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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温璋想用什么词来安慰自己,都无法对即将成为的事实进行狡辩。正天府的温大人铁面无私,不应在儿女私情上徇私枉法,可是他此刻却希望能够为某一个人网开一面,这小小的私心会变成什么样呢,为什么绿翘会失踪,又为什么匿尸于紫藤花架呢,他回想起前日的拜访,鱼玄机的话似有所指,在他心中鱼玄机永远是那位抱着古琴,姿态清高的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鱼幼薇。此时有差役按照指示将埋尸的地方查了个遍,温璋也跟去在现场观察了个仔细,还是那条湖、那棵紫藤花树,只是早已物是人非。温璋稍作停留,站在告状两人指认的地点俯首望去,他摆了摆手,捉取一小撮泥土,捏在手指间研磨了几下,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他转而问告状的人道:“孔瓃、宋椒允你们二人丢弃的锄头丢在何处?”
“我们、就、就丢在了地上……”两人磕头又道。
“锥生,你觉得锄头会扔在了哪里?”
锥生上前靠近温璋,并不回答,温璋拿手点点泥土道:“看这一周是新土,似是不久前新挖的,泥土相较四周以外也潮湿腥臭。恐怕泥土之下已经没有尸体。”他说着命差人继续挖泥,果然下面空空并无一物。
温璋朝周围转了一圈道:“不过几个时辰,应该不会那么快能够转移走尸体,还在这范围内。锁定此地,赶紧搜!”
“是的,大人!” 站在一旁听候发落的赵铺头领命道。
温璋待在泥地望了一会儿,又转过身子,在不远处有一个池塘,池塘边栽植几株杨柳,清风徐来池塘上微微泛起波澜,温璋看了池塘几眼沉思了几下,复尔蹲□子又朝地面望了几眼,踮起步子朝湖边走去,他反剪双手朝后背着。
“锥生,下池塘看看。”
“大人,我明白了。”锥生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孔瓃、宋椒允弓着身子望着水塘上激起一道浪花,不禁个个身子朝前倾想一探究竟。忽然随着“啪”得一声巨响,一条白蟒衔了亦露白骨的尸体。
二人见了禁不住吓得腿哆嗦:“这里真有一具尸体。”
锥生将尸体放下还成人形,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仵作在尸体上几次检查之后,报道:“大人,此尸体虽从水中打捞,但耳鼻口堵,身体发胀,但内脏却无损害,系死后抛尸水中。经初步认定为十六七岁的女子,虽身上多处有伤痕,但头颅上有一血洞,似为撞击所致,为致命伤。”
温璋听到此话,闭上眼睛沉吟一声:“鱼玄机何在?”
“大人这是?”温璋对鱼玄机的情意众所周知,就连正天府里的衙役也晓得此事,在他们心目中,鱼娘子乃是温璋的法门暗器,唯一能令温璋展露温柔的女性,如今温璋命令捉拿鱼玄机,让人大感意外。
温璋似乎不留情面,他环绕尸体一周,将女尸打量个仔细,这才吩咐:“把她带上来。”说完,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鱼玄机缓缓走近,她依旧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嘴角边挂满了嘲弄,仿佛早知事有发生。鱼玄机朝温璋握拳拜道:“不知温大人找我有何事?”
温璋转过身子不去看她,只是沉了声音问:“听闻你的婢女绿翘在数月前离开咸宜观,可有此事。”
鱼玄机听到温璋问话,依旧不慌不忙地答道:“确有此事。绿翘声言想回老家看看,我给了她一些银两路上用,想必已经回家。”
“是么?”温璋听到鱼玄机这样回话,禁不住回过身子。鱼玄机啊鱼玄机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温璋禁不住打量起鱼玄机,或许从前只是从她的表面去观测她,没有好好地注意她内心的真实。鱼幼薇真的已经不复存在了吗?她的脸色苍白,好像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她的脸色涂了一层厚厚的桃花娇面香粉,使得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惨白。鱼玄机昂着头也在看他,眼神里生有一股子傲气,一点都不回避。
温璋忽然暗生一股子侥幸,他希望是自己弄错了,此事与鱼玄机一点关系没有,他注视着鱼玄机,公事化的眼神忽的变得温柔,时间悄然停止,好似不知道该向何方停走。“前几日绿翘夫妇状告,自己女儿在咸宜观走失。”
鱼玄机听到这里,轻轻嗤笑一声道:“她的女儿走失与我何干呢?或许是走在路上一时贪玩,遇到点什么不知的事耽搁了。”
“鱼姑娘,我再问你一句,你池塘下的人是何人?是不是绿翘?”温璋像是生了气般指向身后的女尸。
“我的池塘下居然有尸体,令人匪夷所思。我是一出家人,平时烧香拜神,偶尔会会朋友,往来的都是社会名流,雅雅士豪杰,交流诗歌心得,你所说的我一概不知。池塘下怎么会有人?何时有的人?我也想知道,麻烦温大人帮贫道节节疑惑。”
鱼玄机摆明了是要与“无名女尸案”撇清关系,温璋虽然不敢有十成把握,但是鱼玄机越是沉着应对越是让温璋心生怀疑,鱼玄机所说的话,好像是事先预演好,毫无破绽。
此后温璋又问了别的丫头,大家都咬口声称绿翘早已回家。温璋看此场面,知道再审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就摇着手让她们下去。过一会儿让人带着尸体回去衙门。温璋寻思道:“这些人虽矢口否认,但埋尸、藏尸、挖坑并不是一名女子之力,便会完成。鱼幼薇不过是个弱女子,体力有限。她一定有同伙,会是谁呢?这草地有新土,走过之人鞋子上一定沾有痕迹,只要找到这双鞋子就好。”
温璋闷闷不乐回到府上,连锥生几次喊话都未听见,好半天才听见锥生说话:“大人,绿翘的父母刚才认尸,确认那就是咸宜观走失的婢女绿翘。”
“鱼幼薇在撒谎吗?”温璋微微眯上眼睛想。每次办案要沉思的时候,温璋都会眯上眼。
“大人?你不碍事吧?对方是鱼姑娘,我想你一定不好受。”锥生是温璋一胞所生,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温璋想什么,他最清楚不过。
“锥生,你相信鱼姑娘是无辜的吗?”半晌,温璋才问话。
锥生碰上了难题,不知道如何去回到答温璋,他只求温璋不要过于伤心。温璋铺开纸,研开了墨,方才拿起手中毛笔在纸上提笔:“纤云有恨银河开,神女思凡惹天谴。鹊桥为径诉相思,纵是日日不得见。薄物难为多情恼,冰人玉溪兰舟堑。痴心到老终不悔,一病从此断肠恋。何意放灯送东风,风语不能向从前。”写完他丢掉笔,哈哈大笑起来。令锥生免不了担忧起来。
温璋不再回话,而是将脸埋在了衣袖下,声音孱弱地说:“今天下午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锥生知道此下温璋心情难受,便答应着离去,吩咐众人也不要去打搅。
忽然温璋隔着衣袖,似有哽咽地吩咐:“你去咸宜观密切注意,凡是和鱼幼薇密切往来的男子都给我好生跟着,千万不要弄丢。另外你给我找一下印有这样花底的鞋子。”
锥生领了命去到鱼玄机的咸宜观,暗想:“大人,这是要我作甚?是了,大人一定是觉得鱼姑娘有同伙,所以让我盯紧。只是这小半边的鞋子花纹,让我到哪去找?”
从午后起锥生一直蹲在咸宜观后鬼鬼祟祟,不一会化作一条白蛇藏进树间,只见有两个丫头从鱼玄机的房门内走出,嘴里念着:“真是没来由的晦气!原以为绿翘昧良心的,扔了娘子一个人跑了,却没想到葬身湖底,真是令人唏嘘。”
“这世界原本奇事多多,又何止这一件?娘子的心情看来不好。唉,没想到温大人这么不念旧情,逮住娘子一路质问,倒像是我们娘子做下的事情。”另一个女子侧身俯向另一人的耳边说,“真是白看他了。”说完那女子使了眼神要对方莫要声张,两个女子嘀嘀咕咕耳语一番,先后迈着健步离去。
锥生掩藏树丛中听见两个丫头如此评价温璋,不免有些愤愤不平:“我们温大人真被你们冤枉了,若真是你们所说,也不会打发我出门不去叨扰他了。”锥生想着叹息。
正想着,鱼玄机的房门被推开锥生甚至了身子望向下方,一名男子蹑手蹑脚走进房内,满脸堆着笑:“我的心肝小宝贝,想得我好心急。这几日我不来你到底有没有想我?”
锥生听到此话,蛇形的身子恨得直晃树枝,怒想:“我家大人思慕鱼家娘子,早晚奉若神明。却没料到,她有如此众多姘头。真当是□无情。”真想着间里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