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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头到尾,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对上他的眼睛之后,我猛地一哆嗦,猩红的双眼,阴森死气,带着来自地狱的凶狠。
是他,那个藏在檐角后面监视我们的人!
那双猩红的眼睛,好像在盯着我,又好像没有盯着我,我神经紧绷,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了,额头覆上一层冷汗,慢慢地沿着太阳穴流了下来。
那个男人,拖着锋利的斧头,从恶鬼们给他让开的道路上,一步步地走过,走到了崔燕跟前,崔燕被恶鬼们撕咬得遍体鳞伤,恐惧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男人微微低头,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举起斧头,朝着她的脑袋狠狠劈去,一道血光闪过,崔燕的脑袋被砍成了两半,裂开了一条很深的缝隙,鲜血瞬间涌出,将她的脸染成了红色,她还没死,手脚还在颤抖,还想从地上爬起来,男人抛开斧头,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右手犹如锋利的凿子,向她的头盖骨抓去,咔嚓一声,头盖骨碎了,他的右手,在她的脑袋里掏了一阵,掏出了一团白花花的完整的大脑!
我眼前一黑,险些摔下马,齐文修眼疾手快,牢牢地把我抱住。
我心中已经惊骇到极点,微张的嘴唇,不住地哆嗦。
男人将那团还冒着热气的大脑,小心地放到自己的胸前的衣服里,然后将带血的手伸到嘴边,用舌头舔去血迹,接着,他挥了挥右手,那群瑟瑟发抖的恶鬼们立刻蜂拥而来,七手八脚地抬起崔燕的尸体,一溜烟地跑了。
街道上,突然变得空旷起来,阴风呼啸,男人身上的黑袍随风摇摆,他缓缓抬头,一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盯得我心脏一阵阵紧缩,不由自主地恐惧。
齐文修搂着我的手,紧了紧,沉声说,“孟爷,齐某今夜娶亲,若有冲撞孟爷之处,还请孟爷见谅。”
孟爷的脸被黑布遮着,让人猜不透他的喜怒,半晌,他缓缓开口,“新娘是何来历?”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却又冰冷得令人心颤。
齐文修似也拜服在他的威严之下,恭敬地回答,“她名叫林小南,祖籍四川,如今是江城大学大四的学生。”
孟爷死气森森的视线又落到我身上,我僵硬地挺着腰背,任由他打量,片刻后,他冷冷地说,“今晚,她是你的妻子,明晚,你得把她的脑袋交给我。”
我眼睛睁大,几乎夺眶而出,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要我的脑袋,是想把我的脑子也掏出来吧?
齐文修沉默不语。
周围,阴风突起,发出呜呜的呼啸声,凄厉阴森,仿佛千万只厉鬼在哭嚎,在咆哮,我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尸体如山,白骨累累的景象,痛苦得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乍然间,一声清朗的声音,将幻象击碎了。
说话的是齐文修,他说,“孟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猎猎阴风突然停止呼啸,站在马前的那个黑袍男人,也瞬间消失。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感觉坠入了无底深渊,两只厉鬼,一个惦记我的身躯,我的血肉,一个惦记我的脑花,这还有活路吗?
齐文修抱着我,跳下马背,牵着我的手,把我送进了花轿,在他放下轿帘的那一刻,我问他,“可以不要把我交给那个孟爷吗?”
他狭长的丹凤眼深深地看着我,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脸,幽幽地说,“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事情还有转机。”
我偏了偏头,避开他的手指,戒备地问,“你要我怎么配合你?”
他轻轻一笑,“娘子,这个问题,等我们拜完堂,我再回答你。”
说完,他放下轿帘,吩咐他的纸人仆从起轿。
一行人,吹吹打打,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停在一座气派的院子门口,媒婆扶着我下轿,我看到府门上挂着的牌匾上写着“齐府”二字,门口还矗立着两只雄壮的石狮,我一愣,这不是白天我和王晓雅她们几个合照的地方吗?
媒婆催我,“新夫人,请进门吧。”
我抱着萌萌,跟着她迈进高高的门槛,院子里,张灯结彩,可挂着的,都是白花,白色纸灯笼,一眼看去,就像是在开追悼会一样。
通往正堂的道路两旁,站着两排纸人,白森森的脸,血红的唇,红衣红裤,一副丫鬟打扮,她们齐刷刷地向我和齐文修行礼,喊着欢迎少爷少夫人回府。
媒婆跟我说,“夫人,请跟我到新房梳妆打扮。”
所谓的新房,布置得也跟灵堂似的,白花花一片,桌子上还摆放着我和齐文修的照片、灵位,相似的场景,让我想起我和顾祁寒结冥婚的那晚,心里便酸涩了起来,我好后悔,没有让顾祁寒陪着我来阎村,要是有他在,我还会被迫嫁给那个齐文修吗?
可忽然,我想到了那个拖着斧头的孟爷,他的实力,绝对在齐文修之上,万一他也比顾祁寒厉害,那顾祁寒陪我来阎村,不就跟着送死吗?这么一想,我又有点庆幸,还好他没来。
我被两个纸人丫鬟,按到了梳妆桌前,就像木偶一样,任由她们折腾,一个丫鬟熟练地给我梳妆打扮,另一个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套凤冠霞帔给我,要替我换衣服。
我坚持要自己换,然后抱着凤冠霞帔跑到了屏风后面,我赶紧脱下格子衬衣,从侧腰抽出桃木剑,用衬衣裹着,藏到了角落里,还好我把桃木剑放在侧腰,不然刚才齐文修抱着我上马的时候,就会发现了。
弄完之后,她们要带我去拜堂,我说我要把萌萌带着,她们不肯,说大喜的日子,新娘子抱着一个畜生拜堂,成何体统?
我只好把萌萌留在房间里,小声叮嘱他,有危险的时候就跑,不要管我。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听懂了,在我起身要离开的时候,用两只前爪抱住了我的腿,好像是舍不得我离开。
我心里一酸,弯腰拍了拍他的头,跟他说我会回来的,让他放手,他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小爪子。
我几乎是被那两个纸人丫鬟给架到大堂里面的,正对门口的位置上,坐着一对面容严肃的夫妻,他们应该已经七十多岁了,看起来白发苍苍,皱纹满面,我还以为是齐文修的爷爷奶奶,没想到纸人丫鬟在我耳边提醒我说,这是齐文修的父母,齐老爷,齐夫人。
更让我吃惊的是坐在宾客席右手边的那个人,一身青袍,斗笠遮面,正是顾祁寒追查多年的仇人,青袍道长!
青袍道长正襟危坐,苍老似松树皮般的手指,随意地搭在红木椅子扶手上,斗笠遮住了他上半边脸,看不清他的容貌,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正在打量我,因为,我能感受到他那阴森冰冷,淬了毒一般的视线。
突然,他开口,冷冷地说,“吉时已到,让新人拜堂吧。”
喜娘唱诺着,让我和齐文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当她让我们夫妻对拜的时候,我僵硬地站着,怎么也弯不下腰。
我已经跟人拜过堂了,那个人是顾祁寒,不能再是别人。
喜娘又喊了一次夫妻对拜,我还是僵硬地挺着脊背,不肯弯腰。
齐文修盯着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你不配合我,只会落得跟崔燕一样的下场。”
可我若是配合他,我又能得到好下场吗?青袍道长应该知道我的血液能够增强鬼物的力量,他出现在齐家大院,让齐文修和我拜堂成亲,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看中的,根本就是我的血肉!
早死晚死,反正都是死,既然都是死,我为什么不能死的更有尊严一点?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们都想让我死,我配合你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