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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皇后发了话,刘如珍和玉美人自然不好再留下来。
敬则则朝皇后行了一礼也退了出去。走出昭阳宫外,却见玉美人正在门口等她,估计是刚才没过够嘴瘾。
敬则则没打算搭理玉美人,越过她直接走了。却听玉美人在她身后故作深沉地道:“敬昭仪,你该不会以为你这次能回宫真是你写的请罪折子打动了皇上吧?”
敬则则的脚步不停,鬼才写过什么请罪折子。
玉美人按捺不住地追了两步,“哼,你傲什么傲?你以为你还能仗着定西侯府在这宫里横行么?”
敬则则还是不搭理玉美人,她曾几何时仗着定西侯府横行了?说得定西侯府好像很了不得似的。敬则则自觉从来就不是坑爹的人。
玉美人着实想不到敬则则如此沉得住气,正气得跺脚,却被刘如珍拉了拉,给她做了个口型。玉美人的脑子这才转过弯儿来,提高嗓门道:“敬昭仪,你该不会是还不知道你爹被皇上召回京城戴罪听勘了吧?”
这一次敬则则不仅停住了脚步,还大步地朝玉美人走了回去,“你说什么?”
玉美人得意地一笑,可算是踩到敬则则的痛脚了,她低声在敬则则耳边故作恶毒地道:“我是让你以后别那么嚣张,以为皇上还会看在定西侯的面子上纵容你。你当以前为何皇上会宠你啊,那会儿皇上私底下可是对我说,宠你全是看在你爹有功的份儿上。如今你爹是有过无功,哼,我看你将来哭得时候可多着呢。”
“我爹犯了什么事儿?”敬则则不耻下问地道。她远在避暑山庄,那就跟坐牢一样,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敬则则到此刻才真的后悔了,后悔不该只想着自己,只顾着那么点儿儿女私情,而忽略了大事。
她原以为不用担心家中的,就她爹那样儿的怎么也不会有事,结果还是天真了。
玉美人得意地往后退了一步,“哦,原来敬昭仪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你这女儿做得可真不孝呢。不如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敬则则抬手就给了玉美人一巴掌,只嫌自己饿了这许久,力气不够大,没能打得她掉牙。
玉美人愣愣地捂住脸颊,然后才尖叫道:“你,你敢打我?!”
敬则则觉得这玉美人沉寂两年后,脑子像是进过水似的,“打的就是你,你以下犯上,哪儿来的胆子敢这么跟本宫说话的?要是不服气,只管去皇后娘娘和皇上跟前告状,你看看到底是谁遭殃。”
玉美人虽然逞了口舌之利,但到底身份比敬则则差了许多,挨了打眼前也只能认了,只能眼泪汪汪地捂着脸,转身跑了,也不知道是去告状还是躲着哭去了。
敬则则打完人就领着华容往明光宫去。脑子里却想着玉美人的话,她爹看来是真的戴罪回京了,只是不知是个什么罪名。但冷静下来之后敬则则并不十分担心,她对她爹还是有些了解的,犯的肯定不是大事儿。武将么,大事儿就两个,兵败或者谋逆。
这两件事敬则则觉得都不大可能,最近朝廷可没打什么大仗。景和帝估『摸』着是找了个借口要收她爹的兵权。
那这当口皇帝亲自去避暑山庄接她是为什么?
在回宫之前,敬则则还能欺骗自己,是她魅力盖世,诱得皇帝发现不能没有她。现在么,这虚假的一层纸总算是可以戳破了。
接她回来,是为了安她爹的心吧?毕竟是功臣,战功赫赫,若是又收兵权,又虐待人女儿,那也实在太寒人心了。
寒心!
敬则则打了个寒颤,却不是因为胡寒心。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早起时她就觉得浑身有些不舒服,犯冷,只当是普通的着了凉,这会儿却开始有些头重脚轻的意思了。
华容见敬则则脸『色』很是不好,不由安慰道:“娘娘,你别担心了,皇上那般宠爱你,只要你给侯爷求求情,肯定没什么大事的,你别担心了。”
敬则则摇了摇头,“我没担心。”
可说是不担心,但当局者总是容易『迷』。敬则则虽然几乎能肯定他爹不会犯那些大事儿,然而谁能保证没人陷害他呢?他爹素来是有些跋扈的,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皇帝的心思太深,她也有些捉『摸』不住。究竟是个什么章程呢?是要从此拔掉定西侯府,然后把她当个泥菩萨这么竖起来给人看么?还是只是敲打一番呢?
敬则则又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要瞎猜,得先打听清楚才好。然后心里就开始想,她这才刚回宫,手边压根儿就没人,连找人打听都不知道找谁,一时又悲从中来地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却发现一下就不对劲儿了,只觉得天旋地转,站也站不稳,人跟着就眼前一黑,往后倒了下去。
“娘娘!娘娘!”华容接住了敬则则,吓得半死,慌得只会一个劲儿地喊敬则则了。
却说这日沈沉没翻牌子,而是直接往皇后宫中来,坐在帝辇上听得不远处有人的嘶喊声和吵闹声,蹙了蹙眉头,掀开帘子吩咐高世云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高世云给个腿跑得快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刻甩开腿跑了过去,片刻后就跑了回来,大口喘着气儿道:“回皇上,是敬昭仪晕倒了。”
沈沉立即叫停了帝辇,掀开帘子下去大步地往人群那边走去。待走近了才见华容抱着敬则则在哭,然周遭看热闹的人多,帮手的人却没有。沈沉心里怒气横生,却也没法儿发作,都是些跟红顶白的人,敬则则刚回宫,定西侯府又出了事儿,自然没人愿意出手。
看热闹的人一见皇帝过来,齐刷刷地收了声,又齐齐跪下。
沈沉也没叫起,上去将敬则则抱起,直接上了跟着他跑过来的帝辇。
高世云哪儿能不清楚皇帝是意思啊,沉声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昭仪主子晕倒,你们倒是好,全看热闹了。所有人给杂家在这儿跪一个时辰,然后自己去慎刑司领罪。”他说完,转头看向跟着自己的小太监顺儿道:“给杂家看好了,一个一个都记住了。”
处理完这些人,高世云才大步跑了追着皇帝去了明光宫。
沈沉抱着敬则则在明光宫下了帝辇,龚铁兰和王子义立刻迎了上来,一看敬则则双眸紧闭,手无力地耷拉在半空就知道出事儿了,赶紧地要上来接,可沈沉没放手。
“太医到了么?”
“到了到了,回皇上,臣到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郑玉田背着『药』箱就要给皇帝跪下。
“不必了,赶紧先看看昭仪。”沈沉将敬则则小心地平放到榻上,看着郑玉田给她诊脉。
郑玉田诊完脉,面『露』担忧地道:“皇上,昭仪娘娘的身子在避暑山庄时本就亏空得厉害,这半年似乎更甚了,如今风邪入体,病如山倒,一般的汤『药』起效没那么快,恐怕会拖垮昭仪的身子,臣斗胆,只能给娘娘用银针刺『穴』,才能舒筋活络,以促『药』效,否则娘娘身子一损,恐寿命不长。”
龚铁兰一惊,闻言看向了景和帝。宫中嫔妃等闲是绝不会针灸的。因为针灸意味着就要袒『露』肌肤,将女儿家珍贵的肌肤『露』给太医看。这哪个皇帝受得了啊?
“传唐玄任来。”沈沉没否决郑玉田的提议,但必须再听听别的太医的意见。唐玄任乃是太医院院正,医术高明历来为皇帝所重。
只是唐玄任赶来诊脉后,得出的结论却与郑玉田一模一样。
景和帝看着已经显出老态的唐玄任,他的手指有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抖动,再看看才过而立之年的郑玉田,最后道:“那就由郑玉田来施针。”
“皇上!”这一声皇上可是三个人喊出来的。
龚铁兰、郑玉田和唐玄任。
龚铁兰是怕敬则则活了命却丢了好不容易才赢回来的皇帝的欢心,若是老太医施针还能辩一辩,如今由郑玉田施针可如何是好?
郑玉田也知道瓜田李下之嫌,若非医者父母心,他没办法看着敬昭仪就这么坏了身子,否则是绝不会提出施针的法子的。
而郑玉田是唐玄任招入太医院的,很是看好这名弟子,不愿意他毁在这件事儿上,所以才出声的。
“朕意已决,你们都退下吧,郑玉田和华容留下。”沈沉道。
待众人都退下后,沈沉询问了具体施针的位置,郑玉田胆战心惊地回了,却开始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了
沈沉示意高世云阻止了郑玉田磕头的动作,“你心里不要有任何负担,你是医者,昭仪只是病人。若是治好了,朕会重重赏你。”
话虽如此郑玉田还是战战兢兢。
安抚住郑玉田,沈沉又转头对华容道:“华容,你去替昭仪脱衫,朕会亲自在一旁陪着的。”
敬则则是趴在床上的,整个背脊都呈现在了人的面前,曲线玲珑,完美得人在梦中以最狂野的幻想也想不出这样的秀山春谷来。
背脊线好似一条潜伏的龙,没入腰际,隐隐有两个腰窝,肩胛骨却似刚要振翅岂非的凤蝶。
只是她实在太瘦了,瘦得显出了嶙峋之感。然则嶙峋有嶙峋的美,春山秀岭似有水波流动,细细看了才知道那是雪肌玉肤的光泽。
郑玉田只看了一眼就立即撇开了头,然后道:“皇上,臣可以尝试蒙着眼睛施针。”
“朕是不会把昭仪拿给你做尝试的。睁开眼睛看着,朕不介意,因为你是医者。”沈沉平静地道。
或许是他的平静感染了郑玉田,后者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捻起了一根两寸长的银针。
待郑玉田离开后,沈沉才开口问华容,“先才怎么回事,则则怎么会突然晕倒的?”
华容早就按捺不住委屈了,向皇帝告状道:“昭仪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结果刘婕妤和玉美人也到了昭阳宫,对昭仪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被皇后娘娘斥责了。后来昭仪出昭阳宫时,玉美人她们还专门在那儿等着昭仪,说定西侯犯了事,如今已经回京听勘,玉美人还说昭仪以前受宠都是因为定西侯的缘故,从今往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然后娘娘问她,定西侯犯了什么事儿,玉美人就让昭仪求她。昭仪气不过就赏了玉美人一耳光。”
华容完全没添油加醋,因为道理本就在她们这一边。
而此刻玉美人也正焦急呢,“我怎么能想到她那么不堪啊?以前不是精神挺好的么,就是我晕倒,她都不会晕倒的。如今居然使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哼,皇上,皇上莫不要被她哄了去吧?刘姐姐,你说贤妃娘娘会护住我的吧?”
刘如珍微笑着安慰玉美人道:“放心吧,贤妃娘娘马上就要生产了,这种时候只要她开口求情,皇上就没有不允的。”
玉美人稍微宽慰了一些,“也是,凭她给贤妃娘娘提鞋都不配。再说了,她还打了我一耳光呢,我不告她都算不错的了。”这话说得就有些『色』厉内荏了。
刘如珍道:“是啊,谁知道她居然跟个泼『妇』似的,居然自己动手打人,真真是武将府中出来的,都是些个粗人。”
素来文人都是看比起武夫的,觉得他们粗鄙,连带着武将府出身的闺秀,似乎身份都比文人世家出来的姑娘低一等了。
玉美人附和道:“就是。”仿佛这样她心里的惶恐就能安稳些。
只不过她话音刚落,就见高世云领着太监踏了进来。“传皇上口谕,玉美人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