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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姑姑赶紧劝道:“娘娘不是也极喜欢梨花映月的么?如今柳婕妤有孕,皇上想来是怜惜她才如此下旨的。退一步海阔天空,谁笑得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娘娘。”她这是怕敬则则看不清情况跑去找麻烦,那只会自寻其辱,让境况更不堪。
敬则则闷闷地看着龚姑姑,心想反正笑到最后的肯定不是自己。她以为自己要火冒三丈么?换做以前的敬则则可能会如此,但是现在么,“冷宫”里待了这许久,早就看清形势了。
“那就搬吧,搬快些,也省得皇上的宠妃等不及。”敬则则道。
华容见敬则则如此忍气吞声,忍不住打抱不平地抱怨了几句。“柳婕妤这样做实在也太欺负人了,她将来难道就没有失宠的一天?到时候别人要是也这样对她,可看她怎么做。”
然则抱怨又有什么用,该搬的还是得搬,敬则则用了一日功夫便从“水芳岩秀”搬到了秀起堂。
是的,不是柳缇衣的梨花映月。这事儿却就得从另一桩落井下石说起了。刘嫔不喜欢柳缇衣,同样也不喜欢敬则则,或者说更讨厌敬则则这位跟她一同入宫的宠妃。曾几何时,她只能巴巴儿地仰望着敬昭仪的坐辇,看她与皇帝亲亲我我,春风得意。
所以当皇帝下旨要让敬则则挪宫后,刘嫔就跑去皇后跟前说,四公主喜欢梨花映月。梨花映月比她目前所在的闻莺台又要离皇帝的烟波致爽近上一些,主殿也更为华丽。
皇后也没打刘嫔的脸,所以敬则则就搬到了“秀起堂”。
秀起堂是避暑山庄里的一处别院,五进院落,还有个自己的小花苑,空间很是阔绰,然则这么好的地方给敬则则却是因为秀起堂在避暑山庄的西北角,靠近山区了,离皇帝的“烟波致爽”那是远得很有些离谱的。
敬则则虽然在避暑山庄待了两年,却一次也没来过这“秀起堂”,实在是太偏了些。不过搬进来的第一眼却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
一入院门便是千竹万篁,竹子的天然弯度搭成了拱形廊道,把整个夏日的炎热都挡在了绿叶之后。
而且秀起堂与别的宫殿不同,乃是依山而建,五进的宅子用爬山游廊相连。排列得错落有致,并非在一条轴线上,显得很是灵动和与别处不同。
主殿秀起堂在第四进,面前乃是由西涧和北涧两条山涧汇成的弯曲萦绕的溪涧,清泉潺潺,透明见底。
秀起堂的左前侧是绘云台,四面隔扇可拆卸,翠竹绕映,很是清幽。敬则则把这儿布置成了茶室,室内只铺着洁白的蒲席,置一张朴实无华的黄花梨罗锅杖素面矮桌,桌边一个风炉煮茶,其外再无它物。
敬则则还在林子里摘了一支小树的嫩枝条,用缺了口的紫砂盘『插』起来放在茶桌一侧,更是显得朴实典雅,有一种寂静深山的枯禅之美。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帐幔厚重了些,敬则则对华容道:“你去皇后娘娘那儿求几匹素白或者淡青的软烟纱来。”
皇后在这一点上到没有为难华容,爽快地给了。本来让敬则则去住秀起堂的确就有些过分,然这却不是皇后的本意。
只是那日刘嫔来求她,正好遇到皇帝当晚歇在清舒仙馆,皇后便顺嘴提了两句,没想到敬则则就直接被皇帝给指到秀起堂去了。皇后也只能叹息,原本还想着推她出来重新争宠的,省得祝新惠一人独大,谁知两年过去了,皇上的气竟然还没消。
好在敬则则虽然不济了,但柳缇衣的肚子却还算争气。
敬则则可不在乎是谁让她到了秀起堂,她现在一心全扑在了如何布置秀起堂上。她感觉皇帝这么冷落她,估计再次被“遗弃”在避暑山庄的机会很大。
等皇帝走后,这宫里的太监跟红顶白她的日子肯定会很难过,所以敬则则必须趁着皇后在时,把秀起堂弄得自给自足。
比如添置小厨房就迫在眉睫了,要不然皇帝一行一走,她估计自己很可能会被饿死。
敬则则指挥着华容等人先把后面的小院子给收拾了出来,“把所有的花草都拔了,去司花局领些蔬菜瓜果的种子,尤其是大白菜、萝卜的种子一定要有。”她这是打算把花园弄成菜园子,这一亩大小的地方养活她宫里这几个人当是不成问题了,想吃肉的话就去湖里钓鱼,山上还有锦鸡,有机会可以去抓几只回来养着炖汤。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还是小厨房。秀起堂实在太远了,从御膳房送膳过来,基本都快凉了。如今夏日还好些,冬天吃这些冷食,很伤肠胃,实在不是养身之道。
“娘娘与其在这儿唠叨小厨房的事儿,还不如想想怎么重新承宠呢。到时候就能从秀起堂搬出去了。”龚姑姑道,“也就不用捣鼓这些农『妇』才做的事儿了。”
“秀起堂可是风水宝地,我才不搬呢。”敬则则如今是爱及了这又安静又宽敞的秀起堂,潺潺流水从堂前流过,静心养『性』,给皇帝做都不换呢。“而且农『妇』挺好的,要真给我做农『妇』,我甘之如饴呢。”
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娘娘就一心想在这儿窝一辈子了?被人这样欺负难道不觉得窝囊?”龚姑姑道,“娘娘怎么说也是定西侯的掌上明珠,那柳婕妤算个什么排面上的人物?”
柳缇衣那样受宠的人龚姑姑自然是打听全乎了的,不过是个小小七品县令的女儿。龚姑姑这句话也是在提醒敬则则,她还有个大靠山呢。当初她能进宫一年不到就得封昭仪,受宠是一回事儿,爹厉害也是其中一个原因。那时候她爹刚征战西慕容部大胜而归,得封定西侯,她也沾老爹的光晋了个昭仪之位。
“姑姑,皇上现在正对新人热乎呢,我怎么争啊?”敬则则嘀咕。
“娘娘,老奴打听到皇上今日要去……”龚铁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敬则则给打断了。
“姑姑,窥伺皇上的行踪可是大忌。”
龚姑姑没好气地道:“娘娘就找借口吧。”
窥伺皇帝的行踪的确是大忌,但宫中哪个嫔妃又没做过?敬则则的确是找借口。当初她是跟景和帝沈沉赌气才失宠的,而她跟景和帝赌气赌成这样,总是有原因的。
至今那口气还在她胸口没放下呢,如今却要让她去争宠,那她这两年的罪岂不是白受了?只是这话敬则则谁也不敢说,说了肯定要被嗤笑。
过得两日又到了给皇后请安的日子,敬则则早早儿就起了,她现在需要比以前早起床半个时辰才能赶上给皇后请安。
“娘娘怎的不坐步辇?”华容问道。
“多走走心情好。”敬则则道,其实她更想骑马,不过那样在规矩上有些说不过去。
华容笑道:“也就娘娘这样天生丽质的才行,脸上不用傅粉也光洁如玉,若是换了别人,一脸的脂粉,走几步就汗湿了,可狼狈呢。”
敬则则抿唇笑了笑,“华容,你小嘴真甜。”
清晨沿着湖边行走,分花拂柳却也分外怡人。敬则则折了一枝柳条,一路走一路轻轻地晃悠,正自得其乐时,却听得有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很快,眨眼已经快到湖边。
敬则则站定望过去,当先一人穿着紫袍,金线绣的龙纹在晨曦里反着微微的光,当是景和帝一行从山上跑马下来。
既然望见了帝影,敬则则就得屈膝行礼,待皇帝一行走远了才能起身。敬则则暗自庆幸,自己是沿着湖畔而行,有垂柳遮掩倒也不显眼。
谁知那队人马竟然直愣愣地往湖边而来,顷刻间便近在眼前了。
“谁在那儿?”景和帝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
敬则则用余光扫了扫四周也没别人,显然景和帝问的是自己,只好硬着头皮从垂柳里走出了。“臣妾敬氏请皇上安。”
“是你啊?”
景和帝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得好似从前的恩爱后来的赌气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
敬则则低着头,万般滋味涌上心间,她心里一直还呕着气,可他俨然是早就把她是谁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
皇帝没再说话,他的宝贝坐骑打了个响鼻,有些不耐烦地喷了口气,甩起了尾巴来。
没人叫起,马蹄声再次“得得”响起,要不是敬则则躲得快,就要被马蹄尥起的泥巴给弄脏裙摆了。
景和帝走后,敬则则在原地又站了片刻,这才重新折了一枝柳条继续在空中慢悠悠地晃着。
这么一耽误,敬则则到清舒仙馆时,众妃基本都来齐了,不过贤妃祝新惠没来,但柳缇衣却在座。敬则则想着这位柳婕妤倒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根基不稳,没跟贤妃去比,皇后免了她的礼,她自己却不能免了自己。
“敬昭仪怎么来得这么晚呀?”刘嫔夸张地惊讶了一下,然后一瞥敬则则的鞋,又立即惊奇道:“昭仪这是走来的?”
那么远的路,怎么着鞋底儿也会弄脏一些,尤其是鞋尖。敬则则也没藏着掖着,道了声“是。”
“哎,虽说秀起堂是远了些,可昭仪不是有步辇么?怎的,下头人使唤不动么?”刘嫔颇为幸灾乐祸地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看谁都不顺眼,都想刺几句,尤其是得过宠的。
偏生别的坏事儿她也不做,仗着膝下有四公主,景和帝顶多就是厌恶她,却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因此刘嫔说话就越发地没有顾忌了。
柳缇衣对着敬则则倒有些不好意思,欺负个失宠嫔妃她脸上也无光。何况敬则则还那么配合,极快地就搬走了,因此她张口道:“刘姐姐的话听着怎么有些幸灾乐祸啊?敬昭仪如今住得那么远,想必是称了姐姐的意了吧?”柳缇衣这么说也是想把锅甩给刘嫔,让敬则则心里哪怕有怨言也对着刘嫔去。
结果刘嫔听了柳眉一竖道:“我怎么就幸灾乐祸了?柳婕妤就是这么对上位嫔妃说话的么?我称意什么,让敬昭仪挪宫的难道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