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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菜与酒,一口包子油】
碧波江上,阳光普照,江畔柳枝摇摆,繁花似锦,长长的枝条垂入水中,隐约可见锦鲤结群游过。
一群花枝招展的花季少女莺莺燕燕,在江畔指指点点,似是在讨论哪家的公子哥又中了榜,又及了弟。
江上一艘豪奢画船随波摇摆,衬托出一片大好景色。
若有书生见此,定会吟上两句:
天下胜景自何源,碧波江畔居天仙。
纵使千金尤不换,烟花三月下临安。
却是不知,此刻的江中画船之上,已是杀意肆虐,危机丛生。
万丈手提匕首,缓缓向着花解语逼近。
一步!
两步!
三步!
陡然之间,万丈身影瞬间弹出,只见一抹寒光乍起,接着甲板上便充满了他的残影。
少顷,万丈动作停歇,依旧回到原来的位置。
“噗,噗噗噗!”
四颗头颅冲天而起,旋即重重滚落甲板,四腔热血喷洒,染红了甲板大半。
“这...”
看着面前的景象,于仁雄呆了。
此时,却听得廖化机一声暴喝:
“万老鬼,你做什么?!”
万丈四下环视一圈,大惊失色,旋即捶胸顿足的看向于仁雄,一脸凄苦道:
“于老板,我说我打歪了,你能相信我吗?”
四颗人头不是别人,正是柳江河,刘寒舟及于仁雄带来的两位客卿的。
“噗呲~”
本来初见如此血腥画面的二怜正一阵不舒服,此刻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你你你!...”
于仁雄一口气导不上来,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肥重的身体倒在甲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此时再观场上,花解语一行毫发无损,只剩对面脸色铁青的廖化机。
还有站在一旁一脸愧疚的万丈老头。
“廖兄,请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万丈又一脸真诚的看向了廖化机。
“你它娘的给我滚啊!”
廖化机仰天暴吼,手中长剑立时出鞘,颤抖着指向了万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二怜不顾形象的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却越发显得天真无邪,明媚动人。
“哏儿哏儿哏儿!”
李三也忍不住发出了怪笑。
“呵呵。”
云玄忍不住也笑了。
就连一向清冷的沈未然眼中也是闪过了一丝笑意,旋即便很快消失。
花解语嘴角上扬。
这老头,委实是个活宝,气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我杀了你!”
廖化机一剑当胸,对着万丈刺了过去。
剑风陡生,直吹的众人衣摆猎猎作响。
万丈连忙运转身法,脚下生风,瞬间踩出多个幻影,躲过这一剑,接着手中短匕寒光暴闪,对着廖化机的梗嗓咽喉划去。
“当!”
剑匕相接,发出巨响。
万丈单脚撑地,变腿为膝,一膝直上,径直朝着廖化机下阴而去。
廖化机愤怒更甚,同样回以一腿,阻住万丈的动作。
却不料万丈眼中突然露出阴谋得逞的意味,只见他冲着廖化机那张老脸,一口早已备好的浓痰就喷了上去。
“我呸~!”
“啪嗒!”
“啊~!”
廖化机带着三分惨叫三分怪叫外加四分怒叫,飞身向后跳开,伸手一抹面门,顿觉黏糊糊一团,当下好生恶心,狂呕不止。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少顷,廖化机一脸凌乱的起身,长剑颤抖,却是不知该怎么对万丈出手,只能恨声暴吼:
“你它娘的,也太无耻了些!啊~真气煞我也~!我必杀你,我必杀你、我~必杀你啊!!!”
“你来啊,放心,管够!”
“咳儿咳儿咳儿儿!”
万丈卡动喉咙,冲着廖化机撅了撅嘴,那意思是说,你来啊。
众人:“......”
“我......”
廖化机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强压心头怒火,过得半晌,这才平息下来,重新看向万丈,再不复之前的气血翻涌,却依旧对其怒目而视。
“咕咚!”
却见万丈喉头一动,一口咽了下去。
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了,不止引得吐的只剩酸水的廖化机又弯腰一阵干呕,在场众人也就沈未然微微皱眉,其他人则是纷纷一阵恶心......
“好了,万老头,不要闹了。”
花解语拂了一下凌乱的发髻。
“是,公子。”
万丈当即恢复常态,对着廖化机朗声说道:
“行廖的,是你见风使舵在先,可怪不得某家无理,来来来,我们好好的打一场!”
廖化机:“......”
良久过后,廖化机才说道:
“廖某今天认栽了......呕~......任凭各位处置。”
万丈一拍大腿,恨铁不成刚的说道:
“你早这样不就......公子小心!”
却是廖化机趁万丈拍腿的空档,长剑一顺,脚下发力,整个人化作一阵残影直奔花解语而去!
此时万丈想要再拦,已经来不及了。
花解语有心闪躲,奈何没料到廖化机会来这么一手,眼见躲闪不及,暗叫一声:吾命休矣!只能伸手招架。
却感觉身子陡然一轻,脱离甲板。
再度睁眼时,只见云玄正一手提着自己,腾空而起!
“铮~”
恍惚之间,似有一声微弱到细不可闻的琴音响起。
云玄带着花解语落地的一瞬间,廖化机整个人也径直窜到了众人身后的船头。
片刻之后。
“当啷!”
长剑坠落。
“咕噜噜。”
廖化机头颅落下,一腔热血喷涌而出。
死了!
谁也没看清云玄是怎么出的手!
“多谢云公子救命之恩!”
反应过来的花解语脸色发红,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其它,深深对着云玄鞠了一躬。
“云公子,当真好快的剑!”
万丈敬佩。
其余人也纷纷投以敬佩的目光。
云玄扫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沈未然,呵呵一笑。
“却不知公子这一剑是如何使将出来的,根本看不到剑的影子。”
万丈老头好奇道。
“这个简单,你得先找到一个足够厉害的帮手。”
“找一个足够厉害的帮手?”
这是什么意思呢?万丈环视一圈,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于仁雄你打算怎么办?”
花解语看了看甲板上犹自昏迷不醒的于仁雄。
“叫醒他。”
李三当即上前,踢了于仁雄一脚,见其依旧纹丝不动,便蹲下身来,用手拍了拍他的大脸盘子。
“嘿,醒醒!”
却是费了半天劲,依然叫不醒。
死了?
花解语和万丈见此情况也赶忙凑了过来。
万丈蹲下身来,手搭脉门,疑惑道:
“还有心跳,这会儿应该醒了呀。”
“呼~”
正在这时,于仁雄猛然睁开双眼,瞬间立地而起,抬起右掌便对着花解语当头印了过去。
“嘭~!”
拳脚相撞,却是被反应过来的万丈一脚踢得骨断筋折。
“好个老匹夫,你原来一直在装死!”
万丈应付不了廖化机的偷袭,那是因为两人都是绝顶高手,高手过招,一旦失了先机便很难补救,但眼前的于仁雄顶多不过一名一流高手罢了,当下又吃了万丈飞起来的一记鞭腿,肥大的身体倒飞出处。
“噗~”
于仁雄右臂耷拉着,口吐鲜血。
倒地的于仁雄似认命的看了看场中形式,长叹一声:
“唉,一招错,步步错,没想到我千算万算,竟是栽在自家人手里。”
于仁雄看着万丈,神色复杂。
万丈却冷笑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
“什么自家人?你真以为这几年醉仙楼发展的如此之快全是你的功劳吗?醉仙楼几年前不过是众多酒馆中的一间小小的酿酒作坊罢了,如果不是看中了你们的酿的酒还不错,公子又怎么会让我来助你”
“你若本本分分,自然会相安无事,怎奈何,你偏偏贪心不足蛇吞象,到头来,是你自己害了自己,怨不得旁人。”
于仁雄听闻万丈此番话,面露悔恨。
奈何一切已经发生,悔之晚矣。
“唉,我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听信了那鬼书生的话。”
“嗯?”
“你说什么?”
花解语眼神一凝,众人也齐齐的看向于仁雄。
“这件事,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于仁雄缓了口气,说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事情的经过,也心甘情愿领这一死,但请花公子和在场的诸位能放过我的两个孩子。”
于仁雄有两个孩子,这花解语倒是知道,其中一儿一女,据说儿子被归元宗一位长老看重,收为了弟子,女儿则是在醉仙楼帮着于仁雄打理酒楼的生意。
花解语略一思索,应道:
“可以,只要他们不来找我的麻烦,我没那个心思跟他们计较。”
“多谢花公子!事情是这样的.....”
“啊噗~!”
于仁雄正待叙说,突然脸色一黑,接着便喷出一大口鲜血,两眼一闭,缓缓倒下。
万丈连忙上前,这次一搭脉,确是没了心跳。
“死了?我拿捏着分寸呢啊,怎么可能?”
“不是你打死的。”
花解语脸色闪过一抹阴寒,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天鸠毒!”
......
却说那丑奴儿,一心要摆脱那邋遢算命老道,只顾埋头奔走,径自在临安城的大街小巷内穿梭。
时隔两年,再度回到这临安城,却感觉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城外破庙早已人无迹踪,城内常去的几个窝点早已不复存在。
一路奔行,丑奴儿只觉得腹内空空,失魂落魄,径自在墙角缩成一团,昏睡过去。
睡梦中,似看到了自己苦苦找寻的姐姐,欲去追寻,却是镜花水月,怎么也看不清。忽又看见一名脏兮兮的少年,手里捏着俩个香气四溢的热包子正递给自己。
丑奴儿鼻头嗅了嗅,只觉得一阵香气袭来,抬起蜷缩在双腿上的小脑袋,只看见两个大馅儿包子放正在一张油纸上,冒着丝丝热气,摆在自己面前的地上。
距离包子不远处的墙角,赫然便是那一身邋遢的算命老道,此时他正侧对而坐,靠在旁边的墙上,怀里还抱着那面幡子。
丑奴儿咽了下口水,眼睛一红,故意转头不去看那包子。
“怎么我到哪你都能跟过来?真是阴魂不散!”
泪滴滚落。
老道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当然是我算的啊,我说过,纵使你跑到天涯海角,本道爷也能把你找到。”
丑奴儿翻了翻白眼,破涕为笑,心中依然奇怪,这破老头别的能耐没有,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找自己,偏偏每次都能让他找着。
两年之内,丑奴儿每次受了委屈便想一个人偷偷溜掉,却总是摆脱不了破老道,要么是自己一觉醒来看见他,要么就是他在自己前方守株待兔。
“你算的有那么灵的话,怎么不见你能挣得几个大子儿?”
自己当年就是误信了他的鬼话,才跟着他去找姐姐。
这两年两人从临安出发,顺着碧波江逆流而上,先后去了永定,长丰,泰北,南嘉以及最后的白帝城,不仅连个人影都没找到,反而吃尽了一路苦头。
只见算命老道又是一笑,突然从包袱里翻出一颗小白菜,接着又拿出了一个乌龟壳。
丑奴儿心中又是一阵失落袭来,赌气问道:
“既然你算的那么灵的话,那你告诉我,我今年多少岁了?”
老道沉默不语,只是撕下一瓣白菜帮子啃了一口,又把四面堵住的龟壳一头儿木塞取下,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却是生生把用来占卜的龟壳做了酒壶!
那位号称天玄道人的道门老祖如果得知自家的法器被如此对待,估计都会从坟头里跳出来给他一巴掌,说句不肖子孙。
“你今年,十之有四了。”
丑奴儿撇撇嘴,满脸的鄙视,这老家伙,又开始编瞎话了。
“今天是四月二十一。”
破老道双眼浑浊,举头望天。
“也是......你的生辰。”
“我的生辰?”
老道并不接话,良久之后,又说道:
“你姐的生辰,应是四月十六。今年二十有五。”
“你们是十二年前分散的。”
丑奴儿愣住了,这还是头一次听破老道这么认真的说话,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的?”
老道转过头来,露出一脸的鼻青脸肿,嘿嘿笑道:
“那还用说,自然是算出来的。”
却是又恢复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
丑奴儿只见得破老道一脸惨相,一时忘了追问,有些好奇道:
“你这是?又被揍了?”
老道耸耸肩,再灌了口酒,愤愤说道:
“那瓜怂竟说我算的不准,不给钱。”
“我怎么可能算的不准呢,一怒之下我就抢了他的钱袋,取了十文。”
“五文打了酒,一文买了颗小白菜,四文买了两个包子。”
老道看向地上的包子,砸吧砸吧嘴儿。
“啧啧,这么好的包子,你要不吃的话,那本道爷可不客气喽。”
丑奴儿连忙眼疾手快的将地上的包子拿了起来。
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一口下去,油汁喷溅,满口留香。
“肉......肉包子?”
“老头儿,你这顿揍挨得不亏。”
“估计又是你跟人家强买强卖的吧?”
丑奴儿边吃边问道。
老道闻言嘿嘿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很快,一个肉包子下肚,腹中饥饿一扫而空。
丑奴儿看了看一旁正一口白菜一口酒吃着的破道士,索性把另一只包子递了过去。
“诺,这个赏你了。”
老道却是头也不转,兀自嚼着白菜帮子,时不时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似是在吃着这天下最好的美味一般。
“贫道乃是出家人,向来不沾荤腥。你这丑奴儿,难不成想要害本道爷破戒不成?”
丑奴儿再次翻了个白眼,这两年,你偷的鸡摸的狗还少了?刚刚不是还威胁说要吃掉两个包子呢吗?
丑奴儿小手一扬,手中包子便径直朝着老道飞了过去。
“爱吃不吃。”
老道士抬手接住包子,又重新用油纸小心包好,塞进了包袱中,长吁了一口气。
“晚餐也有喽。”
丑奴儿起得身来,看着一脸狼狈的邋遢道士,似乎觉得没那么可恶了。
“喂,老头,你真的能带我找到姐姐吗?”
尽管这两年来,这个问题问了老道士很多次,丑奴儿还是再次问了出来。
老道刚刚能说出自己和姐姐的生辰,倒不像是在说瞎话。
却见老道又露出那副熟悉的表情,丑奴儿顿时失望了。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替你说了,快了,快了?对吧?”
老道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突然之间,老道却一拍大腿,发出一声怪叫,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驴呢!?”
一路光顾着跑了,把驴给丢了。
老道痛心疾首,顾不得满身疼痛,火急火燎的连忙拉着丑奴儿满城乱转,找起驴来。
丑奴儿却是知道,从跟着这邋遢老道开始,就有这只驴了,估计之前这只驴陪了老道很长时间。
有时候丑奴儿常常在想,自己在老道的心里,估计还没这只驴来的重要些。
一老一少行至早市,此时早市人烟逐渐稀少,寥寥几家摊子正在收摊。
老道走近一家摊位前打听道:
“这位老板,不知方才有没有看见我的驴子?”
摊位老板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邋遢老道,旋即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就是那个抢了老王两个包子,然后丢下四文钱就跑的那个算命的吧,驴被他牵走了,想要你的驴啊,你得赶紧去找老刘头了。”
“老刘头?”
老道心下疑惑,怎么老王带走的驴,却要去找什么老刘头?
“老刘头是烟雨楼里的大厨,做得一手驴汤虎骨羹,可是这临安城的一绝,我侥幸尝过一次,那滋味......啧啧~”
摊主一脸回味之色。
“咦?人呢?”
摊主抬头一看,哪还有那邋遢老道和丑奴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