虑的不够周到,以为和这人相处的多了,她说的话他多少会信一些。
但实际上,他心里有着明溪,身边也不会缺了美女。她与他,终究只是有几分谈得来的客与妓。
她浅笑:“其实方才的话也只是妾身瞎掰的,人常有做到一件事时觉得似曾相识的经历,这算不得什么,妾身自己也有过几次类似的经历。”
“是这样吗?”君轻尘将信将疑,但比起前世今生他显然更能接受这个。
华徵嫆不置可否,只是道:“方才的忙,公子这里妾身已经用肉偿了。双狼大哥那边,妾身手头也没什么东西好给他做谢礼,一会就去问问他穿多大的鞋子,妾身做一双鞋给他好了。”
“做鞋子?”虽然在沧澜国女子做鞋给男子以做谢礼很常见,但君轻尘还是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因为鞋子送过去之后,那些男女多半就在一起了。
虽然也有没在一起的。但是……
“不行,方才的算不作肉偿,只能说是你为客人做的服务,我也要鞋子,要两双!”
“两双?您长了四只脚吗?”华徵嫆还故作惊讶的低头掀起君轻尘的衣摆看了一眼,“咦,还真是四只。”
君轻尘:“……”
“不过呢。”华徵嫆直起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方才的肉偿就是肉偿,因为公子说过,今天您走的窗子,不是客。所以想要鞋子的话,还是自己去找别的姑娘要吧。妾身技术有限,一双做着就很吃力,不想再做两双。”
君轻尘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浑身上下充满了恶意,让他非常的不开心。
但看着她手上戴的那串他送的手链,他又生不起气来。
“对了公子,明日起妾身要出去两天,您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要来找妾身了。”
明天?君轻尘心里一跳,“出去?去哪?那要是有要紧事呢?”
“去哪这事您好像没必要知道。要是有要紧事的话,您可以来找我,只不过找不到而已。”
“……”
鸡崽子,又要开始啄人了是不是!变了他的原话激他,这是谁给她的胆子这么做的!
原本明日要与于不同一起去谈个生意,想带着她的,既然她有事就算了,胭脂楼的姑娘多得是。
华徵嫆不知道他是真的有事,径自去窗外唤了一声双狼,问过鞋子大小,君轻尘就又自己从窗子走了。
当然,还是双狼托着他下去的。
华徵嫆在窗口直到目送着两人先后落到了地上,才笑着摇摇头离开。君轻尘这人,除了一开始对鹿儿不友好那次,其他时候给人的感觉都还不坏,就像个别扭霸道的小孩子似的,喜欢所有人都臣服他的感觉。
但是当所有人都臣服他的时候,他又会觉得无聊。你远远的拿木棍请戳他一下,他反而能有些兴致,看似要追着你打,其实就是跑了两步然后停下来和你聊聊天。
要是她没嫁过人就好了。说不定还愿意喜欢他一下。可惜有了那一次惨痛的经历,怕是她再也无法去将自己交给别人了。
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华徵嫆猛地清醒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脸。
傻了么?想什么呢,一个妓女妄想着人家会喜欢,还妄想人家会娶她?
真是最近休息的不够好,脑子里都是乱的。她还是早早睡一觉,养足精神,以便应对明日的事吧。
明日是她的公休,按照以前的习惯,她该去看望自己在乡下的弟弟了。
……
见弟弟,这是一个技术活。因为华芷柔和华止弘姐弟情深,相互了解的自然也就多些。她去和华止弘相见,必须要仔细一些。千万不能被他发现自己的姐姐已经被掉包了。
没见到本尊之前,记忆总不会太多,顶多是一些小事里夹杂的零碎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她能了解一些。因此每新见一个从前华芷柔熟识的人,华徵嫆心里都有些没底。
然而还没到雇马车的地方,先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引去的她的注意。
“双狼大哥?”
被叫到的人也立刻朝她看过来。华徵嫆摸了摸自己的面纱,笑得弯了弯眼。
“你怎么在这?”华徵嫆问。
不等双狼回答,先有一个人无奈的声音传入耳中,“五弟,你明知自己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做什么?”
“反正……我,就是喝酒,生意……就,就谈好就行,我想喝……想喝!”被于不同拉着手臂扛在肩上的人语无伦次的说着,连着干呕了几声却没吐出来,最后咳嗽了几声,被双狼接过去扶住了。
说是扶住了,其实看着和烂泥已经没什么区别。要不是双狼力气大,估计俩人都能一起倒下。
于不同把君轻尘交了出去就又无奈的转身回去扛其他同伴了。看样子他们都喝了不少。双狼冲华徵嫆苦笑了一下,把君轻尘送上了身后的马车。
“他不是身体不好吗?还喝这么多酒,没问题?”华徵嫆往车里看了一眼,君轻尘倒在马车里身子还在抽搐。然而更令她觉得惊悚的是,他抽搐了几下,径自将身子掉了个方向,竟半眯着眼匍匐着爬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逮到了。”抓住猎物之后,君轻尘很开心。脸上红红的,眼睛也亮晶晶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眼里又多了迷茫,“你是谁来着?玲珑?莲光?秋雨?”
这三位姑娘都是胭脂楼的小头牌,华徵嫆是听说过的。但她听后有点气闷,连着这么多天他光顾她的生意,到头来想的还是胭脂楼里的姑娘?
好歹他叫个明溪啊?
“妹子,主子他喝醉了就这样,过几个时辰就好。”双狼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就先给他送回去了,你不是今日有事要出去吗?可别耽误正事。”
“恩,那我就先走了。”华徵嫆说完就去扯君轻尘的手,想把他塞回马车里去。可越扯君轻尘还越来劲儿,死死的抓着她就和抓住猎物一样,拽得她胳膊直疼。
双狼也想帮忙。但两个人在大街上拉扯就很奇怪了,他再加进去不太好,而且他又不好碰华徵嫆,总不能光掰主子的手指头吧?
“来陪我说说话嘛。”君轻尘嘟着嘴看她,眼里星辰正盛,清澈的无辜。
喝醉了就和换了一个人似的,倒是有几分讨喜。华徵嫆被他看得心都跳的快了,无奈道:“好好好,我陪你,我把你送到家行不行?”
君轻尘立马拉着她的手臂蹭起来,直撒娇:“我不回家,不回家,不回!”
“……”华徵嫆眼角跳了跳,“他平时,喝醉了就这样?”
双狼不忍直视的移开了眼,“所以主子很少喝酒。今日是没人挡酒,迫不得已。”
总这么纠缠着也不是个办法。华徵嫆想了想,干脆道:“刚好我要去租马车。若你们暂时不回去,不如送我一程如何?看他的样儿好像不想松开手,但我要去云梦村一趟。”
双狼闻言去问君轻尘:“主子,咱们陪徵嫆姑娘去一趟云梦村,可以吗?”
君轻尘醉眼朦胧的拉着华徵嫆嘟囔,“不回家……陪我,嗝,说说话。”
双狼听着表情十分严肃,还点了点头,而后对华徵嫆说:“主子说可以。”
华徵嫆:“……”
双狼这人,不仅长得人高马大,身手也好,驾车的功夫也是一流。华徵嫆和君轻尘一起坐在车内,君轻尘始终就维持着抓着她手臂的姿势,还霸道的拿头占领了她的膝盖,像个不肯撒开娘亲手睡觉的小孩子一样。脸儿红红的难得有点可爱。
华徵嫆觉得奇怪。怎么就逃不掉也躲不开他呢?说是他找也找不到,结果成了她自投罗网送到他手里了。
“妹子,你去云梦村做什么呀?”双狼在外面的车辕上问。
华徵嫆撩开了车帘道:“我的弟弟在云梦村住。”
透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君轻尘说了句“好晒”,抬起一只手把车帘强行扯了下来,将他和华徵嫆一起隔绝在了车厢里。
华徵嫆真想掐死他。
然而人家的壮硕护卫还在前面驾着马车呢,她有什么想法也都只能忍下了。能忍一时是一时,忍不住再说吧!
马车不快不慢的行驶着,按照打听来的,算算距离,天黑之前应该就能赶到云梦村。只是想要回道城中,今天是不可能的了。
难道还要一起过夜?华徵嫆看了怀里不停呓语的人一眼,还是想掐死他。本来就不知道怎么和她的“新弟弟”相处呢,这又多出一个麻烦。
偏偏麻烦的君轻尘还尽可能的做到了一个麻烦的职责。马车行驶到颠簸路段的时候,一路上时不时就呕两声的君大少爷突然重重的呕了一声,还鼓起了嘴。华徵嫆没注意到他搁在她膝盖上的脸而是在闭目想对策,于是没有一丝丝防备的……被吐了一身。
当时她就惊呆了。
而后迸发出一声惊叫:“君公子你……!”
马车骤然停下,双狼急切的撩起了帘子回应,“主子!?”而后便看到君轻尘一脸舒畅的靠在了车厢的一个角落抹着嘴,另一个角落里,华徵嫆的裙摆脏了一片,地上也一片狼藉。
双狼看到后也傻眼了。只有君轻尘面色红润的闭着眼道:“舒服多了……”
“我可以掐死他吗?”华徵嫆咬牙。
双狼回过神,“啊?”
“我……”华徵嫆撩开侧窗的帘子凑近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而后闭了闭眼,“附近有没有河?我得去洗一下。”
双狼往后看了看,“好像有一条,但还有点距离。我现在赶过去吧。”
“麻烦你了。”华徵嫆低声道。
“是我们家主子麻烦你了。唉!”双狼也很头疼。主子喝醉会吐他是知道的。只是往常都要等几个时辰。可能是今天马车走的有点远,他受不住。
话说……主子至于这样做吗?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要折腾着来。
双狼哀怨的往身后的车帘上看了一眼。
折腾自己要跟着徵嫆妹子来就算了,主子还让他跟着一起装傻演戏,可不是他在故意引诱徵嫆妹子上车的啊!是主子啊!
双狼心里苦,但他没法说。
车厢里面,华徵嫆看着自己的裙子,倒是淡定的很。就和她之前被绫罗泼了脏水一样。
不是她不觉得脏,也不是她习惯了这种味道。她只知道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慌乱没用,生气也没用,得先解决问题。
就像以前因为自己丑而被人家泼了脏水一样。哭,谁会心疼?骂,只会更惨。怒,也只是给自己和娘亲添堵。所以她养成了遇到什么糟糕的事都安定如初的习惯。再苦再累再多麻烦也不会和娘亲提一个字,也不会有多余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她的平静,是给自己最好的良药。
知道君轻尘醉着,估算了下时间大概双狼也不会立刻撩起车帘。华徵嫆飞快的揭开了腰带,将外头的褙子撤了下去,而后又褪下了外面的轻薄罩衫,这样一来裙摆出的污秽就少了不少。
好在这个时候人们穿得多。不像一百年后,衣着打扮有着很大的变化,穿衣方式都和现在不一样了。
褙子和罩衫都已经脏的令人不忍直视了,华徵嫆干脆就一咬牙一狠心,把两个一起团成了团,将车板上的污秽都抹在了一起,而后挑着干净的布抓起来又擦了擦,最后秉着呼吸撩起侧窗帘子将衣服丢了出去,丢时还有点心疼。
肉也疼。
上次那件被绫罗弄脏的也丢了。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丢了两件。接客又不能没衣服穿,她得买衣裳啦。
买衣裳就得花银子。
银子……
捏了捏袖子里给华止弘带的一千两银票,华徵嫆也形容不好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明明对方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想到零散的记忆中那个羸弱的少年,她就心里直软。
明明没见过,明明很陌生。但她就是下意识的觉得,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在这里,唯一有着血脉关系的亲人了。
哪怕是别人的血,但这种至亲的感觉却很浓厚。否则她定然舍不得将赫连给的两张银票拿出一张给他。
不知道多少次面对这个生存的问题,她都没考虑过这时候所考虑的。只有到了要见弟弟的时候,她才想到这件事。
——她大概将永远的在这里生存下去了。她没有任何可以回去的契机和机会。
或者说,是她自己选择了不再回去。
“咳咳……唔……”靠在角落的人又咳嗽了起来,眉毛眼睛都皱在了一起,看着像是不怎么舒服。华徵嫆身子僵了僵,到底主动凑了过去,将君轻尘的身子靠在了自己的身上,替他抚了抚背。又见他手上和嘴上还多多少少有些脏,她皱了皱眉,撩起自己最后一层外裙的裙摆,揪住两头用力一扯,又接连往后扯掉了一圈布。
“不会喝酒就少喝嘛,瞧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和醉鬼一样。”小声的嘟哝着,她拿起他的手背细细擦拭了起来,又拿另一块布擦了擦他的嘴。
身上的人没什么动静。除了眉头舒缓了些,还是闭着眼。
华徵嫆轻叹着摇头,让他靠着自己,而后看了看自己仅剩的一层衣裙,越看越觉得肚兜都能透过来。
这时君轻尘突然说话了,声音有点低哑:“脱我的衣服。”
华徵嫆被他突然理智起来的语气吓了一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举手之劳而已,公子不用以身相许。”
“谁要以身相许……”说话声音大了点儿,立刻有股疼痛眩晕的感觉从脑中晕开,疼得他又压低了声音,“把我的衣服脱下来,你穿上。”
华徵嫆闻言微愣。
半晌,她才答道:“好。那妾身扶您坐起来点。”
君轻尘出奇的配合,使她没多费力气就扶着他坐了起来。只是坐起之后明显感觉得到他扶着头表情很痛苦。华徵嫆没再多磨蹭,立刻将他的外衫脱下来披在了自己身上,又系上了自己放在一边的腰带。
“头很疼吗?”
“恩。”
华徵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该!”
“……”
她又立刻换了副笑脸,“妾身是说,乖!来躺在妾身腿上,妾身替您按一按,能缓和一些疼痛。”
君轻尘睁了下眼,又闭上了。果真乖乖的躺在了她的大腿上。纤细的手指按在他的太阳穴上力道适中的按揉着,不多时,他的眉头已然舒缓开了。
“你又用了药?”君轻尘轻声问。
太阳穴上的清凉仿佛能传入他的四肢百骸,将疼痛烦躁减缓了不少。
“恩。”华徵嫆也放轻了声音回答,“我的娘亲也时常头痛,这方子是她教给我的,没事的时候我就会去山上采一些药叶来自己做。”
“你娘……”君轻尘脱口而出,又顿了顿,闭上了嘴。
华徵嫆心里一紧,面上却微笑的坦然,“她已经不在了。”
没有哀伤、只是带着怀念的笑容反而更让人心疼。君轻尘闭上了本就眯成一条缝的眼,往车门口侧了侧头,半晌才道:“没事,我娘还在。”
“……”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也要和她炫耀一下吗?
华徵嫆收回了手指,“既然公子已经不那么疼了,妾身就休息一会儿了。”
说是休息。可还没两分钟,马车就停了下来。
“妹子……”双狼撩开车帘,见到自家主子蓦然像是死不瞑目一样的瞪着眼睛看他,当即打了一个激灵,改口道:“主子、姑娘,前面就是一河水了,你们去洗一洗吧!”
君轻尘轻哼一声,坐起了身子,缓和之后先出了马车,被双狼扶着到了河边。华徵嫆自己下了马车,却觉得头晕得不敢往前。
她这是真的怕水了!
“你怎么了?过来啊。”君轻尘看了她一眼。
华徵嫆又看了一眼那清澈的河水,浑身止不住的抖。只能一寸一寸的往河边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