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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六月廿八,宁阳伯府三公子大婚,新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之女,年方二八,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
余叶蓁手执针线,一边完善自己的绣品,一边听木香和玉竹津津有味地讨论着这场大婚的浩大场景。
去年赏花宴后,余叶蓁命人将容玉被弄脏的下裙洗净,自己再亲手拆了裙上的孔雀金线,劈了新的金线沿着针脚痕迹重新补好。这样起死回生的女红在容玉的大肆传播下,使得余叶蓁几乎成了京中女眷们学习的楷模,教导过她的刘姑姑也一时被贵妇人们奉为座上宾。
事实上那次修补更多的是碰巧,当初余叶蓁刚好在织绣大全上看到了孔雀金线的科普及应用和修补方法,所以才大胆出手,没想到会引发这样的热度。
老太太的寿辰将近,她打算绣一面松鹤延年的屏风,这样不仅心意十足,而且寓意也好。这面屏风她绣了两个多月,终于到了收尾阶段,余叶蓁忍不住甩了两下自己酸痛的手腕,长舒一口气。
半夏见状知晓姑娘疲劳,连忙收了绣架,拿了热帕子敷在余叶蓁手腕上,并轻轻揉了揉。
余叶蓁起身伸了个懒腰,出了屋子在院子里走动两圈。廊下云儿正靠着栏杆做女红,余叶蓁瞥见了,轻手轻脚地站在她身后。
云儿手里拿的是一方蜜合色的帕子,她正往上面绣荷花。余叶蓁不出声,静静看了一会儿才赞赏道:“你的女红倒是精巧。”
云儿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行了礼,余叶蓁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拿过她手里的帕子,轻轻摩挲了两下。
“针脚细密,配色得当,绣样也灵动。”余叶蓁看了又看,突然觉得这针法有些眼熟,她思索片刻后从袖中摸出自己的贴身帕子。
两相对比,果不其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原来是你做的。”余叶蓁恍然大悟。姑娘们的贴身衣物一向是自己院里的丫头们来做,余叶蓁一直以为做这事的是玉竹。
云儿红着脸道:“前些日子玉竹姐姐身子不太好,奴婢便求玉竹姐姐揽了这差事。”
余叶蓁点点头,又将帕子递还给她,她定眼瞧着云儿,摸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云儿捏着帕子,有些摸不清余叶蓁的沉默,惴惴不安地低了头。
“云儿,你如今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六。”云儿低着头,小声答道。
余叶蓁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遍,随后满意地点点头。她将云儿叫进里间,又屏退了屋里的丫头,只留下云儿一人紧张地站在余叶蓁面前。
“你别紧张。”余叶蓁见状安慰了她一番,随后特意柔和了自己的嗓音,“云儿,你那表哥赵进可还在大厨房采买?”
云儿白了脸,但还努力保持着镇定,“回姑娘,他去年犯了错,被太太撵去守门了。”
“那你与他可还有往来?”
闻言,云儿登时便跪下,抖着身子道:“回姑娘,奴婢不敢……”
余叶蓁无奈地扶起她,“你先别急着跪,我没有问罪的意思,反倒是有事相求,你只实话实说便是。”
“奴婢……”云儿悄悄抬起头,见余叶蓁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她才嗫嚅道:“奴婢偶尔会在府门口与表哥见面,但奴婢发誓并无放浪之举,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余叶蓁宽慰了她两句,拉着她坐在杌子上。
“我瞧着你也十六了,不如将你配给赵进?”
云儿顿时红了脸,两手捏着帕子不知所措地低着头。
余叶蓁也不着急,她缓缓道:“不过,我得先见见他,看他是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表哥他很好……”云儿呐呐两声,红晕蔓延到了脖子。
余叶蓁唤来竹苓,命她去一趟前院,将赵进寻来。
半刻钟后,赵进气喘吁吁地进屋,弯着腰给余叶蓁问安。
外面日头正大,显然他是快步赶过来的,余叶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清了清嗓子道:“你便是赵进?”
赵进连忙应是。
余叶蓁命他抬头,对面之人面容清秀,看起来不像小厮更像个秀才。
“你可识字?”
“小人幼时读过书,识得几个字。”赵进恭敬答道。
余叶蓁又将云儿叫出来,问道:“我叫你来,是打算将云儿配给你,你觉得如何?”
眼前之人顿时喜不自胜,紧跟着跪下给余叶蓁磕了两个头,欢天喜地道:“多谢姑娘,小人感激不尽!”
看他这样不似作假,余叶蓁满意了,便叫他起身。
“除了这个,我还有意将你调到我这院子来,负责小厨房的采买。”
不等他答话,余叶蓁又道:“云儿许了你便要出府了,我到时候赏给你们一处小院,只有一件事,需要你们照办。”
云儿连忙应声:“奴婢愿为姑娘肝脑涂地。”
余叶蓁无奈笑了笑,“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叫你帮我打理一个铺子罢了。”
说起这个,她早就打算自己盘个铺子卖些绣品衣物之类的,只是她如今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就连买个小玩意儿都得记在府中账上,更别说是大喇喇地买个铺子了。
余叶蓁转身进了里间,假装从妆奁里实则从空间取出五块金条,掂量了几下,觉得应该值五百金。她取了一块没有花样的帕子将金条包起来,走出去将其递给赵进。
赵进万分震惊地又跪下了,口中直呼“不敢”。
“拿着,将这些换成银票,然后在东街盘个位置好的铺子。”余叶蓁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记得请个掌柜的记账,再买一间院子当作绣坊,请几个绣娘。每月初五,你便把账本交给半夏递进来,小厨房采买之事你每三日跑一趟就行,铺子那边则要劳动你每日看管了。”
余叶蓁又转头对云儿道:“云儿你绣工出众,人又细心。我每月初五让赵进把花样子图册交给你,你便负责领着绣娘刺绣裁衣。你们二人,我每月各支二两银子做月钱,务必尽心办事。”
二人连忙应是,只觉得天降馅饼,满心欢喜。
次日一早,余叶蓁便去了听松苑求萧氏。三日后,赵进便调到了倚兰院,云儿则收拾了包袱,眼含热泪拜别了余叶蓁。他二人的卖身契还在余叶蓁手上,一旦有什么别的心思,便会被重新发卖,倒不必担心两人背主。
九月初八,东街新开了一家揽月阁,一共三层楼,底层是各种布料和精致绣品,二层则是各类成衣及几种新奇绢花,三层一般人不得入,乃是私人订制衣裙的地方,摆满了各种设计图册供会员顾客挑选。
开业当天,热烈的鞭炮声响彻东街,掌柜抓了几把铜钱撒给看热闹的路人。
深谙营销之道的余叶蓁早早地叫赵进雇了一群衣着光鲜的妇人在门口排队,营造出一副人山人海的假象,果不其然引来许多顾客。
她的设计图将大都的布料和现代的风格融合,别出心裁,独具一格,就连她所购的布料也是经过层层挑选。许多姑娘带着丫鬟买了不少绣品和成衣后,便有负责接待的少女登记下顾客信息,引其踏上三楼,选择设计图定制独属于自己的衣裙。
仅仅一月,揽月阁就有了七百两的净收入,余叶蓁捧着账册乐不可支,一副钻进了钱眼的模样。
倚兰院里知道这事的只一个半夏,余叶蓁对她向来很放心。她仔仔细细看完后,又将自己这月所画的设计图整理出来,再加上她誊抄的织绣大全部分内容,命半夏一齐交给外头侯着的赵进。
余叶蓁的敛财事业进行得红红火火,一眨眼老太太的寿辰便到了。
老太太不喜张扬,故而只命萧氏在荣安堂摆了一场家宴。余叶蓁作为长姐,率先献上自己的寿礼,高约两米的屏风上绣着精致的松鹤图,精巧别致,栩栩如生。老太太看了喜欢得不得了,拉着余叶蓁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
余叶菡则是献上自己所绣的抹额,东西虽小但心意极好,老太太本就疼她,自然高兴不已,又拉着她坐在自己另一侧。
余叶珠还没献礼,老太太身边的位置就已被余叶蓁和余叶菡占据,许氏幸灾乐祸地看向萧氏,“大嫂还真是养了个好庶女啊,只是可怜了珠丫头,竟不比庶姐得老太太青眼。”
萧氏一向看不上许氏,闻言也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并不将她的话放在眼里。余叶珠看不得许氏这幅挑拨离间的作态,也学着母亲的样子装作没听见不搭理她。
许氏冷哼一声,心里暗自咬牙,恨恨想道:这小蹄子也学她娘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轮到余叶珠献礼了,她从身后的翠菱手里接过一本书,双手奉上。
“祖母,这是孙女亲手写的佛经,惟愿祖母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老太太亲手接过佛经翻看了几页,笑得合不拢嘴,将她搂在怀里直呼“心肝儿”。
虽然余叶珠没能坐在老祖宗两侧首位,但却被老太太拉着坐在了余叶蓁身旁,惹得许氏愤恨不已,又心中失落自己没个孩子来讨老太太的欢心。
几位哥儿送的东西就没女孩家那么贴心了,多是些摆件饰物,老太太也一一笑纳。倒是萧氏三岁的儿子耀哥儿送了一张自己写的百寿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却得了老太太的连声夸奖。
日子一天天过去,余叶蓁沉浸在赚钱的快乐里无法自拔。她一面学习着大全里的织绣术,一面竭尽脑汁设计花样和衣裳样式,整个人都投入到了事业当中。
直到萧氏命人送来一张又一张的帖子,余叶蓁才发现有一件大事,自己却一直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