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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晚上,就连耳朵里塞着耳机,都能听到那个小巷子里嘈杂的声音,电瓶车滴滴的喇叭声,声声刺耳。
翻来覆去每一秒都让我崩溃,每一分钟都让我回忆起之前打过麻药后陷入黑暗,没有意识的感觉。
我想沉溺在湖里,永远不出来,陷入淤泥,然后永远的埋住我这个无用的恶人。
第二日,天还未亮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然后等着我姑父在a?市的朋友的电话。
我不清楚,甚至不理解,为什么我生个病,去看病,妈妈要发朋友圈,所有的社交视频软件,大张旗鼓的让所有人知道我生病了,他们带着我去a市去看病了。
我讨厌她把相机怼在我的脸上,然后照出我自己难看的样子。
我也讨厌妈妈在与她的朋友以及我们家的亲戚打视频电话的时候提起我,说我不听话说我在作,说她很累很累……
还有翻转镜头,然后在怼在我的脸上。
我讨厌别人看到我的样子,我讨厌人群,可是选择的权利却不在我的手中。
我像只脏了的洋娃娃一样,站着穿好衣服,然后再坠上我爸爸的胳膊,下了狭窄的小旅舍,走进混合着各种小吃味道,人声嘈杂的,像个黑色的长筒子一样的小巷子里。
然后穿过像黑色暗流一样的人群,再然后走进困着我溺着我的压住我的黑罩子里边,习惯的抖腿,攥紧汗津津的手,闭住我的眼睛,像个毫无感情的挂件一样被带进了医院。
走进门诊大厅,迎来的又是一个更闷,更热,更加让我的脑子里逃离的声音响亮,更让我无法逃离的罩子里。
我的脑子里嗡嗡的响,我眼睛里看到的只是这个灰败的世界,我的膝盖又一次一次的被那个看不见的小锤子敲打着,迫使我倒下,我的小腿肚子里边的肌肉也不安分的跳动着,手中的汗像流水一般的的淌着,手指关节红了又白,白了再红。
要不是指甲已经剪的很短了,我估计手心里也不是几个红红的指甲印了。
姑父的朋友找到了他的医生朋友,大城市的医生见多识广,不过一眼就断定我要就诊的科室是精神科。
而不是我们看了三年都看不出头随时会复发的嗝肌痉挛,令人讨厌的打嗝,却是精神疾病的一个躯体表现症状,而我竟然要去精神科去看病。
那位医生朋友直接把我们带到精神科室里,找到了一位专家,免去了预约的步骤,看着封闭的空间以及一个楼道里边,坐满的凳子,以及在楼道口外边排队等叫号的人群。
这一切都令我害怕,令我焦虑,令我崩溃,令我想要逃跑。
“跑出这里、跑出这里、跑出这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的脑子里转圈,可身后却又一道力拉着我,让我左右间都活不了。
当爸爸拉着我坐在外边等候厅的椅子上,看着落地的玻璃窗,我只有一个想法,踢碎玻璃,然后像雪花一样飘落下来,然后融化在下面的泥土地里。
可是我的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
看着报告单上那一页一页的的偏重,严重。我觉的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可是让我来不及思考,我就已经被拉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我的耳朵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又似乎什么都听见了。
开病历,开药,开住院证明,写药单,缴费……一系列程序下来,我就像一只木偶娃娃,被拉到这里拉到那里,但我看到落地窗就想踢碎然后飘落下去,看到楼梯我就想滚落下去,每时每刻我都想成为一片雪花,然后慢慢融化成为一滴水,等着太阳把我晒成水汽,就像青烟一样冒向天空,然后飞向天空,然后变成别的雪花,而我就会彻底消失,世上再也没有,可这……只是我的一个妄念。
我想绝尘,奈何只是妄念。
做核酸时,看别人做完后难受的模样我想不通,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咽拭子在我的嗓子处搅动时,我没有任何感觉。
再次待在那个充满怪味的小房子里,等待核酸检测报告,我整个身子陷入那张令我还有些抗拒的床,床垫很软,但陷不进去我。
我想如果这是片沼泽该多好慢慢的陷进去,逐渐消失在黑暗中,谁也不知道,谁也找不到我,爸爸妈妈也会没有我这个累赘,也不用为我花钱治病。
而我也不用再浪费这个社会的资源。
正像有句话说得好,有些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半死不活还得浪费社会资源。
我觉得我恰巧就是那个对社会无用,还会拖累家庭的累赘。
整整三年,为了我的病,花的钱真的不计其数,所有能诊治的方法都是过了,还是没有作用。
来a市他们就是打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来的,死马当活马医,治好了当然普天大喜,治不好也结了他们的心头执念。
所以若是我没有出现过该多好,或者像雪融化完之后所有水汽都再次飘向天空,而那曾经已经融化了的那片雪再也就不会出现了。
我死了,所有记得我的人都可以抹去记忆,不会记得我这个人该多好。
没想到的是精神病区也会病房爆满,我们只得等着有空床位在住进去。
这一等就是一天半,这一天半里,我一直窝在那个充满怪味的小屋子里,像躲在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连开这个房间门一步都不敢。
妈妈买过来的饭,我压根就不能看,甚至连味道都闻不了。
看见饭,闻见味道我只觉得恶心。
可他们却以为我在使小性子。
这时我的心中就似堵了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一样,堵的生疼,像是在剜我的肉一般,每一句话都像一把血淋淋的利刀一样,刺的我生疼,可是我却说不出口,我只能沉默。
控制住自己的一些危险想法,和冲动暴力的因素,我只能窝住自己捏紧拳头,咬紧牙关,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我越压制越难受,我感觉我浑身都麻了,脑袋里的感觉像是我要坠入地狱一般。
可他们却是不理解……
我只好一直窝着一直窝着,到吃药的时候才慢慢爬起来吃了药,又窝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一点。
然后我又带上了我乖女儿的面具。
像机器人一样,他们让我做什么,我照做就是。
可是一碰到吃饭的时候和他们提出去外面的时候,我总是控制不自己的难受,烦躁,痛苦……
一想到出去之后如同罩子一样压在我的头上,身体身体上,我就觉得好难受,痛苦。
我也不知道自己难受、痛苦、烦些什么,可我就是不好受。真的想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记得我……
可爸爸说,我既没有缺胳膊也没有少腿,为什么就不能出去见人了。
他永远不知道我出去有多么痛苦,我每天度日如年,焦躁不安,可我只能沉默,只能压制。
因为从小到大我就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我要听话,听话,听话……
可我的情绪我自己也控制不了,我能怎么办。
我窝在一边使劲忍耐那股难受劲儿的时候,满耳朵都是妈妈说我闹脾气,使小性子,不听话,不乖之类的话语。
满眼看到的都是他们俩阴沉的脸色。
我不能反驳,我反驳得到的只是妈妈扎心的话语。
“我们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了,想要什么要什么,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得给你摘下来。
三年了,我们既要赚钱养家,给俩小的吃饭,还得给你这个病秧子跑这跑那看病。
我们容易吗?真是心扒下来掏给你都不满足!”
和爸爸突然拉下的脸子。
我必须讨好他们,等床位的那一天半里,我很累,很累,很累。
可是晚上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总是心中烦躁的睡不着。我闭住眼睛让自己努力的睡着,可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样只会使我更清醒。
有人对我说永远不要对最亲密的人说狠话,因为伤害是不可逆的。跟家人讲亲情,和朋友讲友情,我自己最柔软的一面留给爱的人。不要试图讲道理,要讲爱。
可……爱是什么,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觉得我难受,我并不适合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我无论做多少努力,多少打算,多少计划都是徒劳,因为每次都成功不了。
在家的浴室里拿着削眉刀的我心中有顾虑,我怕他们回来会吓到他们……
这一顾虑,就听到了家门开的声音,只得放下刀,假装刚洗完手出来。
我有亲情,有友情,可是有时候我却恨不得没有这些,我情愿没有这些,那样我就可以毫无顾虑的离开这个世界了。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脑子里的声音说到,离开这里,你就可以解脱了。
我坐立不安,我想站起来大吼大叫,但是我不能。我不能表现出一丝异样。
我只能压制,放弃了大吼大叫,放弃了像个狗一样胡乱咬人,但我的情绪不允许我放弃。
看着外面的窗子我想立马跳下去,看着桌子上的镜子,我想把它摔破,碎掉的玻璃片就可以使我解脱了。
但是看着旁边不停的让我吃饭,吃饭……让人烦躁的声音,我知道我不能。
我只能攥紧拳头,咬紧牙关,然后蜷缩成一团,努力让我自己平静下来。
抖动的身体,手心的汗渍,额头滚落下来流向鼻子的汗珠,眼角的泪花……
可即使这样周边还是嘈杂的声音,它令我恐惧,使我害怕,让我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没有一丝光亮,向前走迎接我的是更加沉闷的黑暗,让人喘不过气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