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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下,他下身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露出他略略白皙的肌肤,紧窄的腰身,宽阔的肩膀以及坚硬如石的胸膛。
男人完美的身材比例,诱人得移不开眼睛,一头还在滴水的碎短发梢,满是野性。
盛夏却忽然有些不敢看他,支支吾吾着,“我、我朋友……”
慕淮南来到床前的步子停下,站定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将她脸颊浅浅的酡红之色纳入眼底,他眸色深然,缓缓眯了眯眸,像是故意的,看她脸色愈发酡红不自然的样子,他越是故意俯身朝她靠了过来,装模作样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脸红……发烧了么。”
盛夏触电似的忙甩开他的手,“我没发烧!”
慕淮南笑,收回了手,心情不错的扬起唇角,转身拿起睡衣,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就准备在盛夏的面前换上。
盛夏看见他的动作,急急忙忙地咽了下口水,试探着说,“你能不能去浴室换?”
慕淮南回头看她,“理由?”
她怎么可能会说,他的身材太诱人犯罪,惹人遐想连绵,最好别在她面前过分暴露?
虽然他的身材她已经看过数不清多少次。
盛夏心里发慌,不知究竟是心虚还是心里感觉不受控制的荡漾,她没能回答慕淮南的话,只堪堪的别开发红的脸,故意的不去看他。
慕淮南浅薄的唇角噙着一抹弧度,也没再管她,扯开了浴巾便拿着睡衣慢条斯理的换上,他穿着衣服的动作优雅有余,盛夏从落地窗的镜子中看到屋内他的剪影,他懒散而有条不紊的动作,真像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画卷。
尽管看过他的身材数不清多少次,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比两年前愈发成熟而富有魅力了,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诱人心扉,格外迷人。
慕淮南已经穿整好了,盛夏却还在不知失神着什么。
他回身时,望着她失神不知在想着什么的模样,敛了下漆黑深邃的眼眸,伸手将她的脑袋扳了过来,忽而捏起她的下颌微微抬高,“听说今天有人去公司找我了,你们碰上了?”
听出他指的是白菁曼,盛夏对望上他幽然的眼,“秘书告诉你了?”
慕淮南嗯了一声,松开她的下颌,“她跟你说了什么。”
今天开完会的时候,秘书就过来通知他白菁曼来找过他的事,只不过后面被打发走了。
她来找他的原因是什么,他自然知道,只不过白菁曼跟盛夏碰上的这点,令他在意,而这一整天下来,盛夏却对此只字未提,不由得让人猜测她在想什么。
盛夏倒是真没怎么在意白菁曼的事,抿抿嘴道,“一些小事,没怎么放在心上。”
倒是让她诧异的是,慕淮南竟然已经跟白菁曼解除了婚约。
“为什么,突然跟她宣布解除婚约?”她问。
盛夏坐在床上,背后靠着枕垫,视线低垂着望着盖在腿上的天鹅绒被单,浅浅旖旎的灯光下,她睫毛纤长盈动,气温不起不浮。
慕淮南站在床前,深眸凝望着她的脸,淡淡回道,“不是突然,一个多星期前就已经告诉过她了。”
一个多星期前就已经决定过了么……
“那么。”抬起头,她温浅的眸子镇定对视他,“为什么决定跟她解除婚约?”
慕淮南笑,深深地看着她,“你不是应该很清楚么。”
为什么会跟白菁曼解除婚约,只是因为一开始,白菁曼就不是他想厮守一生的那个人。
盛夏眉心皱了皱,低下眸子,“可你当初既然让她成为你的未婚妻,就应该有想过跟她结婚的念头……”
“没有。”慕淮南掐断她的话,淡淡的说,“当初会跟她有婚约,是因为发生了一点意外罢了,至于解除婚约……也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她一直都应该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盛夏觉得他的各取所需说得有点深意,不由得意味深长的喔了一声,“各取所需啊……”
慕淮南眉心一拧,在床沿边坐下来,俯身过来捏了捏她下颌,“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嗯?”
盛夏笑容温浅,别开了他的手,“没什么,毕竟你已离婚,她未嫁,你们各取所需什么都正常。”
尽管她这么说,慕淮南还是觉得,她一定想到了什么不该去想的地方,微微拧了下眉梢,“我跟她没有往你想的那方面发展。”
盛夏挑眉,“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女人通常第一个念头能想到什么好事。”
盛夏沉默。
这应该算是通病吧,因为除了身体以及感情方面,她确实想不到,慕淮南能在白菁曼身上需要什么,毕竟白菁曼的出身并不好,不能为他带来什么利益。
不过她自己的出身也不怎么样,浑身上下的斑斑劣迹,所以没有资格说白菁曼的出身,毕竟比起白菁曼,她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就被亲生母亲扔给唐家了。
白菁曼还没到十八岁就敢跟自己的亲生母亲断绝关系,而她那个亲生母亲多年前贩卖禁品被通缉后就消失了,有多少年没见过亲生母亲,甚至连她长什么模样都快不记得了。
盛夏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灰姑娘,如若当初不是被唐家收养,也许就没有今天的她。
所以对待唐家,她从内心是感激的,毕竟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虽然,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她亏欠了唐家也是事实。
每每想到唐家时,心里总是格外的晦涩难言,盛夏没了之前的兴致,淡淡的对慕淮南一笑,“你跟白菁曼是怎么回事都没什么,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慕淮南深深地看着她,缓缓应了声,“好。”
将她后背的枕垫拿出来,扶着她让她慢慢平躺下去,给她盖好被单之后,慕淮南这才转身,用毛巾擦了擦一头沾着水珠的短发。
盛夏闭上了眼睛。
两年来,在还没重新遇到慕淮南之前,她一直都知道白菁曼跟他的婚约,那个时候……似乎并没有多少情绪。
她没有刻意的打听过他们,也没有刻意的忽略过他们,顺其自然的,就好像,事态变成那样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毕竟他们已经离婚了不是么。
有时候守着好的回忆,避免坏的东西,未尝不是好的。
只不过,当初的坚定,在重新遇到他的那一刻起,变得愈发的纠缠不清了,甚至到了现在,她跟他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所有预期的事,都变得跟她想象中的背道而驰,愈发不受控制。
房间里的灯暗了下去,周围静得只剩下身侧男人那股炙热的气息,皎洁的月光从落地窗外投射进来,丝毫没有睡意的盛夏徐徐打开一双眼帘。
这几天慕淮南都是跟她同睡在一张床上,但两人之间却并没有做什么亲密的事情,最多的,只有他在关灯之前,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说了句,“晚安。”
至于为什么他们躺在一张床上,盛夏却没能说什么,用慕淮南之前的话来说,就是,她现在腿不方便,一个人住在一个房间,半夜里若是有什么需要,没人能注意到。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睡在她身侧,顾名思义就是防止她半夜里有什么需求。
这几天,他照顾她,可谓是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帮她洗澡帮她换衣,有时连吃东西都不必她亲自动手,似乎她的所有由他来接手事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做起来也是那么得心应手。
让一个并不太照顾人的男人做到这个份上,也是不容易。
睁开双眼的盛夏,目光慢慢调转,看向身侧的男人,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从落地窗前投射进来的月光,隐隐的照亮他模糊不清的五官轮廓。
他的五官极其深刻,眉骨深邃,闭着狭长眼帘的模样,宛如一幅被大师勾勒出来的画卷,鼻梁在月光的照亮下,显得高挺,也许极少有什么大喜大怒的时候,他淡淡抿唇的样子有种寡漠的薄情感,但骨子里却又是极其疯狂且狂野的男人。
盛夏忽然张了张嘴,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浅浅的响起。
她问,“你让我嫁给陆止森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可是,他没有回答她,甚至连闭着的眼睛动也不曾动一下。
盛夏慢慢垂下视线,像是在喃喃自语着,“已经睡着了么……”
她发现,她似乎有些愈发的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是因为分开得太久了么……
逐渐着,什么时候睡着的,盛夏不知道,一旦她睡着的时候,睡眠就变得很沉,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以至于,到了半夜,身侧的男人打开了一双漆黑幽深的双眼,慢慢从床头坐起身的动静也没能感知到。
慕淮南侧头,低着眸子望着她安静熟睡的睡颜,眸光里有了些空洞之色,寂静而深然。
“盛夏,我很享受这段时间。”
他说。
没有任何人的打扰,只属于他们的时间,是他这两年来,最享受的一段时刻。
但仅仅只是这样,又怎么能让他满足得了呢。
对于她,他不知道他究竟有多疯狂私自的想要完全占有。
看了她须臾,慕淮南久久才敛回视线,全然毫无睡意的他,掀开了被子起身下了床,顺带着,从床头柜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踱步到银灰色月光折射的落地窗前,他掀开了纱帘,凝望着外面幽凉的夜色,用打火机将烟点燃。
“目的么……”
青白袅袅的烟雾模糊了他俊美深沉的五官,手指间夹着的烟蒂明明灭灭的,他缓缓勾唇,勾出一抹寡淡的弧度。
不论他现在做了什么,也不过就是为了能让他们在一起罢了。
名正言顺的,其乐融融的,没有芥蒂的……
次日,因在昨晚分别之前,得到盛夏说还可以再来找她时,小岚果真带着西西在早上十点准时来了,对此,盛夏自然是欢迎的,只不过忍不住地问,“西西的爹地妈咪真不会介意,她这么往我这里来么。”
小岚摆摆手,“先生夫人高兴着呢,只要你不介意,就不介意。”
盛夏只好沉默以对,半响,又是说,“以后有机会的话,倒是很想拜访拜访西西的爹地跟妈咪。”
毕竟,她是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一对怎样的父母,才能通情达理到这个份上。
因为西西还是个两岁大的孩子,能这么放任她的自由,究竟是她的爹地妈咪通情达理过了头,还是对孩子太不负责任了一点?
这么想着,盛夏干脆就立刻下定决心了,“不如就等我腿好了,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去西西家一趟拜访她的两位父母,不知道可不可以?”
小岚被她的这通话给惊到了,“您要去我拜访我家先生跟夫人?”
盛夏认真点头。
“……您等我回去问问我家先生,看看他能不能同意吧,毕竟他整天工作繁忙,平日性情比较古怪,而我们家极少会有人去拜访,所以……”
小岚心里真是哭笑不得,心想,小姐的爹地妈咪就在面前,还去哪里拜访啊?
盛夏表示明白,“那你们今天回去之后,就帮我问问吧,既然你们先生能放心让西西过来我这儿,想必他应该知道我的存在,你就如实说,我想拜访他们二位就好了。”
“……好。”
“对了。”盛夏恍然想到什么,挑眉望着小岚道,“认识西西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她姓什么呢。”
“啊?”小岚再次被她毫无防备的语言给惊愕了,扭扭捏捏的,“我们小姐的姓名么……”
然后她又尴尬地笑了笑,“现在还不太方便透露,你等我回去问过我们先生吧。”
一个姓都不能透露?
盛夏想,究竟是一个怎样神秘又庞大的家族,连姓都能不透露?
而且在海城,能叫得出来的家族,她几乎也全都知道的,只是不懂西西确切的是哪家的孩子罢了。
不过也没想让小岚为难,盛夏很快点头应道,“那就等到你们家先生答应让我拜访的时候,再告诉我也可以。”
“好、好的……”
小岚暗暗摸了把汗,内心有点惶恐的想,难不成夫人已经发现了什么?
不然怎么突然问她这些问题……
眼角余光瞥见慕淮南抱着西西从楼上下来,像是生怕盛夏发现什么似的,小岚急匆匆地快步过去,把西西从慕淮南的怀里抱了过来,“慕、慕先生,小姐让我来抱着就好了,您多陪着夫人一会吧。”
这一刻她的态度是生疏的,像恨不得赶紧让西西跟慕淮南拉远距离似的。
盛夏有点儿意外,难不成她方才说错了什么,让小岚感到紧张害怕,不敢让西西跟他们接触了?
慕淮南自然也洞悉了小岚的异常,看着西西坐在小岚怀里的模样,他没多说什么,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盛夏身边,俯身低声问,“刚才说了什么?”
盛夏感觉自己挺无辜的,“我就是说……想去拜访西西的父母,想问西西的姓氏叫什么。”
慕淮南很快就了然了一切,不露痕迹的敛了敛深谙的眸,倏尔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这样会把人吓到的,既然这么久没有告诉你姓什么,自然是有他们不能说的原因。”
盛夏想起慕淮南跟西西的熟悉程度,挑着眉,“你应该知道她姓什么,知道她父母是谁对吧。”
“当然。”慕淮南顺势捏起她下颌吻了吻她的唇,像两个人的低低甜蜜的私语,“但现在还不能透露给你,时间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对于他的守口如瓶,她有点不高兴了,佯装无所谓的耸耸肩,“不说就不说吧。”
既然他们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连他都不肯告诉她,那应该一定是……真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吧。
但倘若跟西西继续相处下去,她迟早总会知道的。
若是真有那么好奇,她也有办法查得出来,不过全凭她的心情罢了,毕竟在海城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来来去去她都能叫得出名字来,逐个排查一下谁家有两岁大的孩子,并不困难。
除非西西这个孩子是她父母对所有人隐藏起来,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面,也从未有任何除去她父母之外的人知道她的存在身份,换言之是完全被保护起来或者是禁忌到不能被人知道,这样查起来就相对困难了很多。
定定看了她须臾,慕淮南眸光里满是深谙如许的色泽。
盛夏被他看得愈发不自然了,可在她即将开口之前,他倏然起身,看了看腕表,“今天公司还有一个会议,时间差不多了。”
放下手,他凝望她,“我得去一趟公司。”
他能每天有这么多时间待在别墅里已经不容易,于是盛夏没有挽留的意思,“路上小心。”
可她的态度偏偏又令慕淮南有点不悦了,“其实比起这么通情达理,我倒希望看到你撒娇。”
撒娇的缠着他,不让他去公司,说不定……他就取消这个会议,留下来多用一些时间陪着他们。
盛夏笑容浅淡,“可能做不到你期望中的样子。”
慕淮南也知道,要这个女人撒娇,倘若她不想,那就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记忆中……她似乎也从未撒过娇。
可偏偏他却不明不白的深爱着。
甚至从未有过一刻觉得不爱的时候。
于是慕淮南最终还是去了公司,留下了盛夏跟西西还有小岚,以及别墅里的保姆佣人。
GK有一个只属于慕家的保镖机制系统,对待慕家忠心耿耿,是从老一辈就流传下来的,平日尽职尽责,鲜少露面,是名副其实的保镖。
而这两年来,除了保护西西的安全之外,他只动用过两次。
一次是让人跟踪盛夏,看她每天做了什么以及查看盛斯顾是否有跟她接触联系,第二次是盛夏那次被记者追赶,他让人阻断了追赶的记者车辆,顺利让盛夏从记者视野内消失。
在去往GK的路上时,慕淮南接到了手下保镖的电话。
慕淮南微微眯起了眸子,靠着车座,“有人跟踪西西和小岚?”
手下说,“今天小姐跟小岚从萧山下来,坐车进入市区前往南苑别墅的时候,我们在后面发现,有一辆车鬼鬼祟祟的一直跟着他们。”
慕淮南眸色一点一点的淡了下去,声线逐渐有点冷了,“查了是什么谁了么。”
“是一辆没有挂牌的黑车,我们现在正在查。”手下停顿了会,缓缓又道,“看他们的跟踪手法,应该是侦探社之类或者熟知跟踪技巧的人,手法很纯熟。”
这么说就有些不简单了……
有人故意想查西西,并且还不是什么简单一般的人……
慕淮南声音冷得宛如冰霜冻结,“立刻尽快找出是什么人在查,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别打草惊蛇。”
“是。”
电话收线之后,慕淮南眉心逐渐染上阴沉,除去小岚跟萧山的佣人以及手底下的保镖们,这两年来从未有任何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即便是付东之,对此也毫不知情。
偏巧昨天他带了西西跟盛夏出去一天,今天就开始有人来查了么。
唐家?生意场上的人?或者其他一些什么人?
还是……白菁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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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淮南离开之后,没多久,罗希跟季欢欢就过来了。
罗希是昨天就跟盛夏约好,今天要过来一趟的,而季欢欢是罗希出来时恰巧碰到的,听说是要来看盛夏,于是便放弃了打算去挖什么新闻的主意,改为一同过来看她。
她们两个人到的时候,盛夏和西西以及小岚正在客厅里。
对于这里竟有一个孩子的事,两人都表现出了惊讶,盛夏随口解释道,“这是西西,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了,最近过来陪我玩的。”
随后又对西西跟小岚介绍了她们两人。
季欢欢和罗希都相继上前跟西西打招呼,罗希说,“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季欢欢觉得西西有些眼熟,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来,惊讶得瞪目结舌,“这不是以前我们去看电影的时候,在电影院外面碰到的那个孩子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盛夏觉得这件事说来话长,便三言两语的简短解释了下。
季欢欢要懂不懂的点点头,“可能这真的是缘分吧。”
盛夏笑,不做回答。
季欢欢看了看西西,随后有望了望盛夏,“这样对比起来,发现你们竟然有点像呢。”
“是么。”她睨着西西,温浅勾唇,“其实偶尔我也会有这种感觉。”
没再对她说什么,盛夏转而看着西西道,“你跟岚岚在这里和欢欢阿姨玩一会,我跟罗希阿姨上楼说点事,等会就下来。”
西西眨眨明亮灵动的大眼睛,笑眯眯地说,“好啊,你快点下来,我们等你。”
盛夏揉揉她的小脑袋,跟西西接触得多了,她是愈发有些喜欢这个孩子了。
罗希特意来这里,一方面是为了看她,一方面是为了她的病情,在发现盛夏能这么从善如流的跟孩子相处在一起时,她内心是诧异的,因为她知道,盛夏失去过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对盛夏的心理疾病来说,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当初对盛夏的情况无可奈何的时候,她曾想过,要不要去找个别的什么孩子来跟盛夏相处在一起,让她试着慢慢从这方面走出来,只要把这方面解决好,至于还有其他方面一同造成盛夏有心理疾病的原因,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可是,但她提出这个建议时,盛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那个时候的盛夏,是寡漠冷淡好像没有什么感情的,从表面上来看不出什么,但内心好像已经冷到了骨子里,对所有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会时不时的,会望着萧山的方向失神很久很久,让人感觉她难以接触,甚至很难走进她的世界当中。
后来因她不愿意,罗希也怕在她不愿的情况下,强行让什么孩子来跟她接触会刺激到她什么,于是便就作罢。
其实这么久以来,并非是她真对盛夏没有什么办法,主要,实际上是盛夏不怎么配合,极少会同意她的治疗方案,这才叫她到如今依然感到束手无策。
而现在却看到她这么相处自然的跟一个孩子这么亲和,罗希怎能不诧异。
来到二楼的书房。
让佣人送来两杯水,再关上房门之后,罗希凝视坐在轮椅中的她,“看来你的情况已经变得跟当初有些不一样了。”
盛夏其实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之前还会久不久的犯病,但最近……似乎再没感觉到什么异样了。
她笑了笑,滑动轮椅到窗口边,“可能是逐渐有了免疫力,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好了。”
“你上一次吃药是什么时候。”罗希盯着她的背影问。
“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具体是什么时候有些记不清了。”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没太注意这方面。
到了窗口边停下来,盛夏转回轮椅,示意罗希,“坐着吧,旁边有张椅子。”
罗希看了看她,还是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从白衣大褂的口袋里掏出她的病历表,“看着情况好像确实变好了不少,不过还是让我例行公事对你检查一遍吧,接下来我问的每一个问题,你都要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罗希。”盛夏阻断她的话,淡淡的抬眸凝视她,“我已经好了,不用再这么麻烦了。”
“目前来说你这只是表象问题,真正的情况未必已经好转,我还是得……”
“可倘若没好,又能怎么样呢。”盛夏平静地看着她,慢慢是笑,“你前段时间去美国为了我寻找什么治疗方案,我很感谢你,也谢你这两年来对我的照顾,但是不必再为我的事情操心了,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好了。”
罗希微微皱了下眉,“这只是你觉得,你听我说,前段时间去美国的时候我已经跟人商讨出方案,这个方案我觉得可行,所以准备对你……”
“不必了。”盛夏闭了闭眼帘,面无表情着,“我真的已经好了,不用再为我操心了,可能你带回来的方案确实不错,但我不打算接受治疗了。”
她是真觉得自己已经好了,或许还没有完全彻底的好,但只要一直维持下去,总归是没问题的。
罗希表情不快了,“盛夏,你是认真的吗。”
“是。”
“你知道我会生气的。”
不听话的病人,通常是医生最为头疼的。
而罗希负责了她两年时间,在她终于寻了一个觉得可行的方案时,她却说不打算接受治疗了,怎能不生气呢。
“抱歉,罗希。”盛夏认真地看着她,“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但我不想再为这种问题继续不断的持续下去,我还有其他很多事情要做,心理方面我有自信能控制好。”
罗希被气笑了,“这种事情,是你说控制就能控制的吗。”
盛夏垂下眼帘,慢慢道,“我会努力的,而且现在也没什么问题了不是么,情况早已经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了。”
“……”
“你以后别再为我的事情操心什么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吧,盛斯顾让你照顾我,可我没有理由在能自力更生了之后,还要不断麻烦你。”盛夏说。
罗希气得立刻就从椅子中站起身来,“你不麻烦我,你还能麻烦谁?慕淮南吗?”
停顿了下,她难以理解地看着她,“盛夏,老实说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愿意在慕淮南的别墅里住下,为什么会接受他的一切的行为让他来照顾你?”
在知道盛夏跟慕淮南住在一起时,她是极力反对的,因为慕淮南这个男人,到底是盛夏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一切灾难来源,倘若不是慕淮南,盛夏又怎么可能会跟唐家撕破脸皮又失去一个孩子,而造成如今这个地步?
而因盛夏跟唐家撕破脸皮失去一个孩子,也才导致了盛斯顾去唐家将唐家搅得鸡飞狗跳,以至于他因此入狱到现在甚至是被通缉得不能露面。
她明知道一开始什么都是因为慕淮南才变成如今这个境地,却又偏偏现在跟慕淮南住在一起,她到底在想什么?
“那天婚礼上,我看到盛斯顾了。”盛夏低眉顺眼,徐徐道,“一直还没能跟你说。”
罗希一震,双眼错愕的扩大。
“但是没能跟他说上话。”她淡淡的望着地面,“仔细想想,慕淮南让我嫁给陆止森的这件事,疑惑点太多了,有可能……他的目的也是想利用这件事让盛斯顾出现。”
“……”
“虽然我不敢完全肯定是不是这样,也不知道他想让盛斯顾出现的目的是什么,但只要待在他身边,迟早我能慢慢知道的,不论他是不是为了想让盛斯顾出现,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
罗希很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依然难以置信,“所以你才决定留在慕淮南身边,每天跟他共处在一个屋檐下?”
“起初是脚受伤了被他强行带来的,后来是我自己决定的。”
“我觉得你真是疯了!你知道你待在慕淮南的身边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们还会持续不断的纠缠不清,甚至是越陷越深!”罗希冲动地道,“你难道还想让他再害你?你失去了一个孩子,跟唐家反目成仇,盛斯顾也被通缉流落在外,这些教训还不够?”
或许多多少少是对慕淮南这个男人有点意见的,因为站得越高的人,心计自然越深,谁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特别种种事情都因他而起,才有了盛斯顾被通缉的种种后续,罗希下意识的不希望盛夏再跟慕淮南有任何牵扯。
这是发自内心的为她好。
她情愿盛夏真的跟陆止森结婚,也不愿意看到她还跟慕淮南有任何纠缠不清的牵扯。
慕淮南会害了盛夏的,她一直都这么觉得。
盛夏忽然沉默了,没能回答她的话,望着地面,抿了抿唇。
罗希真是要被气疯了,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怔了一怔,缓缓的,认真地凝视盛夏,怀疑道,“你是不是……其实根本对他没有放下,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想多待他在身边?”
坐在轮椅中,盛夏睫毛颤了颤,视线依旧低垂,唇瓣抿得更紧了。
沉默了久久之后,她才说,“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只是……”
只是什么,她说不出来。
“盛夏。”罗希复杂地道,“我还是认为,你尽快跟他断绝关系比较好,直觉告诉我,你跟慕淮南多相处在一起,还是每天每夜的共处一个屋檐下,你一定控制不了自己,对他沦陷得越来越深。”
到时候,想要抽身,就没现在这么容易了。
慕淮南也一定不会再放她走的,虽然……他现在就没有要放她走的打算。
盛夏依然抿唇,久久不答,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像罗希说的,她控制不了自己,早在不知不觉间,好像对慕淮南……愈发感到不受控制的沦陷了。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危险得让人感到致命。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要暂时留在他身边,不论是出自于内心自私的私心,还是因为盛斯顾。
罗希睨着她的沉默,脑海中像是有一个意识在说,“放弃她吧,这姑娘早就没救了。”
慕淮南这个男人,当初能让她心动,如今,依然可以。
罗希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因为盛夏的性子,这两年来她已经摸透了,一旦盛夏决定的事情,差不多就是撞上南墙也不回头的,纵然她此刻费劲口舌,也毫无用处。
于是罗希在彼此都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终究是无奈叹了口气,“既然你主意已定了,我就不说你什么了。”
老实说,盛夏这个人,有时候真是让她又气又心疼。
挺顿了两秒钟,罗希又凝重的望着轮椅中的女人,渐渐道,“你现在要待在慕淮南身边,我不拦你,但是盛夏,唐晚笙若是知道了,她一定会更恨你,以她失去双腿这两年来累积起来对你跟慕淮南的怨恨,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唐晚笙会做出什么,她们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唐晚笙一定不能原谅他们在一起,哪怕是暂时性的。
盛夏嗯了一声,从喉咙里溢出几个淡淡的字眼,“我知道。”
“那你好自为之,你跟唐家的恩怨,我没办法像盛斯顾那样去掀个底朝天,帮不了你什么。”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已经够了,我是真的很感谢你这两年来的照顾。”
她话语中的诚恳,罗希听得出来,却不想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能谅解她的话,毕竟盛夏现在的所有所作所为,她都是不支持的。
可她没有权力改变。
“既然你的病也不需要我了,以后想来我也不可能再来怎么看你,如果以后病情不对了就打我电话,其余时间之外,短时间内我没办法原谅你的行为,所以我们暂时都不要见了。”从口袋里摸出钱夹,她取出一张卡,几步走到盛夏跟前,递给她,“这是你哥当初给我用来照顾你的钱,原本是支票的,后来被我折现开了户口单独存在这张卡上,里面有两百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盛夏看着递到面前的卡,微微拧了下眉,“这是应该给你的报酬,你收下,我还有钱,不需要。”
“我当初是看在的你哥的面子上才收容你的,不是为了你们的钱。”罗希见她没接,干脆就把卡放到她的腿上,“你别让我对盛斯顾的情谊,变成金钱来衡量,我跟那个女人不同。”
那个女人,指的自然是莫云柯。
盛夏忽而掀起睫毛,盯着站在面前的罗希,突然的,她问,“上次在婚礼上,莫云柯说你知道盛斯顾跟她的所有事情,那你……”
“还是别跟我提这个女人吧,我怕我忍不住想去找她麻烦。”说起莫云柯的时候,罗希的目光就冷漠了下去,“如果你知道她对盛斯顾有多过分,就把这张卡好好收着。”
停顿了下,罗希就忍不住的攥紧了双手,“因为,这是她给你哥的分手费。”
就像打发乞丐一样。
在盛斯顾入狱的那段时间,她仍旧记得,莫云柯是有多居高临下的把一张支票扔出来,淡笑讽刺地对盛斯顾说,“盛斯顾,你没背景没地位我不介意,我甚至没有介意过你的出身,但你如今有了案底进了监狱,也救不了我们莫家如今岌岌可危的江山,趁我现在还能拿得出来分手费……分手,我们两不相干。”
一个男人刚进入监狱,就遭遇她这么重的打击,罗希直那个时候才恍然发现,原来莫云柯这个女人,家庭比爱情更重。
在莫家跟盛斯顾之间,她义无返顾的选择了莫家,从未嫁给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她爷爷的男人。
罗希觉得莫云柯辜负了盛斯顾,他们在任何时候分手都可以,却怎么都不应该在盛斯顾入狱的时候偏偏宣布分手,立刻转身就嫁入叶家。
而且,还是用一张两百万的支票宣布分手,把盛斯顾甩得一干二净,连一点余地都没有。
究竟是有多决绝,才能把一个男人的自尊心,这么用力的踩在脚底?
她分明知道,盛斯顾是个拥有极度自尊心的男人,在她眼里,感情可以用金钱来衡量?
真像打发乞丐一样的打发了盛斯顾,根本连让他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
自从这天罗希跟季欢欢离开之后,她们确实没再出现了,罗希甚至不打一个电话过来,盛夏知道,罗希内心确实生气。
她不由得有点暗暗嘲笑自己,好像每一个原本跟她亲近的人,都被她的种种行为弄得越来越远。
唐家是这样,如今罗希也是。
但也确实没有办法,自从在那次婚礼上,从莫云柯嘴里得知罗希对盛斯顾是什么心意之后,她发觉,他们兄妹真是欠了这个女人太多。
甚至无法偿还的。
于是除了让罗希远离一些,不再继续亏欠,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让罗希过得更随心所欲,不再为他们兄妹烦扰。
盛斯顾这边,她自己来就好。
心理方面,同样也是。
虽然她们没有再过来,但是西西每日依然还是被小岚定时带过来,偶尔会有一两天不能来的情况,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
在盛夏被慕淮南带去医院拍片复查的这天,西西跟小岚没有过来。
来到医院,拆了石膏拍片检查之后,慕淮南被医生单独叫走了,只留下盛夏一个人在骨外科。
离开之前,他特意嘱咐,“先别乱走动,等我回来。”
这家医院是上次慕淮南住的那家私人医院,之前石膏也是在这里打的,医疗技术各方面比一般的医院要好很多。
盛夏应了他的话,老实安分的在骨外科待着,然而等了还没三分钟,突然有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她回头看向来人,怔松了住,“陆止森……”
在听了医生的检查报告,慕淮南返身回骨外科时,里面,已经没了盛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