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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宇把大喊“别动”的冲动按了回去,他怕幼龙受到惊吓,到时候甩甩尾巴动动手再不济打个喷嚏,双胞胎小孩就真的变成两块肉饼。那时,确实没有除他以外的第二人见过,可也没有除他以外的第二人知道牢饭是什么味道的。在卡希尔《现世社会科普与品德学习》这本书里,尽管他学艺不精,首页上第一条不得触犯现世法律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两个小孩被幼龙做成肉饼,放跑幼龙的他不就成罪魁祸首了?谁想放跑啊,我跑还来不及了,龙大哥,你要是想跑,拜托你也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啊。
坦克听见身后的动静,龙类的听觉很灵敏,他转身看到陈安宇,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大尾巴从双胞胎小孩头顶扫过,差点把他们压成肉泥。陈安宇眼珠子跳出来,打呼一口气。他看到陈安宇,眼神里明显有一丝惊慌,他刚刚被这个人类的兄弟压制地惨惨的,这会儿大概又来找他麻烦了。
幼龙立马四脚朝地,逃也似地朝着远方跑去。
陈安宇面色惊恐看着黑老大再一次蹿走,他想要骑车去追赶,却发现踏板卡住似的,第一步犹如登天般难、费劲。他好不容易骑上车,安慰了一下双胞胎小孩,手摸在男孩脸上沾了一手鼻涕——管他有没有忘记刚才的事,他握着龙头,嘎啦嘎啦地摆正车头,飞也似地追着幼龙的影子,飞驰在小区路上,
两边的景色倒退,一阵风迎头刮过,全身凉嗖嗖的一直到后背。陈安宇身边的别墅渐渐成了虚影,像是老式电影放映机卡碟了一般,又像是幕布上散开的沙子,前头渐渐没有了幼龙的身影,他也不再注意幼龙,而是想着如何拼命往前骑——两旁永远是别墅的虚影,陈安宇知道小区很大,可这时候怎么也应该骑出去了。他怎么也到不了尽头。
他越骑越快,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陈安宇想要摆脱“困境”,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象罢了,一会儿就会消失。可幻境迟迟没有消失,陈安宇感觉自己被困住了,像是中了“鬼打墙”之类的。
他渐渐飞了起来,脚底下的车轮无数聚拢的沙子,将他连人带车的托在了半空中。他拼命地骑无济于事,因为他在空中已经没有路了。陈安宇发现后停下了脚踩,楞愣地看着悬空脚底下的无数细沙。
车轮飞速地旋转,沙子席卷而上攀附着车架子一直到座垫再到车座上的人,它像虫茧一样包裹住了陈安宇的身体,只露一张脸在外面。陈安宇觉得脖子被人掐住,感到呼吸困难。他大张手脚想要自救,可这时候沙子已经完成了对他的包裹,他只能看着天空那一抹骄阳扭曲空间,什么也做不了。
这让他回想到与哈迪斯相处的第一天晚上,他被困在那片深不见底的海域中紧锁铁链铐住他手脚的窒息感。简直一模一样。无形中,怪异的吼叫充斥耳边,但不是那天的声音也不是幼龙坦克的叫声。同样海豚般尖锐,可愤怒中带着悲痛,更像是在哀鸣,是那种无数杯酒下肚也忘记不了的伤痛之哀。
他看到了一片茫茫大海,两条巨大的怪兽在海里上下翻腾、互相纠缠。突然,其中一只倒下,搁浅在海岸上,被大火焚烧,他内心升起一丝不忍。另一只看到同伴死后仰天一啸,留下的眼泪汇进了大海,陈安宇看见涨潮了,十层楼高的海浪朝脸上涌来,黑压压的一片,它看向了陈安宇,眼里充满了仇恨,好像杀死他同伴的就是这个人。
她朝着陈安宇飞速前进,踩着海浪,像是一把出鞘的剑要斩断仇人的脑颅,一拜拜倒钩状的利齿破开海面留下两道长长的波痕,更像是泪痕。
哀鸣在这一刻放大,陈安宇眼前所有的幻象消失,只见一个巨大的嘴巴朝着他脸上撞来。只是一秒钟,车子上的他,满眼都是细密颤抖的鳞片,沙沙沙地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响声,离要命的嘴巴只有一公分的距离……
陈安宇浑身上下僵硬,他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这个声音便在耳边炸响。
海啸席卷淹没世界的声音?在风箱口被灌进去的风吹耳朵?还是撕裂了灵魂。没有语言能够形容这个声音,因为没有任何语言可以穿过你的身体撕裂你的灵魂。
龙嘴几乎是瞬见咬在陈安宇的脸上,沙子一般断断续续的放映机这一刻终于不堪重负,断了。如果有观众,他们看到的幕布上一定是画面漆黑一团,然后鲜血滴落在自行车架上,最后一切电影画面中止。
陈安宇喘着气醒来,他盯着沙发上的闹钟,茶几上的银行卡,脑袋里还是昨夜姑姑电话里的留言,以及之后哈迪斯搞怪的电音。外边的骄阳刺目,一直透过落地窗直射进客厅。好像昨晚,他在沙发上刷手机,然后渐渐困了……他大概在沙发上睡了一夜。他脑袋里的记忆模模糊糊,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大多数人起床后会忘了昨晚的梦,哪怕他在梦里很清醒。陈安宇也不例外,他只觉得有一个很长的梦,但具体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反正就是他在摇着一盏路灯,把路灯吓跑了,然后抹了哈迪斯一脸鼻涕,开着赛车在沙漠公路上比赛,最后有一个人,张开血盆大口把他连人带车吃掉……
电视机里的陈安宇,眼神发愣。他看到院子里,哈迪斯指挥音乐家拖着一盒纸箱子把纸箱子送到了快递员车里。哈迪斯在一旁满意地拍了拍手,小嘴口水滴滴答答,按着手上的计算机劈里啪啦地在计算着什么。
陈安宇推开落地窗,一边看着直挺挺的路灯,一边顺手把隔夜的可乐扔进了垃圾箱里。他注意到哈迪斯交给快递员的是他昨夜表演用的那一堆设备。
他一定还在做梦。哈迪斯不可能扔掉这些,他昨晚还拿这吵自己。
哈迪斯似乎干了他认为件了不起的事,这会儿把音箱卖了估计又是不少钱,他乐呵呵地扭着屁股,在草坪上来了一段即兴的单人舞表演,庆祝自己又挣了一笔。
他停下舞步,看着终于起床的哥哥,打了声招呼。
“唔,哈迪斯,你知不知道解梦,帮我调出一些有关解梦的资料。“陈安宇意识到自己不用这么客气,说到底哈迪斯还是个系统,正常招呼就行,或者说…用强制命令。
“解梦。”哈迪斯脸上高兴的余辉还未退下,“哥哥,你是在说你做了个梦,想知道梦见了什么说明了什么?”
“哥哥,你昨晚做了什么好梦?和赵薇薇共进晚餐,被她亲了一嘴,穿着泳衣和穿着性感泳衣的她一起洗澡。”哈迪斯表情贱兮兮的,他还不知道表白失败的事。
“帮我调出资料。”陈安宇没和他废话。
哈迪斯这次有些不听话,托着下巴开始思考,磨磨蹭蹭的,“抱歉,哥哥,准确的说,卡希尔的资料库并没有关解梦的资料。我可以帮你去现世里的各大网站看看,也许就有哪个解梦大师发论坛呢,哥哥,你一定很想知道吧。”
“我记得卡希尔曾经有过课程,讲得是盗梦空间。”陈安宇一贯的自问自答,他其实很久没有这个习惯了,自从哈迪斯出现后。这会儿他又想起从前德育分不够、各种权限没有的时候,那时候基本上什么问题问露娜都是一问三不知,大多情况下都是本人自问自答,也不麻烦别人。性格使然嘛,养成的习惯让陈安宇很不愿意麻烦别人,大多数时候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实在解决不了他大概也不会去找人帮忙,绝对不是因为懒。
好吧,其实是没人愿意帮他。
“我帮你找,我帮你找,唔……还真有。”哈迪斯原地发呆了一会儿,然后脑袋兹拉兹拉地摇晃,陈安宇脸前的电视机里就出现了一段视频。
那是一节卡希尔某位老教授的公开课,几乎全校的学生老师都在场,坐在影楼城堡的大厅,听着老教授讲课。
一群人渐渐睡着了去,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老教授出现在每个人的梦里,他身旁跟着一个全身数据乱流的美少女,头顶贴着一块名牌,用各国语言写着“露娜“两个字。他尽量做到自己的表情不像个变态,毕竟是在别人的梦里。“同学们,这是露娜做到的,无论相隔几千里,只要进入盗梦空间,咱们卡希尔的学生总能聚在一起。”老教授挥挥手,整片天空变成了白色。一群人面面相觑,原本都在惊讶于老教授为何出现在他们的梦境里,现在惊讶于他们见到了同舍的学弟学妹。
大门外,陈安宇把脑袋耷在扫把尾上,一个劲地翻白眼,胡乱挥着扫把,把影楼城堡外面弄得灰尘满天飞,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正准备调高电视音量的陈安宇看到此情此景,怯怯地没收了遥控器,差点没忍住扔到窗外,再把电视机扔了。如果他记得不错,那节课他是在门外旁听上完的,下课后有人再告诉了他上了什么。那一天,因为德育分不够进修的他,在外面听了一下午的呼噜声,还好奇为什么每个人出来都是笑嘻嘻的。想着听老教授讲课真有那么开心?几万个人和老教授睡一间屋子,什么事这么开心?
看样子是自己睡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