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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熬到宴会结束了。
不过总算是收获颇丰的,她倒是不介意这种诗会再多来几次。反正圣上多的是金子。
离宫的时候,郁华小声同燕祗道:“师尊啊,你这半年的俸禄一下就回来了。”
郁华说的时候,唇角的梨涡露了出来,笑得颇是爽朗,燕祗愣了片刻,末了轻叹一口气道:“那也多亏了小郁华……”
郁华闻言,腾地后退几步,连连摆手,划清界限:“您可别这么说,若是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我们师徒二人联手坑骗圣上的金子……”
杜若和步怀沙心照不宣的摸了摸鼻子,他们起先没想到这一层的,经郁华这么一提,倒是觉得说得极在理。
这师徒二人一前一后,都得了金子,嗯,倒是有预谋的成分……
燕祗唇角抽了抽,末了,凝了郁华一眼,眉眼有些复杂,他真不晓得他的小郁华,这么……有才。
身后不远的宫道上,一身月牙白袍的清俊男子,美丽的凤目一眯,步子陡然一顿,同身旁的一名近卫道:“本公子想知道那女学生的所有。”
又过了几日,传来了消息,圣上赐婚了。
梁家大女儿许给了二王,荆家的女儿许的是四王。
亲虽定了,婚期却未曾收到旨意,还得往后延,不过看样子两位王爷这里正妃是定下了,若是没有意外当是不会大改动的。
只是七王的婚事而今还未听到消息。
封拓难免在燕祗身旁嚼几句舌根。
对此燕祗抿唇,只道:“三王、六王婚事未定,圣上不会定我的。”
七王此句说的不无道理,长幼有序是个理由,可三王婚事未定,四王的不也定下了吗?
燕祗又言:嫡庶有序。
四王好歹是元后所出,亦是嫡出。
于是封拓不再多言。
薄家小妹近来走七王府走得有些勤,倒是那梁二小姐自芙蓉晏会后没见过人了。
听人说皇后有意将梁二小姐许给二王做侧妃,二姊妹同侍一夫,一时间竟在长安传成了佳话。
郁华闻言只替那二王感到不幸……两个不安分的人物同取进去了,今后二王府准是闹腾死!
这段日子进入伏天了,国子休学,所以郁华得空住在了暮阳王府。
可是这天气这么闷热,那薄家小姐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啊!
这不,听说又来了?
“姑娘,您热的话我去切瓜。”阿姜在一旁给郁华扇着风说道。
“不必了,我受得了,你若热了,便不要扇了,歇会儿去。”郁华目不移书说道,她心知阿姜受不得累的。
阿姜如蒙大赦摇晃了下酸胀的胳膊,缓缓地坐到座椅上。
“姑娘,阿姜只歇一会儿,这天太闷热了,我想过几日就要下雨了……”阿姜说道。
这时候听得外头隐隐有笑声传来。
阿姜耳朵一竖,缓缓道:“像是薄家主仆。”
闻言郁华也心离开了书册,竖起耳朵。
“好像是要主子带薄姑娘去划船?”阿姜耳朵尖又说道。
郁华眉一挑,腾地坐正了身子。
划船?
哼!叫她在这屋子里头认真读书,给他俩腾开地儿也就罢了!这会儿她在屋子里头热得要死,他倒是带着小美妞跑去湖上吹风去了!
师尊不带这样偏心的!凭什么杜若师兄和步师兄能去外头游学一阵儿?她一个人在这里受窝囊气儿?
“姑娘,您要去哪儿?”
阿姜回过神来的时候,郁华已经起身夺门而出了!
“姑娘您要去哪儿,您等等我啊!”
“划船,吹风!”
嗯,她要去划船,谁都别拦着她!
她表示她也不想大白天的当蜡烛的,可是她觉得好热,她也想去吹湖风来着,凭什么师尊这会儿可以有美人相伴,冰肌玉骨凉着,风也吹着……
这么惬意自在?
不行,她得快点加快步子去蘅芜苑里头,她要将那小扁舟摇到湖心那最显眼的地方去!
嗯,那里风大,风景也极好!
“阿姜,你若是想凉快,就快些跟上来。”
阿姜脑中一“嗡”,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很想凉快来着,可是方才不是听见主子要带薄家主子主仆几个去划船吗?
姑娘去打扰了主子,这可使得?
“姑娘,您等等,我去,我也要去乘凉!”阿姜可不是想去乘凉,主要是她要守着主子不让她干出什么事情来!
衡芜院处湖风凉爽,郁华将走至蘅芜苑前就瞧见那长堤垂柳处两个丫鬟站在那处有说有笑。
这府里头除去郁华、阿姜和几个老妈子没有其他女的,这两个丫鬟是跟着薄云雁来的,不必说丫鬟们站在这儿,那薄云雁定是同师尊划船去了。
郁华下意识地朝那长堤前方瞟去,见到几个小厮站在那处,再往湖面瞧去,一叶扁舟将将驶离岸边。
师尊他们已经上船了!
郁华望着那几个小厮站着的那处正好还有一叶扁舟。
末了,她抬起腿儿朝那处奔去。
她不由分说的上了那船,瞧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厮命令道:“会划船的快些儿上来!”
那几个小厮一听骇了一下,“郁姑娘……这主子带着薄姑娘将将……”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郁华打断了,“你不划便要阿姜划,出了事情你担着吧。”
她一出此言,那小厮心一震,连忙随着阿姜上了船。
“还是小的来吧……”
湖中另一个船上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燕祗夹着棋子的手指轻颤了下,他偏头望向一旁的落霞。
落霞会意后立马起身朝乌篷外走,这时候就见到一扁舟朝湖心行驶而去……
待瞧清楚了才瞧见那船上的两人。
落霞面一僵,心中已然晓得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进了乌篷,见主子的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他也没禀报什么。
薄家小妹一手捏着一粒棋子,她凝着燕祗的俊颜,心中生出一股子柔柔的暖意。
见燕祗陡然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眉眼,她脸上腾地升起一股红晕,末了,有些慌张的低下头,也许是周遭太过尴尬,她迫切的转移话题问道:“不知外头是什么响声呢?将才是听到有人在说话的。”
薄云雁低垂着如水灵眸,手中紧紧地握着那粒棋子,却仍旧感受到那男子瞧着她在。
“该你的。”燕祗隔了好久才提醒到,他方才因她失神才瞧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薄云雁脑中一“嗡”好半晌才堪堪意识到眼前男子说的是什么……
她竟然在同他下棋时严重走神。想到这里,她的小脸爆红无比。
燕祗凝了她一眼,很自然的移开目,平淡的安慰道:“是外头太吵了吧,不知是何事?”他偏头望向一旁的落霞。
经主子问起,落霞才开始向他汇报。
“是郁华姑娘带着婢女来划船了。”落霞很是平淡的回答,不料主子从容的脸上似闪过一抹惊讶和阴沉……
落霞见状忙问道:“主子,要将郁姑娘送回房吗?”
他以为主子是不想别人打扰他与薄姑娘下棋的,郁华这会儿在外头吵闹,定是影响了主子下棋。
末了,燕祗摇摇头,“随他们去。”
他深邃的目又望向薄云雁,淡淡道:“云雁,还继续吗?”
薄云雁不敢瞧他美丽的目,过了好久才微微首肯,她又怎敢拒绝他呢?……
这棋下的始终是意兴阑珊。燕祗也始终表现的不疼不痒。
薄云雁更是下得一塌糊涂,她满脑子在想燕祗此刻的表情,还有外头不远处的乌篷里飘来的女子惬意大笑声……
其实燕祗的思绪早已被那笑声吸引去了,只是面上强行装作正定,他都无心去铭记棋子,只是随意瞥一眼棋盘,随意的下着。
但他似乎不想这么快结束这一局,他还想继续聆听那笑声。
她在唱什么?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
他的思绪随着那歌声飘走,当那个“西”字还没有唱出来,愕然听闻一声水声,那么大的声响,似是要将他的魂魄都震出体内了!
那赤金的轮椅猛地后退一两步,他人已面色惨白的往乌篷外走去。
当瞧见那船上慌张哭泣的阿姜,还有水波里的两个人,燕祗一个使力就将离开轮椅,踏地而起,若不背后那强大的阻力,他险些就要那么做了。
身后的落霞眼神示意主子,将一切交给他。
燕祗突然升起一股重重的挫败感,他这幅样子,什么都做不了……
当看着落霞将郁华抱到船上后,燕祗才稍稍吁了一口气……只是那面容依旧阴沉。
他回头凝着一脸惨白的薄云雁,眉眼微动笑道:“前些日子郁华还说要给我采些莲蓬儿熬莲子粥,今日是我疏忽了……”
宫晏前他都没怎么见过郁华,郁华又何曾对他许下这个要求?
他便是护着她的,燕祗自己心里清楚,他不想薄云雁或者府里的其他人认为郁华不识大体,或者其他……
薄云雁脸色好看了些儿,终是缓缓道:“原来……这样,郁华妹妹果真是有孝心的,可这为了采莲蓬落入湖里终归是不好的,况且我瞧着郁华妹妹还不谙水性……”
不谙水性?
燕祗身子一震,郁华何时不谙水性了?那冬日里发生的事情又浮上记忆里。
郁华是懂水性的,怎么……
燕祗正想着,就听到阿姜一声大哭:“姑娘,姑娘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什么?
燕祗身子一震,他就是疑惑,郁华是懂水性的,奈何在落入湖中的那时,他瞧着像是一块冰冷不会游动的“石头”一般?
“怎么回事?”他厉声一唤,又道,“快将船靠岸,传太医来!”
一时间王府偏殿忙得一团糟。
落霞将郁华方道床榻上,阿姜哭成了个泪人,前头出来的时候主子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成了这般,那牙关紧咬,面色苍白,问她话,她也不说。
这会儿燕祗被薄云雁推着进殿。
阿姜支吾着说着要将郁华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燕祗本想说要他把个脉的,听阿姜这么一说也不动了,由着阿姜去给郁华换衣裳。
等阿姜将郁华的湿衣裳脱下来,才发现那血迹在下身,她眸一震,心道这不会是腿哪里划伤了吧?
“主子……”阿姜手一止,没有继续脱衣,只是问道:“主子你哪里疼?是不是来的时候跑的急忙被什么划伤了?”
“主子,您不要不说话,您回答阿姜啊!”
被阿姜推搡了好久,郁华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望向阿姜道:“我……肚子好痛啊……痛得喘不过气来,我是不是要死了……感觉有血……有血……”
阿姜吓得魂飞魄散,可是主子说肚子疼?
也不知怎么,一丝灵光闪过阿姜的脑海,主子莫非是!
“主子,你莫不是癸水来了?”阿姜惊讶的呼出声来!说着手就往郁华身上探。
阿姜的身影不大不小,正好被屏风外头的几人听了个真切。
外头薄云雁讶了一小,心里稍稍想,原来这郁华癸水来得这般晚,她十二岁的时候癸水就来了,这郁华竟是拖到十四岁半才来……也难怪身子瞧着还没开始发育……原来这个还没来啊。
轮椅上的人脸一下红一下黑的,最终咳了一声示意知道了。
郁华的癸水来了,他都差点忘记了这茬,二月的时候他命太医问过的,那个时候她初潮未至,这时候终于来了……
薄云雁瞧着燕祗偏头对落霞吩咐了些儿什么,落霞微红着脸退下了。
阿姜给郁华换衣裳,还取来原是给自己准备的月经带,笑道:“姑娘啊,你这是长大了,坊间女孩子这个来了就可以许人家了,亲事都可以着手去办了。只是我十三岁来这个的时候,村里所有的适龄的都许了亲,我娘亲觉得不好给我找了,后来还是我哥说不必担心这个,到了那会儿我就来了王府……”
阿姜给郁华全全包办了,“姑娘初潮来的这一年可要好好护着,经期时不能吃生冷,最好不要清洗头发着凉了……”
郁华没有想到身为女子还要经受这么一遭,以前奶娘为何没有对她说过呢?
等阿姜给她换好衣服,她就觉得肚子痛得都不想起来了,这个时候她又听见车轮辘辘的声音,偏头她就瞧见师尊端着什么朝她走来。
阿姜将她扶着坐起,那人就递来一盅茶?
郁华错愕的接过,抬眼望向燕祗的时候,她有看到薄云雁微含钦羡的目光。
那轮椅上的玄衣人,柔声道:
“是枸杞红枣蜂蜜煮的水……”
原来是这个啊?喝了这个有什么用呢?是不是就不用流血了?
以前和那些小倌呆得多了,倒也是认得几个花魁,却又不曾问过这些。
像是知道郁华的疑惑似的,那人抿唇淡淡道:“喝了就不会痛了。”
郁华拿着盅子的手一震,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末了,她一仰头将那一盅子甜味喝掉,将空碗递与阿姜放在桌榻上,才缓缓道:“郁华无母亲教识,郁华不知这个,见笑了……”
不知怎么,燕祗的心似被这句淡淡轻柔的话猛蛰了一下。
薄云雁也一时生了怜悯之心,她少时虽长在荥阳也到底是奶娘婢女都傍在身旁,每年还能和父母,哥哥见面,比起她来,自个儿幸运多了。也不知这女孩是如何辗转来的长安,只能说后来入了国子学才是熬过了吧。
燕祗缓缓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是你师尊,日后我便是你亲人。”
郁华闻言一震,末了,竟是一句未语。
那低垂的眼眸,睫毛轻颤了一下,秀眉也是微微皱起。她只是想解释清楚,不是想要被人可怜着,这种感觉,她不喜欢。
“你受了凉,这几日还是要好生将养,我问过御医,这初……咳,不得不在意。”燕祗微红着俊脸说道。
郁华缄默颔首。
薄云书凝着这师徒二人,心中微酸,这时候薄云雁身后的丫鬟微微拉了拉她的袖子。
薄云雁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离开王府后,马车上薄云雁一直走神,那两位婢女,嫩芽和新枝在一旁嘀咕着。
“我怎么觉得七王对那女学生太好了些?”嫩芽纳闷道。
“叫我说是那女学生故意去湖里划船的,明知道我家主子和七王在湖上乌篷里头下棋,她那是想影起他师尊的注意力,保不准那小蹄子想破坏我家小姐的姻缘!”新枝愤愤道。
嫩芽愣了会儿,道:“倒是有可能,只是……”末了,她下意识地瞧了眼薄云雁,她本想说七王对那女学生很不一般……
“这可怎么好,可不能让那女学生‘捷足先登’?哦,不对!他们是师徒,他们若是有什么是乱了纲常的!这个不可以,绝不可以有的,那女学生可不能害了七王……”新枝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叹道。
如此也让那紫衣女子一震,新枝说的……
燕祗对那女学生真的有意吗?
薄云雁心中一震。
嫩芽听新枝将她想说不敢说的全部说出来,又摇了摇头,“不,七王极知分寸,七王对他的弟子都好,可能是我们太敏感了,可能七王只是把她当亲女儿般对待,只是在我们瞧来,那女学生性别又碍在那儿叫我们想歪了……”嫩芽这么一说,薄云雁脸上的神情又微微缓和,也觉得不无道理。
嫩芽想了想又托着下巴道:“我们瞧着七王做的那些,大公子对咱们小姐,老爷对咱们小姐都是这态度,那郁华癸水都将来,看着又干煸,这样的女孩子娇弱了些儿,可是很难是男女情吧?我也不觉得师尊那女学生的态度,不像是看情人的眼神。”
新枝立马就问:“那男女情又是怎样?看情人又是什么眼神?”
嫩芽一听,脸一红,下意识的看向自家小姐,见她是没有瞧着她的,好似心不在此,才道:“你想想咱大公子看大奶奶的时候!”
薄云雁面上表现的不在意,却是认真听着她两人的谈话的,这会儿听起嫩芽说起又不禁去回想大哥对大嫂的眼神。
也是,那才是爱人间的眼神吧。
阿祗哥哥瞧郁华,就像她二哥瞧着她的时候。
可阿祗哥哥对她呢?怎么觉得像表哥对她的态度,好又不是特别好,终究不是亲哥哥……
什么?哥哥吗?不,她才不要阿祗哥哥瞧她像是哥哥瞧妹妹。
反正现在知道七王瞧郁华,就是瞧女孩的态度后,她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郁华留在王府偏殿休养的这会儿,薄云雁跑王府跑得更勤了,梁家那头没了影子,薄家的人可是不断往七王府进出,这一来,薄云雁再怎么谨慎,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或多或少外头有了些儿风声。
这薄家不是还欠着奚家二老爷的儿子一个婚约吗?这不奚不凡将被遣到居延去了,这薄家幺女就去攀七王了?
对此薄云雁闻之十分生气,她前头还有一个嫡姐,两个庶姐没嫁呢?怎地她去找七王就是对奚家不敬了?当年奚家又不是指了名要她薄云雁?
郁华被勒令不能乱动,不得顽皮的这几日,薄云雁天天往她房里跑,又是教她怎么刺绣,怎么做纨扇,怎么弄帛纱,怎么裁剪衣袍的。
郁华简直一个头三个大,要她做胭脂水粉,那是轻易而举。
要她缝缝补补,那是……她瞧了薄云雁的成品,才晓得她给师尊做的东西有多烂了。
郁华的房间里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匹。
郁华手上拿着尺子和粉笔,画了半天,抬眼望向薄云雁的时候见她早已裁剪好了。
“怎么这么大?难道我尺寸不对?”郁华望着薄云雁手中的布块道。
薄云雁笑了笑:“你画的尺寸是对的,只是这个不是按照我们的尺寸来的。”
郁华心不在此,这么简单的问题也没有想,只是问道:“那是什么尺寸?”
薄云雁一听,脸一红,缓缓道:“我娘亲说,这些衣服的尺寸我们都得会,不管是我们自个儿的,还是将来丈夫们的……娘说了,这个都得自己做……”
郁华还没反应过来,扒拉着手中的东西,继续问:“这又是什么道理?”
薄云书一急,一跺脚,笑道:“你这女娃,我这是在教你,以后自己夫君的贴身衣物,都是自己做,不能让别的女子碰,更不得要你夫君穿别的女人做的。”
郁华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末了,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缓缓开口问道:“那……你这又是想给谁做的?”
薄云雁只顾着娇羞,却不曾看到郁华此刻清明睿智的目。
经郁华这般问了,即便当真是要给燕祗送去,也不敢承认了啊,薄云雁只好道:“我给我二哥做一件,大哥有大嫂安置了,现在二哥的还是我和我娘亲给她安置。”
郁华淡淡的“哦”了一声,便低头做自己的,再无下文了。
薄云雁手快,一件中衣一个半时辰不到就能缝得完好。郁华慢得同蜗牛似的,不过一针一线极其注意针脚,她便是完美主义者,做了,便是要做好。
见郁华还在认真缝,薄云雁已拿起昨夜郁华绣的未曾收尾的绣品来细瞧了下,末了,放下了,又想起一事。
两个时辰过去,薄云雁的成品又出了一件,郁华手中的中衣才开始收尾。
以往郁华不是没缝过衣物,那穿针引线的方法她都是有认真同奶娘学的,她还会绣祥云图案呢,给师尊的手套就是绣的那种图,不过这些儿她都没有向薄云雁提及,薄云雁还以为她什么都不会,便从穿针引线教起的。
“你自个儿再缝一会儿,我出去下。”薄云雁瞧了眼一旁认真收尾的郁华,匆匆忙忙朝外头走去。
郁华抬头之际,似是瞧见那女孩手中似是拿了一物。
她只是瞟了一眼,也未曾瞧个清楚。
薄云雁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这时候郁华的中衣也做成了。
看了下,大致是穿得的,也没有试穿。
用眼过度,郁华的眼有些酸,揉了揉,想起昨夜的绣品。
她走到书案前,拿起那绣框来细细一瞧,她本是极爱绯色的,可中正的绯色在寻常人家是很难见到的,连寻常婚嫁时候的喜服都不大正宗。
而寻常绯色也不大能出现在旁人面前。
“我昨夜便想问你这是什么花呢?”薄云雁唤了两个丫鬟进来收拾,自个儿押了口茶。
郁华目光灼灼的凝着手中的绣品,缓缓道:“辛夷……”
“我以前听女孩子都爱梅兰竹菊的,头一次听人说喜欢辛夷的……”薄云雁愣了一会儿,笑道。
“嗯,我还喜欢牡丹。”郁华答的清浅,这时候一心一意都在绣品上,显然对薄云雁的问题有些漫不经心。
“哦……”薄云雁心道,世人大多还是爱牡丹这富贵花的吧。
郁华若是知道薄云雁此刻这么想,定会说:对牡丹只是喜爱,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情愫的喜爱;于辛夷,是因为她就像是这世间飘零的辛夷。
那一年郁府的华车于山野里匆匆走过,她瞧见北地几株绯色辛夷。
那么倔强,那么刺目,鲜艳于诗情画意之上,灼灼的在心间烙下了印记。
她曾暗自许愿,来日一袭绯衣,走过梨花微雨,走过帝王花海,走过紫藤清影,走过榴花妖娆……舞榭歌台也罢,市井樊笼也罢,容许她留一番傲骨,笑傲此生。
室内顿时静了,薄云书抿着茶水,阿姜和嫩芽、新枝两个在整理那些布匹。
而郁华却是专注的绣着手中的东西,嘴里还轻轻吟哦出几句诗来。
燕祗莆一进门就被那琅琅如玉的声喉所吸引了。
“问君辛夷花,君言已斑驳。不畏辛夷不烂开,
顾我筋骸官束缚。缚遣推囚名御史,狼藉囚徒满田地。
明日不推缘国忌,依前不得花前醉。韩员外家好辛夷,
开时乞取三两枝。折枝为赠君莫惜,纵君不折风亦吹……”
燕祗眉头微皱,下意识的瞧向捏在手中那物。
薄云雁见燕祗来了,立马站起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心也似跳道了嗓子眼处。她微僵着身子朝燕祗行礼。
燕祗淡淡的点头,眉眼微动,似乎是确定了什么,他手中握着的那物稍稍用力。
“七王,是来找郁华吗?”薄云雁小心翼翼的问道,一方面也是为了提醒郁华快些回神。
燕祗眉一挑,这时候郁华也转过身来,手中之物还来不及放下,就面向燕祗行了礼。
燕祗见她慌张的样子心里不由一软,可是面上依旧僵硬,冷声道:“郁华,这是你做的?”
他扬起手中那物,屋内的光线也正好瞧得很清楚,是一个香囊。
他语气故意放冷道:“为师不带这个。”
说着燕祗将那物放在了就近的茶几上。
郁华简直是一头雾水,可是她转念又什么都明白了,这是薄云雁绣的,师尊以为这是她绣的,所以拿来还她了。
郁华偏头望向薄云雁,见她低着的头只能见两个通红的小耳朵,再望向房间里头的其他人,阿姜、嫩芽还有新枝她们都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狠出格的事情一般。
郁华知道,她们都以为这香囊是自个儿给燕祗缝的吧?
可那香囊上的桃李杏春风一家,又是郁华的手艺能绣得好的。
可郁华她又不蠢,知晓这事儿师尊心里也清楚,怕是只是为了薄家小姐的面子。
罢了,这几日她薄云雁陪着她也是劳心劳力的,这个黑锅她背了便是。
“是,师尊我想着你那身上单调了些儿,所以给您绣了个。”郁华不疼不痒的解释道。
闻言燕祗和薄云雁神情都有波动。
燕祗面微沉,末了只道:“不是绣得不好,只是我素来不喜带这个,觉得麻烦,我看你带着也挺好的。”
他说着也不再多纠结这物,只道要她们去前殿用膳。
燕祗走后,薄云雁坐回位子,那贝齿咬着唇,很是羞恼又悲伤,他不要她的香囊……
也许是真的不爱佩戴吧,她就是见他没有才想着给他做一个的。
他倒是真不爱佩戴,给足了她颜面,是故意将过错全推给郁华的吧?
薄云雁身影颤了一下,转眼又望向一旁的郁华,却发现她似乎并没有为先前的事情所打扰,依旧认真的绣着自个儿的。
这个女孩子,的确与旁人不同。
心可以很大,可以很宽。
但她也知晓这个郁华绝不是一个懦弱的人。
这一次,便是她对不起她了。
她二人谁也没有再提香囊的事。
郁华不喜欢把人情挂在嘴边,明理人都清楚,这些事情她也不在意。只是她已然确定,薄云雁对师尊又情,这情就是那些女子最喜中的那种毒?
郁华一直不知道情是什么,在绣完那张辛夷帕子后,不禁淡淡开口道:“薄姑娘,郁华想问男女结为夫妇,是顺应天道还是其他?”
一问清浅。
却让薄云雁呆愣了许久,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紫衣女子微低着头,“即是顺应天道,还是需要……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郁华不解地重复了一遍,连眼神都是如此的迷茫。
薄云雁唯恐她是要取笑她,忙道:“便是嫁给自己喜欢的,娶自己喜欢的,若是没有感情做了夫妻,与那禽兽何意?”
郁华愣了半晌,倒不是为薄云雁一番言论,说到底,她在乎的问题只是:“何谓情爱?”
薄云雁闻声脸又是一红,抬眼望着郁华,眸光灼灼,缓缓道:“其实我也并不大能形容,但我清楚我是知道的,也许文人的情爱离不开相思吧。”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情爱离不开一个刻骨思念,若哪一天你也觉得你离不开一个人,每天都想见到那个人,便是喜欢上了……”薄云雁笑了笑说道,“我娘说年轻的时候都会喜欢很多俊美有才的人,我想着这便是喜欢吧,那时候我见着表哥觉得英俊,也是喜欢的,后来……”
她说着顿时止住,自知自己说错了话。
郁华笑了笑,“薄姑娘,我不会告诉旁人的,您大可放心。”
言语间,郁华已朝外头走去,“薄姑娘,快些来用膳。”
她灰白的衣袍扫过茶几,那香囊就孤零零的躺在那。
郁华仍旧不懂什么是情爱,她觉得薄云雁解释的思念,仍旧不能让她理解。
因为她从来没有那么思念过一个人?
思念吗?
一丝白光闪过脑海,她步下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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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用过后,薄云雁已驱车回府。
郁华在师尊房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听说孤鹜说师尊去了芳园。
等郁华从正殿里出来,朝自己的偏殿寝房而去。
薄云雁的话又在脑海里盘旋而出。
思念……
那停留在脑海里无数年之久的人算不算思念?
末了,那灰白衣袍的少女,秀眉拧起,那烦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充斥着她的胸腔,不得呼出,那么压抑,压抑着她的五脏六腑!
不是说好,要遗忘了吗?
阿宿……
推门而入,她的目光又停留在屏风前的那盏堪堪燃起的四方灯笼上。
蓦地间,她眸一黯。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
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她轻闭眉目,似是要抓住脑海里那一丝光亮,哪里不对……
这时候,一声清润的声音接了过去: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啮锁烧香入,
玉虎牵丝汲井回。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郁华愕然回首,就对上封拓一双冷凌阴鸷的目。
“你如何会出现在这里?”郁华冷声问道,那大开的窗棂是证据,他又是翻窗而入的,奇怪他不是应该在陪师尊吗?怎么有时间来这里找她?
“郁华是觉得我不该出现?还是不该揭开你的心思呢?”封拓挑眉道。
“……”郁华怔怔的站在那处,双目死死的擭住封拓。
“这首诗与阿宿有关吗?”他颀长的身影在郁华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还是你压根不知道后面的……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一寸相思一寸灰……呵!真看不出来,你这丫头在毛还没长齐的时候就想着……嗯?思春?”
“你……”郁华双目瞪得如铜铃一般,整个身子都僵在了当场。
“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阿宿?”封拓不怀好意的勾唇,“燕祗留意着你,我也留意着你,是你自己太不知警惕了!”
“你们这么喜欢跟踪,难道我沐浴如厕的时候你们也派人监视着马?”郁华瞪着他厉声说道。
封拓离得郁华更近了些儿,“沐浴如厕?改日你需要我会派人监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