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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釉茶叶罐被男人骨节匀称的手打开,早已经空空如也,他稍作侧身,透过山水画的屏风看向抱着蓬松丝绒被子坐在床中央的姜浓,乌锦的长发慵懒地散下,就这么缠绕着纤细手臂,那张脸带着哭后的嫩红,直勾勾地瞧着他。
倘若这盏茶给不出,她还得哭到后半夜。
傅青淮思忖了几许,抬手将白釉罐搁在桌沿,迈步走过去跟她商量:“三哥去给你寻一盏碧螺春,没回来前不能再哭了。”
姜浓骨子里那股倔犟的劲儿上来,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就要碧螺春。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倒是伸出一根白嫩的指尖,去扯过旁边属于傅青淮的枕头,压着泪痕的脸擦干净,就这么等着。
傅青淮修长沉静的身影走出了主卧室,外面夜色沉到最深处,也将他侧颜衬得破碎模糊,如玉的指骨不急不缓地将皱痕的衬衫袖子整理妥帖,才朝傅家老祖宗的庭院走去。
阎宁沉默不语地跟在身后,保持着两步远的安全距离。
经过墙壁雕刻着古老花纹院门,傅青淮来到时,傅老太太还没歇下,靠坐在檀木的贵妃榻上,正听着粱澈逗趣。
因看到身影,她拿起老花镜一瞧:“半天都请不来的人,这会有空了?”
傅青淮淡笑,从容不迫的在旁边落座,立刻就有管家给奉上一盏茶。
他在傅家就是天大的规矩,来不来,迟了半步还是干脆隐身,也就这位老祖宗能说上一两句,倒也无用,长指漫不经心端起茶杯,未沾水,先言:“我来找您讨杯茶。”
傅老太太年轻时是标准的传统美人长相,年迈了也不似旧时贵族小姐的风采,借着似烛光摇晃的灯火,将身微偏,眯起细长的眼睛钉着他。
室内不透风,又常年熏着浓郁的香味。
粱澈额头渗着冷汗站在旁边,随着闷热的气氛越发压抑,也呼吸都尽量减少存在感。
反观傅青淮很悠闲坐在椅上,绸缎质地的衬衫领口微敞,衬着线条凌厉的下颚线条,也由着人随便看,还嫌管家伺候人的手法,挥了挥手让他到旁边去。
傅老太太捏着掌中翡翠珠,对病期间的许些事颇有微词道:“林不语这孩子,是林家花了二十多年为傅家量身定制精心养出来的,生来啊,就是最适合做主母的人选,你眼光高看不上,也何必推给傅锦明。”
傅青淮淡声说:“此言差矣,让她嫁进来,也不算辜负林家美意。”
话虽如此,傅老太太想到林不语哭花的小脸蛋,觉得可惜了,转而又对傅青淮选的那位不是很满意:“把人带回来就藏在房中,也不领到我跟前教教规矩,将来怎么当的好这个傅家主母?”
换其他晚辈听了,怕是就顺从老祖宗意思,把人送跟前来立规矩。
傅老太太听了不喜:“我还会吃人不成?”
傅青淮如玉的指轻转着杯边缘,淡而清晰的声线说的极缓慢:“家谱那些规矩不适合浓浓,老太太想要立规矩,等三月春林不语嫁给二哥,她适合。”
粱澈差点没憋笑出声,可不是,林家到处自称掌上明珠是给傅家当主母养的,规矩教得好。
那让林不语来学规矩,最合适不过了。
傅老太太跟他话不投机,顿时失了说话的兴趣。
傅青淮实际上也就坐了片刻,顺势起身,俊美的面容淡淡看过去,露出的笑意映着室内灯火熠熠生光:“老太太这有碧螺春么?”
他这架势,还真是过来讨一盏茶的。
傅老太太一整盒碧螺春都给了傅青淮,眼不见就不烦似的,让他近日都别来了。
待屋里屋外都没了旁人,方才被嫌弃伺候人手法的管家才敢凑到跟前,替老太太换盏热茶,见她瞬间冷了脸色,将翡翠珠扔到了桌旁:“挑了这么久的女人,最后挑了一个软柿子回来,倒是出息。”
管家捧着茶,压低了嗓子说:“我打听到,是那边院子的人要家主给盏碧螺春,就为了一口茶,闹得人仰马翻的,恰好家主那儿又没茶了,只能寻这里来了。”
“哦?”傅老太太眼皮压叠出很深的褶子看他几许,最后回过味来,靠在了贵妃榻背上:“这小病痨子没心的,自从知道亲生母亲为了荣华富贵才生下他,这些年就真不去找了,如今倒是,终于动了心了?”
管家静立在旁边,略有不解:“就一口茶,老太太怎么看出家主动心?”
傅老太太是眼看着傅青淮长大的,论起家族的这些小辈里,除了那旁系的傅容与初来老宅时一身逆骨,没少被还在世时的老太爷抽筋动骨的训着,直到瞧着表面上终于像是圣贤书堆起来的君子了,才没给继续立规矩。
就数傅青淮,是一身神仙相,却最难□□。
他年幼时病弱着,还不显,到了能掌权做主,骨子里那股冷血冷情的味就更重。
傅老太太这大半生熬走了过世的丈夫和儿子,早就习惯被膝下的子孙们尊敬着,困在这枯味的庭院里,就喜欢给人立规矩,唯独立不了傅青淮的,却看透了他:“碧螺春又叫佛动心,定是他先拿这个,甜言蜜语的哄了人家姑娘进门,不然大半夜的,好端端要这盏茶作甚?”
管家先前还觉得家主院里的女人难伺候,不是个软柿子。
如今听老太太一点明,恍然大悟道:“原来碧螺春,还有这层深意。”
傅老太太冷笑:“这些年样貌好有才情,出身又好的名媛哪个不想嫁给他,也没见他起心思去拿一盏碧螺春哄人欢心……”
话顿几秒,苍老的声音在室内偏暗的暖光下逐低:
“动了情的小病痨子没爱过人,以前才能肆无忌惮拿捏住别人的软肋,如今也该换他尝尝这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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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淮如玉的指骨端着一盏碧绿欲滴的茶进室内,灯是暗的,原本趴在床上的姜浓已经睡着,许是情绪浮动太大,哭到连脸颊都浸出了一抹浅浅的嫩红至今未褪,整个人蜷缩在了被子里。
四周无声。
他修长身影沉默站在床沿瞧了半天,继而将这盏冒着热气的茶往一旁搁下。指腹带着热又去摸姜浓的额头,顺着轮廓往下,落到被乌锦长发遮了一半的脖侧上,连体温都是滚烫的。
这样躺下去,明天不感冒都是奇迹了。
傅青淮只好半托着她背部,将这身衣服悄然无息地脱了下来,刚滑过肩,姜浓本能地缩了下,迷迷糊糊间醒过来,感觉到自己腰被掐住,动不了,柔软的衣料沿着雪白曲线至脚踝处堆着。
直到傅青淮连她最后一层薄到如水的内衣物都要脱,随即她也睁开了眼尾,泪意尚存的朦胧视线就跟在认人似的,盯着他线条冷冽的俊美面容上半响。
“哭了一身汗,三哥帮你把衣服脱了。”
傅青淮心知她大概没彻底睡清醒,也就话极少。
姜浓忽而主动抬起手臂,抱着他不撒手,又沿着衣领去解那些冰凉的纽扣。
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眼前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解不开就情绪暴躁,指甲无意间刮到了傅青淮的冷白脖侧和锁骨都不自知。
许是见他抱着自己却没反应,要命的委屈劲就上来了:“只是脱衣服吗,三哥为什么不碰我?”
随着话声落,一粒纽扣被狠狠拽下。
也不知飞到了哪儿去,在主卧暗处发出了滚落地板的声响,她指尖也割伤似的红了。
傅青淮看她又要哭,这副身子骨哪来的这么多水,犹如江南的水捏出来的一样。
他手掌沿着极美光滑的曲线往下移,托住后腰,往他衬衫半敞的胸膛贴近,烫得姜浓一颤,随即那股熟悉梵香气息深深缠绕在她,人是趴回了被子里,只喘不说话,连曲起紧抓着他的手指尖都止不住战栗起来。
“姜主播?”
隔天新闻台的办公室内,冬至看姜浓捧着纸杯半天不吭声,以为她感冒了还来上班,又加重了病,关切地问道:“您要不要多喝点热水,还是休息一下?”
姜浓慢半拍的回过神,脸微抬,被在室内都不愿脱下的毛绒围巾裹着雪色下巴,单瞧着脸色是有点太白了,纤长眼睫毛轻眨几许道:“不用。”
冬至发现她嗓子也哑了,说:“我看天气预报组说,这段时间春寒,比年底更冷,台里好多人都感冒了,姜主播你得注意点身体。”
“好。”姜浓怕他继续念叨,转而又问:“下期的选题过了,人联系了吗?”
冬至:“那个叫周燃的记者已经跟我们对接了,他手上不止一例女大学生被骗贷款整容的案子,说是先前找过几家媒体人都不给曝,梅主播会去机场接人。”
瞧着这次倾听筹备的这期新节目,姜主播很重视,隔三差五问一句。
冬至也说得极详细,就差没有说梅时雨还自掏腰包,请人去住大酒店了。
姜浓轻轻嗯了声,将已经没有丝丝热气的纸杯给他:“帮我再倒一杯吧。”
“好的。”
冬至看了眼她,临走出去时,悄悄地把空调暖气开高点。
毕竟姜主播是倾听节目里的主心骨,可不能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给倒下了。
姜浓没有去猜冬至想什么,她面色透着几分疲倦靠在办公椅上,扯掉裹着下巴的围巾,隐隐约约露在乌锦发间的脖子有一大片靡艳鲜目的痕迹,怎么也遮挡不住,只能以这种方式藏起来。
半响,觉得灯太刺眼,又抬起纤细的手指挡着,渐渐地,许是室内开始热起来,连冷静的思绪都有点飘散了。
姜浓脑海中,浮现出了昨晚在傅家那张床上的画面。
她哭糊涂了才会求爱,得不到回音就去要,而傅青淮给了,可是自始至终那件衬衫都没有完全脱去,是极度克制的,除了灼人的温度留在了她身体里外,什么都没留下。
而明知道傅青淮爱的是自己美人音,就更赌气上一样,偏偏不叫。
嗓子是早上感冒微微哑掉的,她出神地想,怕是没药到病除之前,傅青淮这重度失眠症,又得好几日靠着烈酒度过漫长夜夜了。
想到这,姜浓白皙指下的唇略有些清冷,许久后,她放下手,拿起桌面上响起一秒的手机。
点开看。
是苏荷主动发来的消息:「如琢的身体检查单出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