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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一趟梁府后宅。”郁华凝着杜邡道。
“梁府后宅?”杜邡疑惑地问出声,末了,又隐隐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出寺?”
他猜想寺外一定还有郁家的人,她这次能逃出来或许是得人相帮的,亦或许她已经甩脱那些人了?
郁华一听忙道:“杜邡此处可有后门或者侧门?我想走得隐蔽些儿。”
她终究是不放心永清跟着出来,永清到底是郁大公子的人,而步怀沙的事情她答应替步怀沙瞒着,她不想让郁家人晓得了,做出什么事情来。
杜邡愣了下,心想被自己猜中了,是人送师姐来的,或许人还候在寺庙外头呢!
“侧门之类的也不算隐蔽,最隐蔽的是白马寺后山,从后山穿过去是再走上一炷香的功夫可以到十四桥西。”杜邡解释了一番。
竟是绕了这么远!
“好,杜邡我们走后山。”
远了些儿,但是能避开永清,也能避开或许已发现他们身份的人。
郁华被杜邡拉着手道:“那阿七我们快走,这到十四桥得大半个时辰呢!”
二人一路走一路小声说着一些过往的事情,讲杜邡怎么与自家西席来到长安,杜恽先生又是怎么进朝堂当了小官……
“我早前就在想你为什么会姓杜,又为什么能进四门馆读书。原来还有这一层,你家西席先生授你父亲之命教授于你,又不忘知遇之恩情帮你至此,这等人物当是忠肝义胆、义薄云天之士。要我这听者也是好生佩服……”郁华面带笑意与钦佩的说道。
杜邡想起先生杜恽也是面带崇敬,这一两年若不是杜恽,他也不至于能有今天,或许在没有见到阿七的时候就已经意志消沉,活不下去了。
郁华二人已边走边说出了白马寺后山竹林。
“再往这里走,穿过去就是十四桥西竹林,走过竹林要一炷香的功夫。”杜邡笑着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这里可以通往十四桥的?”郁华不禁问道。
杜邡一顿,挠挠头道:“我,是别人告诉我的。”
郁华见他这般定是不想说出告诉他这条路的是谁,也没再多问了。
想到什么,杜邡疑惑的问道:“师姐,那你去梁府后宅瞧谁?”
郁华望向他,“反正带你去见了,也不怕告诉你了,只是你可不能对旁人说。”
看着郁华神神叨叨的样子,杜邡皱眉颔首。
“是六师兄步怀沙的外祖母。”郁华说道。
杜邡一愣,六师兄的外祖母住在梁府?梁家可是二王党啊!
“这事儿师尊晓得不?”杜若突然紧张地问道。
郁华摇摇头,只是她不清楚,并不代表师尊不知道吧……
现今想想,步怀沙的身世,师尊应当是清楚的,若是不清楚的话,师尊不会将步怀沙选为入室弟子。
此后,二人未再多说些什么,一路未停,直至走至十四桥。
他二人戴着斗笠上街,郁华说要去铺子里头买些东西,布匹绸缎妇人们喜爱,只是拿着颇不方便,于是郁华包了一盒人参,选了对玛瑙镯子。
光是瞧着今日这样,杜邡觉得郁华不似那般无情之人。
他二人走的很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至梁府。
“阿七,这会儿都快辰时了。”站在梁府后的密林处杜邡朝郁七道。
郁华知道杜邡想说什么,他怕这会儿正是晨起忙活的时候,梁府后宅有人出入,被人瞧见了。
郁华朝杜邡道:“这会儿梁府的主子估摸着都醒来了,仆从们正是伺候主子用早膳,我想梁府正宅里头的人不会到后宅去,这会儿人都应该在前宅。”
“师姐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们这会儿早点去,快些儿出来。”
“我正是这个意思。”郁华朝杜邡一笑道,“快些,我们这便进去。”
从后门进去,郁华瞧见那院子里头空空荡荡的,他二人推开门朝里头走,果然没走两步便被人唤住了。
往里头一看,是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地从屋内出来。
“你们是谁?”小丫鬟凝着他二人气呼呼地说道。
“我们是步怀沙的同窗,是来看望老夫人的。”郁华笑道,将礼包奉上。
那小丫鬟一听,瞅着他们细瞧了下,顿然红了脸,她下意识地瞧了眼四下,收回脸上警惕的神情,这才上前去迎他二人。
“阿水不知二位公子是少爷的同窗,还望二位公子见谅。”阿水绯红着脸说道,有些紧张。
郁华笑了笑:“不知者无罪,我们进去瞧了老夫人便走。”
阿水忙引着郁华和杜邡进屋。
那步老夫人听说他们是步怀沙的同窗,一阵乐呵,吩咐着阿水要她给他们上茶。
郁华将手中的礼品放下,同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就起身欲要告辞。
老夫人初初时候阻拦,后来阿水提点了几句,老夫人才不舍的看着他们离开。
郁华总归完成了步怀沙交给她的任务,这会儿离开梁府轻松了许多。
看了眼天色,以为这个时候暮阳王府里正在给师尊准备早膳。若是他们这会儿赶过去,顶多花一炷香的功夫。
“阿七,我们快些走吧。”杜邡有些焦急地说道。
“怎么了?”郁华问道。
杜邡讶异地瞧了眼郁华,缓缓道:“今日初五,按理宫里是要来人问话的,”
郁华一愣,这才想起今日初五,初二圣上派宫人问话淮阳王,初三是二王,初四是四王,初五便是六王和七王,往年也是这么来的。
这会儿师尊病着,杜邡说伯兮师兄夜里照顾师尊,这会儿恐怕是去歇息去了。
郁华想着,下意识地也加快了步伐。
杜邡见郁华闷着头走远了,也跟了上去。
走至暮阳王府处,果然瞧见王府门外停着好几辆宫车,宫里头真的来人了。
郁华走近王府的时候,就瞧见秋水。
郁华瞅着秋水那失常惊愕的眼神,那样子就像她是洪水猛兽,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郁华面一红,以为他定是知道了,前头她与师尊的事情。
秋水凝视一眼一旁的孤鹜,好似用眼神同他说,这宫里来的人都教给孤鹜。
他跃过众人,直直地朝郁华走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握住郁华的手,“你跟我来。”
郁华俨然被这副冰冷强势模样的秋水吓到。
“你要干什么?”郁华问道,那声音很轻,俨然心里以清楚他要做什么。
他要带她去见燕祗。
秋水不语,只是拽着她往正殿走。
王府仆从们都望着拉着郁华的秋水,谁也没有上前来阻拦。
就这么,郁华被带到了燕祗面前,瞧着那榻上躺着的毫无生气的人儿,她心中抽痛了一瞬。
他真的病了,病得这么重。
秋水终于放开了她的手,郁华一个不稳就向前头冲去,身子一软,竟是跪在了床榻前。
秋水见状,目柔了一瞬,末了,竟是开口道:“你的确改跪在主子面前忏悔!”
郁华一震,原来他们都知道了?
知道她拿了他的贴身之物给了薄云雁,是不是如今宫里都下了赐婚?
她心一紧,突然间一股恐慌感爬上心头,也不知是因何而恐慌。
总之是不安,很不安。
终于,她转头望向秋水,“那个……”
唇动了动又合上了,似乎最没有资格相问的人是她。
赐婚与不赐婚,如今师尊已成这样了,她才是“祸首”?
“唤醒主子,这是你该做的。”秋水凝着郁华咬牙道。
她从来不知道秋水可以这么冷,冷到让她身子发寒。
原来温柔只是表象,在她触动他的底线时,他是最冷酷无情的一个。
抓过头,望向床榻上气若游丝的人,郁华伸手握住他的。
她觉得气糊涂的人的思维很可笑,就像此刻的秋水,让她唤醒师尊,怎么可能?
师尊是生她的气,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应该是她。他病了,如何能经人唤醒。
若不是腿疾,也许师尊真是太劳累了,他没日没夜的忙碌着国子学的事,又在生辰日被她气昏了头……
郁华缓缓地伸出手想去抚他的脸颊,却又在下一刻收回了手,这屋内还有人,叫她不敢贸然伸出手。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秋水突然转身离开了。
郁华愣了半天,这时候才敢缓缓伸出手去抚摸榻上人的面颊。
脸上的疤痕已完全消失了,此刻他沉睡着,让她觉得异常平静,很安详……
可这种安静只是与他相处的感受,内心中她依然不安着。
她担心他的病情,数日不见他憔悴了好多。
榻旁不远处的炉子上还热着汤药,郁华缓缓地站起身子,正欲要去瞧那热着的药。
将要松开手,这时候那只手却紧紧地握住她的。
她身子一震,望向床榻,那人分明是闭着眼睛的,意识到这一点,她就要挣扎,那只手却仿佛有意识似的,紧紧地握住她的。
他醒了吗?
郁华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他若是醒了,她又将要如何面对他?
郁华不敢再动,生怕她再一动师尊就睁开他那幽深的凤眸,死死地擭住她……
她屏住呼吸,整个殿前安静的针落可闻。
很久很久,她似听到一声为不可闻的轻呼……
再回眸,床榻上的人正睁着纯净无暇的眸,凝着她……
他的眼里似有不确定,梦中无数次出现的人儿,此刻就坐在他的身前,就像此刻他已分不清梦中与现实。
她憔悴了,小脸苍白无华,可是冻着了?
蓦地,他握着她的那只手更紧了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