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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封了胭脂铺子?那些人当真是好盘算啊!这一来没有与她家相较量的胭脂在市面上流通了,她们又了以大赚银子了!
郁华大致看了些手上的纸张,她抬眼望向秦箴,“你的意思是让我拿着这些去找我三师兄夜良,先发制人先定了那多景楼的罪?”
秦箴含笑微微点头:“而且我怀疑真正的胭脂夫人十几年前就死了,而这些弟子未曾得到胭脂夫人真传,而她们还保存了胭脂夫人以往的人际关系,又有胭脂夫人的弟子名声在,于是合伙瞒着,继续赚那些妇人们的银子。”
他说完,眯眼望向郁华,他都说的这么清楚了,这小丫头也该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了吧,哪里有怀疑的事这么容易说出来的?这些可都是他命人查出来的,看着丫头如何利用了。
“我明白了!”郁华猛地抬起头望向秦箴,“我夜里就去找我三师兄!”
末了,郁华又似想到什么,抬眼凝着秦箴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帮胭脂铺子?于你而言,这次她们若真动了心思想要动真格,肯定会顺藤摸瓜查出你的,封了于你而言不是更好吗?”
秦箴那从容的面上隐隐有惊色,末了,他又笑的温柔,柔声道:“胭脂铺子每月至少有几百两的盈利,我岂能丢了她不管?”
郁华皱眉,这人才不像贪财的人,这般说她更不信。
秦箴猜出她的想法,脸上笑意更深了些儿,“这是你与阿笙用心经营的铺子,我若不做些事儿保住,你们是不是会伤心呢?”
郁华蓦然一震,他说的……可是真心话?若是这样,她想她有点感动了……
“我要走了!”
郁华说着已微红着脸颊,转身离去,却被秦箴拦下,“你这会儿若是回国子学见到你师尊了帮我带句话。”
郁华疑了下,未回头问道:“什么话?”
“你问祭酒翰林侍讲那头的授课蓝本整理好了没有,你告诉祭酒,他便晓得了。”秦箴道。
“授课蓝本?你们不是教授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还有几个小帝姬吗?怎地皇子的书册也归我师尊负责了?”郁华突然转身,她皱着眉,似是有些不平,“说到底那藏经阁的事情也是归你们翰林院的,全归我师尊了!你们就不怕把他累死了?圣上下旨的时候都不拦着点?”
瞅着郁华皱着眉头的样子,秦箴心头微软,微笑着逗弄她,“好了,别生气了,下回儿皇上又给你师尊添活儿的时候,他们那些朝臣一言不发,我第一个出头,这样总归可以了吧?”
明知道是唬人了话,他却说的异常的顺口,秦箴自个儿都讶了一下。
“不和你鬼扯了,我走了,回国子学上了课,夜里还要去寻我三师兄的宅子,我可是一次也没有去过呢!”郁华说着扬长而去。
郁华将那一沓纸收好,回国子学后,果然如秦箴所料师尊在的,而且听人说师尊在思贤殿等她很久了……
匆匆回房换好了衣裳,郁华就朝思贤殿而去。
怎么又被抓了个正着,想来那师尊就同如来佛一般神通广大,叫她怎么翻都翻不出五指山了?他不会知道她在开胭脂铺子,将将还和人干了一场吧?
想着郁华打了个哆嗦,等到了思贤殿,一阵凉风吹过,郁华一抹额头,竟是哗哗的冷汗。
叫师尊发现了,也没什么的吧?她这是害怕什么呢?
因着那日中秋宫晏后的不欢而散,郁华一直心有余悸似的,她不知道师尊在生气什么,一直对她冷冷淡淡的,她着实不想他们更疏远,因而很畏惧师尊再生她的气。
于是在进了殿后,郁华尽力做到礼数周全,她不想又在哪里惹得师尊不快。可于燕祗瞧见这小人儿毕恭毕敬的模样,心里又气不得出,闷在胸口,就几经想要发作,这时候他又不禁想起前日偷听那几个年轻大人的谈话。
说是什么,女孩子都是要哄着的,不得让她畏惧你,那官架子在旁人面前摆得,在姑娘面前可摆不得……
他只听了这一句,没再往下听,以往他都是不屑这些话的,可是转念他却想这几个人在长安是出了名的风流,相貌也尚算俊朗,只是想跟着他们的姑娘是一大排一大排的,听说哄女孩子很有一套……
燕祗愣在那里半天,什么责备的话都忘了,满脑子里想着那几个纨绔说的话。
猛然间又想到一事,“郁华,等到了腊月你便也要行笄礼了。”
郁华一讶,师尊缘何突然想到了这个?
“是。”她颔首应了声,终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她生父生母都不在,自个儿身份都不被承认,这及笄礼还有什么好行的?
“到时候我在王府给你办了,你想请哪些人来,都可以请来的,还有想准备什么都可以跟我说,若是觉得不便同阿姜说了转告管事也可以。”他温柔的开口,让郁华怔怔的站在那里,更加不知所措。
她低垂着头,不明白突然涌上心口的那丝异样是什么……
她没有想到他会为她办笄礼,听人说那是女孩子一生中唯二的最重要的仪式,还有一个便是婚礼……
所以,即便是农家也会花心思和时间为自个儿女儿好好办上一场,而只有娼门中的女子是悲惨的,那一日会成为所以娼门女子的梦魇,到了那一日,所有的女孩子都会被逼走上不归路,甚至有更小的因为生的好,早早的去做了家妓。
所以,那时候奶娘才让她在燕南欢阁中女扮男装了十一年。
“谢师尊……”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她微低着头,不想让燕祗瞧见她发红的眼眶,“师尊给郁华备一支簪子就好……”
她不要华服盛装,不要金银珠宝,却只求一支簪子,甚至连对那簪子的描述都没有……
燕祗无疑是惊讶的,他不曾想到她会这么浅淡的请求,只是一支簪子吗?郁华……
“嗯……”燕祗应下了。
等了许久,郁华不见师尊再言其他事,正欲要开口,却见师尊说道:“下去吧。”
郁华趁着这会儿说了秦箴的传话,可是一说出口时,顿然一僵,秦箴要她传话是什么意思?!
他那么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岂能忽略这一点?
“你今日和秦大人在一起?”燕祗皱着好看的眉头,那冷面望着郁华,让她喘不过气来。
“我,嗯,郁华偶遇秦大人……”郁华说着,面色有些难看。
燕祗凝了她一眼,未垂眸道:“下去吧。”
郁华长吁一口气,退下了。
夜里郁华便去寻了三师兄夜良,将多景楼那处的情景说了一遍。
夜良自是疑惑:“你怎地突然注意到多景楼了?”
郁华脸一红,她不想告知三师兄胭脂铺子的事情,“我……是听几个人说起多景楼,就想去瞧瞧,进去后买了个最便宜的胭脂也要两百两银子,打开来一瞧还没我做的好,当时不是听说胭脂夫人的胭脂是全天下做得最好的,那时一瞧,却只道不是那个事儿,便忙活了几日,查出这些儿……”
夜良失笑:“‘这些儿’?”他一字字咬着,凝着郁华,他如何人物,细瞧便知她说谎,只是不好说穿,也不想揭穿。
“这些儿可不是好查的,是谁帮的你我就不问了。既然证据确凿,这事儿又报到我这儿来了,我再不管便是我的不是,但这案子得有人来立,郁华你虽出了力,但这浑水也别蹚了,我找了人代你去立案,你且回去等消息,说不定半月不到就能听到消息了。”
“按理这等事还犯不上来找御史台,而郁华只认得夜良师兄们,所以也便来劳烦夜良师兄了。”郁华抱拳说道,末了,凝着夜良手中的那沓纸道,“我怀疑胭脂夫人早就不在了,是那三个入室弟子为了赚银子欺瞒着众人的,我昨日回去想过,即便有证据说她们卖的东西不正宗,还讹人钱财,但胭脂夫人的事终究是空白。昨夜里我就细细想过,那胭脂夫人所做的胭脂和丹蔻都不算什么,最让人惊叹的绝技还是‘易容’。”
“易容?”夜良疑惑道,心下又觉得郁华扯得有些远了。
“也不算是大易容,正确的说叫‘画皮’,你听说过二十年前的一个故事没有?汾阳靳家长子的郑姨娘死后,一个族内姐姐顶替了她的位置,二十年都没有被人发现,而那人的好友便是胭脂夫人……”
“这有什么稀奇的,族亲之间难免有长得像的!”
“不,你可曾听说雍朝阴氏灭门一事,那女子在之前被大火烧伤了面容,可是胭脂夫人却一双妙手,活脱脱的将人给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容貌,丝毫不见什么疤痕!”郁华说道,“他日官府去了,若是那些人不承认,便要官府的人传言说要见胭脂夫人,更要那她们表演画皮绝技!”
夜良恍然间颔首:“若是她们不表演,便说明没有得到胭脂夫人的真传,这样那些拥护她们的贵妇人也会倒戈,不再拥护她们?那些弟子们失去了拥护的同时,那些贵妇人们更会顺势要求见‘胭脂夫人’?若是见不到胭脂夫人,恰是证明胭脂夫人已不在人世,她们的弟子只是顶着一个虚幻的谎言,编造着胭脂夫人还在世的故事,骗着妇人们的钱财。”
郁华颔首,“夜良师兄果真心思缜密!”
夜良去了她一声,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明明这都是她想的。
“天色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夜良同她笑道。
“那多谢三师兄了,三师兄也别太忙了,以免忙坏了身子……”郁华也同他笑道。
·
到九月九日,恰是重阳。九月八日来了休假,郁华回了暮阳王府,这回儿只有伯兮师兄一个跟着回来。
郁华一大清早起来,就见阿姜抱着两坛子清菊酒。
“姑娘,你起来了啊。”阿姜一见到站在门口的郁华,两眼放光的唤道。
“师尊呢?可是出去了?”
“主子呀?我听阿珠小弟说主子找起来了在殿里读书呢。”
中秋那日薄家兄妹相邀,他不是同薄云书说重阳会忙得不得了吗?怎么还有功夫晨起读书的说?
倒是很悠闲自在嘛!
“主子,这是清菊酒,昨日刚到的货,主子我给您倒点,到底是要尝尝的。”说着阿姜就往屋子里头走。
郁华心里想着师尊这么拂了薄家的意,就不会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吗?
他还真是的,不去与薄云书重阳聚就算了,还呆在王府里头,不该装出很忙的样子吗?
郁华接过阿姜递来的杯盏,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满脑子都在为师尊着想。
“噗……”郁华一口吐了酒,“这是什么?”她抬起头,略显痛苦的望向阿姜。
阿姜顿时面色惨白的望向郁华,也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主……子!”她颤声一唤,却见郁华奔像桌子,拿着那白开水使劲漱口!
阿姜见主子面色稍稍缓和了些儿……
“雄黄酒?”郁华抬起头来凝着阿姜,阿姜一震,心里稍稍缓和了些儿,忙跑去瞧那坛子,拿起来一闻,还真不是清菊酒,是雄黄酒。
郁华面色难看至极,只道:“这酒最好别喝,若是非要喝碰一点便是了,别沾太多,我自小不喜这味道,一沾着便想吐,涂在皮肤上更是怪异。”
阿姜愣了好久,抹了一把汗水,好在有惊无险,“姑娘想是我拿错了,我还以为是毒药,原来是雄黄酒,听说这是能驱邪的……”
“驱邪?”郁华勾唇,“阿姜你可知这酒是用什么做的?”
阿姜被郁华的表情所骇,摇摇头:“……”
郁华朝阿姜走近了数步,眼里闪过痛色,她微勾着唇,面上依旧在笑:“给你讲个故事,在一处青楼里头,那些鸨娘儿到了一些日子,会要那些接了客,身子开始衰败的花娘们饮酒,说是喝了雄黄酒能够驱除一身邪气,病就自然而然的好了,那些花娘无知信以为真,猛地喝了好几杯,一喝下去不到夜里就断了气……”
郁华冷凝的双目凝着阿姜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阿姜想到什么正想反驳:“是因为……”
郁华唇角带着邪魅的笑:“是因为她们是修炼成精的妖怪对吗?雄黄酒能驱邪,也能杀死精怪对吗?”
阿姜想点头,她听阿娘说过,那雄黄酒泼到妖怪身上,妖怪就能够“现形”。
“愚昧!荒唐!”郁华厉声说道,“你可知这雄黄酒就是‘砒霜’做的,这种东西,只要是人喝了,上了剂量都会要命!”
原来……是这样……
阿姜颤颤地后退一步,她不懂这些,听着姑娘这般一说恍然大悟了。
郁华见她如此,神情缓和了些儿,笑道:“你可别吓着了,说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是砒霜做的。”她只是一时想起一些儿往事,倒是吓到她了。
阿姜悻悻颔首,颤声道:“姑娘,我再去取清菊酒,这个我拿去放着……”
“嗯,取来了,我拿着去瞧师尊。”
·
等阿姜抱了酒回来,郁华当即提着酒去瞧燕祗,
殿前刚刚打扫过,香炉内的焚香熄灭了,屋内的空气很清新。
殿前的窗棂都大开着,阳光透了进来,很是明亮。
燕祗听到郁华的脚步声,缓缓地放下手中的书册。
“师尊晨安,可想饮些清菊酒?”郁华将手中那物扬了扬笑道。
燕祗见她这般俏皮模样,痴痴然片刻,勾唇笑了。
郁华就势倒了酒给他奉上,燕祗也顺势接过。
见燕祗抿了一小口,郁华才给自己斟。
“师尊今日无事儿,郁华陪着您吧。”
她不提薄家的事,让燕祗诧异了一瞬。
末了,燕祗开口道:“郁华,为师教你下棋吧。”
郁华愣了瞬,随即答应了,取来棋盘就在师尊面前坐下。
下棋,她在燕南时,瞧过倌公子们对弈,几年前的燕南有一个棋艺特别好的小倌,燕南的贵族们常找他下棋,后来听说那小倌的恩客大半都是去找他下棋的。
二人这一下上,便是一日。
次日,燕祗亦是没有出府,早早的唤了郁华来,在殿里下棋,一下又是一日。
等郁华再回房的时候,天都黑了,阿姜在屋子里头给她整理衣裳,这时候郁华着实有些乏了,歪在榻上就想睡。
这时她听得阿姜说道:“姑娘今日是薄姑娘笄礼。”
郁华睁开眼睛,这才想起那薄云雁是九月生的呃,没想到就是今日,九月初十。
她从床榻上坐起,“现在什么时辰了?”
阿姜一愣,只道:“申时快过了,快酉时了。”
郁华起身朝一个柜子处走去,寻找了半天,拿出一个盒子里装着的物件,是一玉雕的美人,“这姑娘及笄终归是大事,我与薄云雁认识一场,终归是要送些东西的,不然便是我失了礼数,这会儿去有些晚了,也不管薄家怎么看了,阿姜你将这个包了送去,算是我一份心意。”
阿姜一愣,接过郁华手中的美人玉雕,寻了个盒子装着了,告了罪,便朝外头奔去。
原来这两日是薄家姑娘的及笄礼,那么说师尊他是躲家里避嫌喽!
郁华摇摇头,师尊难道对薄姑娘没那个意思?还是师尊他害臊不敢去?
郁华摇摇头不再多想,师尊那里定是送了礼的,她这里叫阿姜补着了,薄云雁那里也不会怪罪吧。
再过了几日,听到了风声,多景楼里头燕祗夫人的三弟子被捕入狱了,连着多景楼也被封了!
郁华唇一勾,心道夜良师兄办事也是够迅速的,这等事情肯定不会牵动御史台,夜良师兄定是托关系找的长安衙门!
这消息一传来,长安城中的百姓又开始议论纷纷了,各大说书楼里又有了新的话题!
“你们是没瞧的那一日,那为首的大人去了多景楼,只说胭脂夫人三弟子故弄玄虚骗人要抓捕入狱,那三弟子当时就说要拿出证据来,不能血口喷人。那大人面不改色,当即就说要她们不是胭脂夫人的弟子!那三弟子可不服了,说她们跟着胭脂夫人十几年了,最大的弟子是打一两岁的时候就跟着胭脂夫人的,多景楼的也有人作证!”一个男子讲得眉飞色舞。
众人叫嚣着问:“后来呢?后头继续说啊!”
“……别急嘛!后来那大人便说要证明你们是胭脂夫人弟子也容易,既然是入室的,你们就来表演胭脂夫人绝技‘画皮’!……那些女弟子当即就变了脸色,后来什么事情都清楚了,原来那胭脂夫人早在很多年前就离世了,都没来得急将那绝技传给她的弟子!而这些弟子为了赚银子,将这事情一直瞒着,秘而不发,这些年也不知坑了人多少银子呢!”
“原来是这样,难怪被判了入狱,听说那些贵妇人们当时都怒了,恨不得把多景楼给砸了!”
“倒是可惜了胭脂夫人的名声!就被这几个徒儿个生生毁了!”也有人扼腕叹息。
多景楼的三位女弟子直至下大狱也不晓得这事是谁给翻出来的,或许她们有感觉是谁做的,却不敢往那处想,那些人怎地会晓得“画皮”“易容”之术?真是让她们百思不得其解。
她们还没来得及对那胭脂铺子采取行动,这会儿三个却锒铛入狱,迎面而来的打击,就像飞来横祸,她们避开的机会都没有,而且那长安的贵妇人们都不再相信她们了?这即便是出了牢狱,要她们再如何混啊?
这事情在长安城内轰动了一段时间,几个月一过就偃旗息鼓了。
不过这几个月,郁华的胭脂铺子的生意是风生水起,郁华正筹备着要在她笄礼到来前,再在城南开家胭脂铺子送自己做生辰礼物。
腊月,眨眼就要到了,渐渐的国子学里寂静又忙碌着。
一是,年考要到了,二是,有新的弟子要进国子学了,还有就是每年这个时候祭酒大人又要选入室弟子了……
郁华突然想着,她就要有小师弟可以欺负了,嗯,不再是老幺了,这滋味好受了许多,不知谁会有幸成为她的小师弟呢?
腊八的前一天郁华又收到了杜若师兄的来信,只是郁华惊奇的是这回儿还收到了步怀沙的信。
杜若师兄的信不过是问她有没有长胖些儿,还将他给她准备的零嘴都列了单据,说隔着一日就能收到。
隔着一日不是腊八吗?真是有他的,这个还能算时间!掐得这么准!
“可还记得城西的小农舍。”郁华凝着这几字,末了,将信收拾好,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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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记得那个农舍。
天气很冷,郁华换了装便朝城西而去,约莫一个时辰后,郁华出现在了那个农舍前。
正犹豫地凝着那紧闭的大门,这时候正要敲门门却开了。
那门后映出一张脸,俊美青雉的面孔,带着些许风尘仆仆。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在游学吗?”郁华吃惊地问。
而那人随手将她拉了进来。
“那只是掩人耳目。”步怀沙勾唇道。
“可是……”(郁华)
“可是那信件都是从外地寄来的对吗?”步怀沙勾唇笑,“我和杜若师兄都受师尊的命令去办些事儿。”
郁华突然不明白了,同样身为师尊的弟子,师尊为何没有要她办事儿?
如果是要历练的话,她才是最需要历练的那个啊……
“这么说你两一直在长安城哦?那么夏司业呢?夏司业他不是应朝廷的命带着十多个学生去游学吗?怎地连着夏司业也帮着师尊瞒着朝廷?”
瞅着郁华疾言厉色的模样,步怀沙眸光愈来愈柔和,他笑了笑,手不自觉的抚上郁华的小脑袋。
“夏司业自然是师尊的人……”他说着又示意郁华进屋内,“我此番要你来是有东西给你,游学要到明年春天才会回来,只是明日又要离开长安,我们或许不能到长安过年了。”
步怀沙将郁华带进屋内,郁华瞧着那桌上堆放的东西,笑道:“这是我和你杜若师兄给你准备的。”
郁华皱眉嘀咕道:“这些东西寄回来就是了,为什么要我来呢。”
步怀沙只是笑:“这不听说你快要及笄了,我们和杜若才这么商量的,本来是不该暴露出来的,可是着实是太想见你了。”
郁华唇抖了下,又疑惑道:“那杜若呢?”
“他不能来见你,我们两个一起出现太容易暴露了,央求了好久才让我来的。”
“这事儿师尊也晓得?”郁华问道,环视一周,眉头一皱,“他应该准了你见我,只是不知道你要来这里见我。”
步怀沙点点头。
“那你能告诉我,这段日子你们都在做些什么吗?”郁华凝着他问道。
步怀沙皱着眉,沉默了好久,才缓缓道:“我们去了一趟晋阳,明日启程是想去暮阳的……”
郁华暗自点头,末了,郁华抬手放在他肩上,郑重其事似的说道:“方才不过一试,如此重要的事你既肯告诉我,我敬你,过往一笔勾销,从今往后我只敬你是我师兄。”
步怀沙美眸一动,面上一震,心中更是一窒,末了,笑得比春花还艳,“既然如此,你叫我声哥哥来听?……”
郁华闻言一怔,眉头抖了三下,呵!这人就死性不改……
“哼!叫你大爷的!”
“嗯,叫声大爷也不错,兴许还能递你几个银子……”
“你……”郁华一拳就要打过去。
步怀沙一把捉住了,声音放柔了许多,手中握着那小拳头,笑道:“我只是想起我一个亲人……才要你这般唤我的,你不唤也没事,忘了吧,我并不是想戏弄你……”
他说着缓缓地放开郁华的手,凝着桌上的东西道:“拿着吧,我同杜若师兄的一份心意。”
郁华点点头,临走时候步怀沙又添了句。
“若是正月有时间去瞧瞧我外祖母也可以……”
郁华一愣,末了,又听步怀沙说:“罢了,不要去了,梁府的人不好……”
郁华闻言鼻尖竟是一酸,回过头,她面如春花,笑道:“我会去的,以你小师妹的聪慧还会怕那区区梁府的人?到时候让他们不知道便是。还有……六师兄,你保重。”
她说着提着一大包东西扬长而去。
腊月初八郁华跟着燕祗去了太学,燕祗来太学招人比往年晚了六七日。
回到太学偶有几个认识的学生上前来打招呼,郁华都一一见了礼,寒暄了一阵。
等晨钟想起,太学的学子都蜂拥回了自己座位,这个时候她被召到太学书阁去见师尊,原是师尊在给博士们训话,她才出来的,这会儿训话完了,师尊第一个自然是想起她。
“师尊。”
“推我去见见那些学生。”
这个时候,郁华不禁想起去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一门风雪,那修长瘦弱却站得笔直的身影,那清贵温和的人儿,如今回想起来,竟生几分不真实……
那时候的师尊双腿还是好好的,那时候第一眼,她认为他是一个温柔男子……
从侧门进去,没有风雪,只有冬日的暖阳。
从进门,她一直站在燕祗的身旁,始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郁华才察觉到方才从进门后,一直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朝她这里投来。
是谁?
她抬起头望向那些学子,却见那目光消失了,倒是有很多学生望着燕祗,不过那些人的目光都是崇敬又清澈的,没有方才那种炙热如火的感觉。
她听到师尊的题目,和以前一样并不难,一首诗赋罢了,这次并没有定题。
燕祗话音将落,有许多学子议论纷纷起来,正当这时候,有一个肥头大耳的学生战战兢兢的站起来,那一站起来桌椅都发出一阵难听的声音。
那人战战兢兢的望向燕祗,怯生说出一首:“平身只爱高楼月,不借东风更无眠;昨夜孤梦千秋影,学海沉浮万层行。”
郁华听着微觉好笑,末了,只想这人是效仿步怀沙的,定是旁人给他指点过的,要他第一个回答,要他理直气壮些儿,只怕这诗也是找人给他做的。
道是没有人笑话,郁华想这人定是给一些学生也塞了银子的。可是想成师尊的入室弟子,有这么容易吗?
根据郁华的猜测,师尊是知晓每一个入室弟子的底细的,而且在入选弟子之前,那入选人已师尊估摸着也留意了很长一段时间,是很早就定了的吧……
这也是前不久郁华才想通的,所以燕祗选择自己做入室弟子,是在她入国子学的时候就定好了的吧?
郁华望向燕祗,见他微微颔首,示意那学生坐下后,又等了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一个灰白长袍的少年站起,他披散着发髻,想是连弱冠都没有……
他站起的时候有很多人发出轻笑声。
“四门馆来的下等门生,竟然也想入国子学。”这几个声音很轻,郁华却听得真切,也正因这些话,她才抬起头望向那少年。
这一望,正对上那少年的双眸。
这眉眼,这清煦五官,瞧着……怎地这么熟悉?
郁华呆愣在那处,她看着那少年,那少年肆无忌惮地凝着燕祗。
郁华低着头想了很久,怎么也记不清了,等那少年开口的时候,她恍然间记起幽州城至暮阳城的一幕又一幕……
是他……是那个与她一起历经生死的少年,她险些忘记了!
没有想到一年后他们还会在见,在国子太学,以这样的方式。
经年别,身份两重。她以认出了他;那么,他认出她没有?
那少年清润稚嫩的声喉在堂前传开,自信又坚毅:“扁舟明月两峰间,千顷芦花人未远。缥缈苍茫不可接,白云空翠洞庭山。”
末了,郁华望向那少年,没有想到短短一年,他学问已至如斯,方才听那些人说他从四门馆而来,想必他这一路也并不好走……
她倒是心底希望,他能从四门馆到太学,从太学至国子学。
这一场考核很快就过去了,郁华见许博士大人将那名单递给燕祗过目,是五人,但最终只有一人能成为燕祗的入室弟子,她的小师弟。
她见师尊微微颔首,末了,有宫人来,推着师尊离开了这里。
原来,她代替了当年的墨淳,领着今年的五人去国子学。
这一路她又回想起去年的场景,那时候高潜师兄还在,那时候他要给他系围巾,而她为了避开摔了一跤,那个时候阿缘姐的围巾她还给了高潜师兄,他的唇角还带着笑意……
那个时候,邹珩之也还在,虽然一直像大哥一样爱发号施令,但是她并不讨厌他。
如今他们都走了,只留了她一个人在长安……
“你们跟我走,去国子学。”郁华同那五个人说道。
目光在那胖子和故人脸上徘徊了一下,转身微低着头朝前走去。
师尊将这个肥头大耳的少年弄进来是何意呢?
一炷香的功夫,快走至国子学的时候郁华才瞧了下手中的名册。
第一个名字是聂劝,这名字倒也有意思,不必想这人和聂家有点关系,这人既然一开始入的是太学,莫不是资质差了些儿,就是父辈是三品以下。
郁华还未瞧下去,便见祖直朝她走来,二人眼神浅浅交流了一下,郁华将名册递与祖直,打拱作揖道了句:“劳烦祖学丞了。”
祖直对着名字瞧了下,又同身后的宫人吩咐了几句,那宫人就领着这五人去了思贤殿。
五人走时郁华察觉到她那故人朝她投来一眼,郁华打了个激灵,难道他认出她来了?
“你怎么还不进去?”祖直瞧了她一眼问道。
郁华只是问了句:“那聂劝是哪家的?”
祖直唇角一勾笑道:“他父亲是兵部员外郎,是聂家的一个庶出子,他和聂勋聂大人算是堂兄弟关系,这下你可明白了?”
“哦,原来如此。”也就是聂勋的爹是聂府嫡出,这个聂劝的爹是个庶出喽,但即便是庶出,这孩子也是聂家人。
“祖学丞,我就先进去了,这登记入册的事就劳烦祖学丞了。”
郁华微有些兴奋了,这五个新来的里面,谁会是她的小师弟呢?
想必师尊那里已经选好了吧?
嗯,杜若和步怀沙离开长安了不要紧,日后她有师弟陪着,呆在国子学里头也不是特别无聊了,每天记着背那,她感觉她脑袋都要读成木鱼了。
郁华进去了的时候,瞧见师尊坐在正中的位置上。
伯兮师兄到了,其他几个师兄都没有来,所以相应的位置是空着的。
郁华走上前朝师尊行了礼后,便坐下了。想起一年前的那会儿,至今仍有些心惊。还真不知道自个儿是如何挨过来的。
也不知道这回儿师尊要如何刁难他们呢?
“前些日子大人们都讲到哪里了?”燕祗偏头望向郁华。
郁华一个激灵,怎地一问就是问她,郁华清了清嗓子答道:“讲到……《商君书·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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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郁华及笄,燕祗会送什么呢?
终于可以万更走起了…大家多支持,现在有网了,就好了,前些日子木有银子交网费,断了近一周的网,都是麻烦好友帮着发文的,这周内73章会修正过来的(*^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