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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无怀淡淡问了句,眼也不抬。
“对敌大孔雀拳,胜12败6,对敌狮子步,胜7败6。”
白术勉强挣扎起身,朝无怀施了一礼:
“龙师明王真身,胜11败7,乾闼婆琉璃咒……”
他静默了半响,才缓缓涩声开口:
“弟子没有赢过,一共死了四十三次。”
与他对敌的那四个人,都是练窍修为,也都是耳窍。
到这个时候,他也总算明白,这是口传法金钟。
无怀把自身神通剥离,烙印在这口金钟上。
他每击杀那四人一次,狮子步等四门神通,就会生生精进一分。
这种手段无异于自废武功,他拜入丰山也没几天,无怀这般举止,着实令他震愕。
“这四门神通若是不扔在金钟,而是直接灌顶于你,狮子步那些,你顷刻间就能大成或圆满。”
无怀慢慢摇头:
“但长远来看,那对修行并无半分益处,这番争斗,你可明了自己短板了?”
“明白了。”白术颔首:“是神魂。”
其他还好说,毕竟同是耳窍修为,且只会一门神通。
白术在争斗时,有胜有败,甚至也是胜者居多。
但面对乾闼婆琉璃咒的神通化身时,无论是气血还是真炁,在它面前,都孱弱如婴儿。
七步生莲再快,也快不过心念一动。
它打自己,就像大人打孩童,白术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尽管这有自己从未修行过神魂武学的原因,心海如纸糊的窗纸,轻轻一捅就破。
但这番教训,真切给白术上了一课。
武道修行,的确是不能有丝毫短板。
想要不落到如此番凄凉境地,《乾闼婆琉璃咒》和《婆稚阿修罗王观想经》,须得尽快入门了。
“明白就好。”
无怀挥手,朝殿外一招。
殿外那口传法金钟随着他动作,化作一道流光,烙进白术手臂。
与此同时,一道玄妙口诀突兀显化。
白术抬起手臂,一口指节大小,通体灿金的小钟就纹在左臂上。
他试着催动那道口诀,心神便微微动弹,随时就要飘进钟体里去。
“你的拳法尚可,显然是有天分的。”
无怀又问道:
“这次的大孔雀拳,结果如何?”
“至多两天,便能入门了。”
有先前的武道经验打底,再加上无怀的特意成全。
入门大孔雀拳和狮子步,并不算什么难事。
龙师明王真身,虽然稍艰涩了些,但也不是触不可及。
唯有乾闼婆琉璃咒……
“老师。”
白术忽得俯身一拜:
“老师把神通剥离,用来成全弟子。”他声音顿了顿:“老师就不忧心道行受损吗?”
“无碍的。”
无怀笑了笑,示意白术自行离去,可当白术走出几步后,无怀又突然唤住他。
“险些忘了,关于你那活尸的事。”
无怀道:
“以金刚寺的名号,不止钟离,我从各州郡又帮你弄了些来,用不了几日,也该有讯息了。”
他沉默了一会,这个时候的日光,正是一天中最盛的时辰。
穿着锦襕袈裟的小和尚恭敬站在不远处,垂手侍立,他是自己最小的弟子,今年才多大,十四吧?
无怀想起自己十四岁的样子,隔着两百多年,连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像覆着一层浓密的粗砂。
十四岁,真是久远啊……
那时候,自己还只是个小和尚,每天的早课都起不来,想吃肉,馋口肉都快馋疯了。
喜欢过女人,在这一生里,也是唯一一次,他也曾感受过女人的体温。
小姑娘的眼睛一闪一闪,把无怀的心都要融化了。
他张开双臂,不再是虚无,穿梭不休的风,温暖的香气从胸膛,一路蔓延到四肢。
而现在,师傅已经老死了,江湖上的朋友,熟识的故人,他们多半也都老死了。
女人……
无怀还记得她的眼睛,女人哭着告诉自己,她要嫁人了。
怎么办,自己又能怎么办?
在那之后,无怀便再也没有见过女人的脸,直到来丰山前,他听到了关于女人老死的消息。
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
“等活尸到了,就尽快入门婆稚观想经吧,到那时候,已不至于这般狼狈。”
他慢慢地笑了笑,像是突然苍老了几岁。
“去吧,好生修行!”
……
……
……
在白术离去后,虚岩陪了他很久,也被无怀赶走。
赤面和尚一个人蹲在台阶上,从日挂中天到夜凉如水,在丰山外,那农家小舍里,幽微的几点灯火突兀暗下去后,他终于也跟着起身。
而在其身侧,不知何时,竟出现一个肤色暗金的垂暮老僧。
“方丈。”
无怀便不意外,他坦然施了一礼。
“你要去南海?”
“是。”
“烂陀寺又要生乱,再加上眼前时局,寺里恐怕派不出多少人来助你。”
“弟子明白的。”
无怀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丰山寺的……”
“同为三百禅院,寺里自会照拂。”老僧眼也不抬,仍是缓缓转动手腕念珠。
“那我就放心了。”
无怀从胸膛呼出口气,苦笑道:
“只可惜对不住虚明,无显把他托付给我,可笑我竟看不到他成材了。
我若身死,还劳烦方丈替他另寻明师,不要耽误这孩子的修行。”
说到这时,绕是无怀心中,也不由得生出股荒谬感。
无显把白术托付给他,显然是笃定自己能破境命藏,却未曾想到,自己与他们,本就是两类人。
“无显师弟,真是……”
无怀叹息一声,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无怀。”一旁垂暮老僧突然开口:“你觉得自己会死?”
“七成吧。”无怀摇摇头:“那可是上界遗藏,茆星子毕竟只是第五境,很难护住我。”
“你死不了。”
老僧慢慢开口:“有神足在,你即便想死都难。”
“神……神足师叔?!”
原本颓然的无怀猛然抬起头,心海波澜大起,几乎失态。
“神足师叔要助我?”
“是。”
“可,我,我……”
狂喜之下,无怀竟然有些舌头打折:“寺,寺里?”
“寺里哪能随意请唤神足,别说是你,就连他师傅都难。”
“那为何?”
“阿弥陀佛,这个来由。”
垂暮老僧缓缓念了声佛号:
“老衲也是不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