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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管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候车室,剧烈的幻肢痛叫他感觉自己的电池要犯心脏病了,眼部感光元件一阵阵发黑和满屏的噪点,如果不是中年人油乎乎如猪肝一样死硬的神经线依旧绷着,他估计这时候都要被弹出神经链接了。
突然,他接到上级信号,急忙指挥干员们疏散开去,未及他们有所行动,轻轨站上空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一具绑着降落伞的轨道突击舱砸在门口的广场上。
冲击波就如一枚爆弹,许多还没有撤离的游客直接被掀飞,倒地陷入昏厥,外围巡逻的无人机阵列也受到了一定损伤,主管急忙翻身下楼迎接。
轨道突击舱是从太空同步轨道的军事空间站发射下来的。
作为联邦最尖端的军事技术,本不该出现在私人安保任务中,但是呢,这里的找个所谓私人,毕竟掌握着世界上四成的资源,所以拥有一座自己的军事空间站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突击舱里缓缓迈步走出一具极高大的特殊军事级改装义体,寻常标准义体体长在二米三左右,主管的义体稍高,在二米五,而这具军事义体足有四米二,已经突破了理论极限。这样高大的义体不是造不出来,而是会面临着性价比不足的情况,在军事实践里属于不被看好的类别。
主管却明白这样超极限义体存在的意义,这些是给那些同步率百分百的真正强人准备的。
眼前这具深黑色的义体仿佛一道壁垒,背后装载着的是机炮和反器材枪械,双手还提着一柄链锯斧。
“我是重岩,已到达指定坐标,请指引目标。”
“信号丧失,请操作员自行搜索。”
“收到。”
代号重岩的义体没有同主管搭话,只是用手指远远戳了戳他,这种强烈的警告意味,让主管想起了当初被班主任的死亡凝视支配的感觉,仿佛是被布加拉提舔脸一样的惊悚感,就差那句“说谎的味道”,他几乎要漏冷却液了。
重岩一个蓄力大跳,直接飞上轻轨站棚顶,朝四野望了望,机体内置的智能程序检索环境信息,为他指明了目标可能前往的方向,其中概率最大的是西北方向,那里是一片莽莽的丘陵地带。
“已开始搜索程式,请指定卫星导航服务,坐标……”
“收到,目标信号,无,无法提供卫星导航,请操作员自由行动,务必保证目标存活。”
“我能知道目标身份吗?”
“目标是董事长的嫡女。”
重岩挂断连线,低声骂了一句难听的话,随后重新上线,“请求饱和支援。”
“饱和支援已经上线,请操作员立即展开救援行动。”
太空同步轨道的军事空间站里,更多的轨道突击舱正在部署,仿佛一群陨星,即将坠入这片夜幕下混沌的原野。
边宁挟持着粉毛一路朝西北山丘奔行,在虚空义体身边,粉毛身上的定位装置也被屏蔽了信号,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情况,他只是感到愤怒,头脑一热便带着这个小姑娘逃了出来。
连续跑了十分钟,他已经远远离开鼓山市区,在这里,他把粉毛放下来。
粉毛脸上泪潸潸的,但神情满是倔强,“你要杀就杀!”
边宁捏着拳头,猛然朝她砸去,在离她眉心只有一寸的距离,停了下来,粉毛忍不住闭上眼睛,但没有稍后退半步。
“知道我为什么找上你吗?”
“你觉得我知不知道?废话什么呢?你有种弄死我!”粉毛大喊大叫,听语气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倒像是一个碰瓷的街头女流氓。
边宁用机械心脏窥视她的想法,忧郁的男人低语,“在面对死亡的恐惧时,故作坚强也是一种软弱。生于高门,她与世界上其余的任何人都不同,当一个幼稚的孩子拥有最绝对的权力,保持善良的本性已经是莫大的本领。”
“你为什么,要给人戴项圈?”
粉毛瞪着他,“你管我?我就是能做到,怎么样?你要是放了我,我可以给你十个亿,像你这样的,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钱吧?连想都不敢想吧?”
边宁愤怒至极,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我不要你的钱!我根本不在乎钱!我问你,为什么你要给人戴项圈!”
“你认识成然是不是?你是她的谁?”
“回答问题!”
粉毛感到小腿因为紧张而痉挛,但她的回答还是很迅速凌厉,“这是交换,我供她继续读书,她要在高中这三年里服从我。”
“难道在你看来,人是没有尊严的吗?”
“人的尊严也只是后天被定义的而已,天生没有哪个器官在说人人平等,有的人就是离不开强者,离开依靠之后就没法活下去,他们就像是藤蔓一样,必须缠绕在大树上才能生长。”
边宁感到荒诞,“谁告诉你的?”
“……我父亲。”粉毛别过头去。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边宁气得快流泪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流泪的冲动,他就是觉得心如刀绞,仿佛过去十几年都生活在谎言里。
“……”粉毛沉默着,脸颊上的泪水铺开,反射着月光亮晶晶的样子,她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没有犯下什么伤天害命的罪过,现在面对死亡也害怕极了。
边宁感到自己的灵魂要爆炸,他对这个世界的荒诞感到无法认同和接受,自己一直目睹的那些罪恶,根源到底在哪里?
是这些富人吗?是统治者吗?是社会结构吗?是人之本性吗?
为什么有的人比别人更平等?就凭他们投胎的技术好吗?
远处突击舱坠落的轰鸣声接连传来。
重岩赶到现场,扬声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放弃抵抗!你已经被包围了!主动投降还有一条生路!”
边宁突然大笑起来,银灰的机体仿佛真正的人一样,有悲凉的气质。
粉毛尖叫着,“不要开枪!别过来!”
边宁把她放了下来,轻轻抚摸粉毛的脸颊,她愣怔着,边宁轻声说,“不怪你,这些都不怪你,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人和人之间,不只有从属关系,还有一种关系,叫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