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幻影(上)

我是孜孜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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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矿山府议事厅走到驿馆,玄计拖着使不上力气的双腿,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他明白的知道,他的伤并不在腿上,是那个白色的粉末,一点点带走他的力气,抽去他的精神。

    驿馆是之前的玉珍楼改的,玄计对这里的陈设不能再熟悉,可唯独没有了熟悉的店老板,更没有了那久久萦绕在他脑海中的脸庞和身影。

    “阿计,你还活着!太好了!”回到驿馆的伯犒一改之前在矿山府的严肃,他紧紧地一把抱住玄计,敦实的身体在地面上跳起又砸落,高兴的像个笨拙的孩子。

    “鬼室那小子回到王帐禀报时,我就不相信你真的死了!老天爷有眼,让我在中州又见到了你!宛妹因为你足足病倒了十日。你都不知道她有多么伤心!”

    “还好阿计!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玄计看到这样激动的伯犒,自己的心也带的火热起来。他跟伯犒说出自己与熊族在山林中打拼的惨烈,说出与中州小公主的一见倾心,说出自己寻找回北州之路的艰难,说出自己在离开前再想见她一面的冲动,说出自己与那丫头的表白与定情。

    他说了很多,但唯独没说的是宗流卑劣的手段,以及在自己表明了身份后,仍被他计划用“幻影”控制心智。

    他能够想象,若不是玄族剿灭了熊族,而父亲派伯犒来到中州,自己或许余生会沦为宗流用药物控制的行尸走肉,甚至再也回不去北州。

    中州的人心,不像他自小从圣贤书上学到的那样良善,它复杂而难以捉摸,这是他在北州从未见识过的可怕与黑暗。

    当然,在他的心底里,仍有那明亮的地方。他的阿淼,她是那样的单纯和善良,一点也不像她的哥哥。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他此生真的会有幸得到她么?为了她,这次,他愿意努力忘记和原谅她的哥哥对他所作出的所有伤害。

    但若他再胆敢利用一次那纯真、善良的姑娘,他将不会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叔侄两人把酒言欢,一直聊到很晚,直到……

    子午之时,玄计所用“幻影”的要瘾就会来啃食着他的精神。尽管北州的汉子并不那么看重身上的刀斧之伤,甚至以此为豪,但等伯犒真正要为玄计上药时,看到他满身征战的痕迹,仍是为之震惊。

    玄计心中明白地知道那名为“幻影”的药粉是一种多么卑劣的毒药,他拒绝了伯犒给他继续使用“幻影”,而是选择用北州的伤药来调养。

    不出意外,当晚,玄计的意识就发生了幻觉。甚至打了初次遇到这种状况的伯犒一个措手不及。

    ……

    在他的眼前,满山的土地都流满了鲜血,浮尸遍野,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兽。

    玄计感觉自己踩在粘湿的土地上,手中提着一把弯刀,无休止地砍杀着接近他的人。

    而此时,策马奔来的是那个可爱的女孩。她骑着自己送她的小红马,穿着一身红色的斗篷,唤着他的名字,由远而近地跑来。

    她的声音好甜,似乎要将他的心融化了。他抛下了弯刀向她张开臂膀,可当风垂落她的围帽,露出的却是一副獠牙的面孔。

    她的脸迅速地变成了宗流的样子,而她的手指幻化成一把利剑,穿透他的胸膛。

    她将他挑在剑尖上,策马奔腾。

    “阿稷,我是上天派来夺你性命的。”空灵的娇叱自云端伴随着雷声劈落,他感受到长剑穿透他的身体,而他的胸口被穿出一个碗大的血窟窿。

    “咦,你的心去了哪里?”好像是女孩的撒娇或是如孩童稚嫩的提问。玄计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体化作一团火光。

    ……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很久。而他现实中的肉体,不仅将那驿馆中所有的摆设都碾成碎渣,甚至将那木床劈成了几段,床上的被子也被撕成数条。

    此时,府中的宗流瞧着自己碗中的黑青色毒蝎,玄计用没用药,状况如何,他掌握的一清二楚。“幻影”一旦用上,就与牵主再无法脱离。除非被施用“幻影”的人以极强的意志力走出自己的“幻境”,并且此生再也不沾染幻影,否则牵主就可以通过操控牵物,以控制被施用了“幻影”的人。

    而此次玄计所出现的幻觉,是玄计自己的心魔,也是宗流略施的一些小手段。他通过控制牵物,即那只黑青色毒蝎,让自己走进玄计的幻觉。

    “果真是无心插柳呢!”宗流瞧着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他算准了玄计想要挣脱自己为他准备的药粉,但他算出伯犒会为了玄计再次求药,而这次的教训也会逐渐让玄计学乖。

    这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终究不过是自己手中的玩物。先纪国又如何?不过是一个新建的偏远之国,何况北州与中州又有矿山阻碍。刚刚剿灭熊族的玄族,此时正要修养生息,断不会不够后果地进攻中州。

    而自己对玄计的控制,无疑是在北州安放了一颗可操控的棋子。有玄计在手,难道还怕无法牵制北州么?

    ……

    等玄计冷静下来,已是次日的寅时。夜半巨大的声响让伯犒一夜无眠,他无法想象昔日最为温和的玄计,如今怎会狂躁成此等模样。

    随行的巫医对此毫无答案。这是他在北州从未见到过的奇怪病症,而这些都需要玄计醒来才能为他们揭晓答案。

    是以,玄计睁开眼睛,看到这一片狼藉的时候,虽丝毫不记得自己在发病时身体的所作所为,却明晰地记着那令人发指的幻境。但在此方面,他并不想过多的跟伯犒或巫医说些什么,只道自己是梦魇,而想要扛过这一遭,怕只怕无论是伯犒还是巫医,都无法给予他更多的帮助。

    他手中紧紧地攥着那个瓷瓶,对宗流的恨意越发的加深。但他又深刻地明白,若想成功摆脱那“幻影”对自己的控制,务必要让自己离开那可恶的药粉。

    于是,他计划与伯犒谈谈,他要问清回北州的道路。他不能跟伯犒继续往中都,即使他是那样迫切的想要见到他的阿淼,见到那黑曜石一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