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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灯了,青春里美好而忙碌的一天后,308寝室同这所百年老校一起,进入睡眠时间。
半睡半醒间,颜晏似乎听到手机震动了一下,但没有力气抬起眼皮,就任它去。
半睡半醒间,她似乎听到宛瑾半开玩笑的咕哝一句“这死王晓彤给我气的,肚子都有点疼。”
随后,也不知是茜茜还是钟毓半开玩笑的回了一句“犯不着哈,下来喝杯热水。”
然后颜晏就甜甜的睡着了,梦境里,依然满是白光的土培室纯净无暇,颜晏置身其间,仿佛身在仙境,而后,里面的植物不再只有拟南芥,多种阆苑仙葩繁茂生长,完美的小白花瞬间绽放,亮晶晶的绿枝也吐出嫩芽,藤本植物有灵性的向着她招招手,仙花仙草之间,一个穿白大褂的帅气男子向她走来,如同谪仙,他对着她莞尔一笑,朝她伸出手来,轻轻说了句“你好,师妹!”,颜晏正要开心地将手伸过去。
“啊…”是低沉而克制的痛苦呻吟声。
那句“你好,师妹”似乎真的在耳畔响起过,可是美梦已经醒来,颜晏懵懵地揉揉眼睛,发现呻吟声来自对面床铺,宛瑾似乎在抖动,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颜晏忙爬起来打开灯。
这时钟毓已经醒了,伏在床边查看宛瑾的情况,茜茜受到灯光的刺激也醒过来,迷迷糊糊问了句怎么了。
姐妹们很快发现宛瑾不对劲,她腹痛加剧,眉头紧锁,额头已经渗出密密的汗珠,身体蜷缩成虾状,捂着肚子说疼。
“是来大姨妈了吗?”
“没,不是,嘶,是这边,非常疼。”宛瑾艰难的捂着左腹,再多也说不出来了。
“是胃吗?最近没好好吃饭?”
宛瑾只是摇头,因为疼痛,眉头拧的更紧了。小姑娘们很快意识到这不是玩笑,也不敢给她乱吃药。
钟毓摸摸宛瑾的额头,竟然还有点低烧。
“怎么办?”茜茜有点慌。
“必须去医院了。”钟毓初步判断有可能是阑尾炎。
“对,问题是,现在是半夜,我们几个怎么过去?”颜晏担忧地问。
钟毓遇事沉着,先是拨打了校园110,请求校保卫处帮忙。
校保卫处的人果然靠谱,说马上开车过来,带她们到校医院。
颜晏和茜茜忙穿好自己的衣服,又张罗着帮宛瑾穿衣服,拿好手机等必需品。
同时,钟毓又打给宛瑾男朋友,班长熊峰。
熊峰电话关机,于是打给他们寝室其他人,一个个都是关机状态,饶是钟毓镇定,也焦躁的踱着脚,终于,在拨到第四个电话时拨通了,熊峰接过其室友的电话,听说自己女朋友肚子痛到要去校医院,焦急万分,当即说马上过来。
钟毓匆匆下楼,去叫醒寝室阿姨,开寝室楼门。
这边颜晏和茜茜刚扶着宛瑾在书桌旁坐下,保卫处的警车已经到寝室楼下来了,她们看看楼下闪烁的警车灯,似是看到希望之光,看到了宛瑾疼痛的终点,然而,此时宛瑾疼的更厉害了,她脸色惨白,汗水已经成滴滚落,完全无法走下楼去。
恰恰此时,寝室阿姨和钟毓带着班长熊峰和班长室友冲上三楼来。熊峰蹲下抚了一下宛瑾额前的头发,眼睛里满是心疼,只说一句“宝贝,我来了”,便不再多话,转身背起宛瑾下楼。
熊峰在前,背着宛瑾,大步走过楼道,层层下楼,走的快且稳。室友和寝室阿姨反而被甩在后面。
颜晏,茜茜和钟毓几个小姑娘也抓起钥匙手机和外套,呼啦啦紧跟下楼去。
保卫处的人接过宛瑾,争分夺秒地放她躺下,熊峰自然跟上车去,车上空间已经不多,熊峰跟室友道声谢,请他回去休息,时间紧迫,钟毓只得跟颜晏和茜茜说一句,“我去吧,有事叫你们”就跟上车了。
警车呼啸开去,寝室楼前,颜晏和尹茜茜依然站在原地望着车开走的方向,寝室阿姨劝道,“上去休息吧”,但是她们想着宛瑾不断加剧的疼痛,心下难安。
两人一合计,回去也是睡不着,校医院也不远,“不如…我们慢慢走过去吧。”学校内治安很好,寝室阿姨也担心宛瑾,知道她俩想去帮忙,就没阻拦,叮嘱她们晚上当心。
入秋天气转凉,昼夜温差更是大,夜风吹过,颜晏和茜茜随手抓起的薄外套根本不够保暖,两人瑟缩着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路上,寝室楼区域,几乎所有房间的灯都熄了,只有路灯透过梧桐叶子,照着熟悉的道路。夜深人静,灯光将两个女生的影子拉长,再缩短,周围白天熟悉的一切都变成默默的陪伴。突然,一个黑影窜过,两人一惊,却并不惶恐。
“那是黄鼠狼吗?”
“呵呵,是吧,我们学校生态真好。”
“你说,宛儿不要紧吧?”
“如果是阑尾炎就不算要紧,但是据说真的特别疼。”
“那要开刀吗?”
“可能会吧。”
“班长好man啊!”
“是啊,幸亏有班长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钟毓不在,颜晏成了茜茜的主心骨。
夜晚,远山只留下黛色的轮廓,一幢幢建筑似沉默的老兽,守护着安睡的校园。
缺月挂疏桐,寂静中,她们听得到啾啾虫鸣,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
她们就那样匆匆地在校园里走着,走过水产楼,走过广场,走过图书馆。
直到走近重点实验室,那座大楼里居然还有几间房间亮着灯,只是普通的白炽灯而已,但是在这万籁俱寂的晚上显得那么孤独而倔强,重点实验室门口,只有那列粗壮的梧桐树,与几株灯光遥遥相望,彼此守护。
颜晏在路边仰望那几间亮着灯的房间,突然福至心灵,想起梦中那句,“你好,师妹!”
她鬼使神差的掏出手机,微信第一条,赫然是那四个字,完完全全是那四个字,“你好,师妹!”,微信来自邓亦辰。
颜晏惊呆了,缘分竟然如此玄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而她明明没有看到他的微信,却梦到他对她说一模一样的话,是在无垠宇宙中的某处,他们的脑电波共振了一下吗?
默契如斯,她当然读懂了这条微信的含义,他叫她师妹,而不是学妹,想来她是能进实验室了,开心,由衷的开心,而此刻,她亦为宛瑾深深的担忧,大脑来不及分辨这份喜悦。
走过去,颜晏仍是回头望了一眼,恰巧看到五楼尽头的那盏灯熄灭了,而三楼中间和一楼左侧,仍有灯光固执的亮着。此时时间,凌晨两点半。
颜晏和茜茜走到校医院门口时,正看到熊峰抱着宛瑾从校医院出来,钟毓紧随其后,这次换了校医院的救护车,车上还有空位,钟毓看颜晏和茜茜两人过来,直接招呼两人上车再细说。
深夜路上无人,救护车驶的飞快,钟毓简要说了一下情况,校医院也初步判断是阑尾炎,然而并没有确诊,即使确诊,校医院也不具备手术条件。因此,他们必须连夜去五院,一路上,熊峰紧紧搂着宛瑾,目光从没转开过半分,这位向来以北方糙汉自居的男生,眉毛拧的跟宛瑾一样深,万般柔情地了一句,“我能替你疼就好了!”
很快,到了五院,钟毓率先跳下车,拿着宛瑾的身份证,医保卡,转院单,跑去医院急诊大厅办理手续,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拥过来。
五院急诊室里,按医生的要求进行各种检查,熊峰是个男生,多有不便,幸亏颜晏和茜茜都在,尿检时,宛瑾痛的颤颤巍巍的手,根本就倒不进那细细的试管,茜茜二话没说,接过来,将尿液装好,交去化验室。
医院里的时间,焦虑而匆忙。
各项检查下来,直到凌晨四点,宛瑾的病才有了最终结论,不是阑尾炎,而是肾结石。宛瑾的肾脏里,有一块小结石,虽然不大,但运行到一个不适当的位置,引发了剧烈的疼痛。所以并不需要开刀,现在只要输液,住院观察两天,平时注意饮食,就没大问题。
病房里,宛瑾打着点滴,疼痛得以缓解,此时,大家折腾一夜没睡,都异常疲惫。熊峰再三对几个女孩子表示感谢,看着宛瑾已经稳定下来,就劝她们先回去休息。
“天快亮了,你们快打个车回去休息吧,晚点帮她带点生活必需品过来吧!”
“嗯,宛儿那没事的时候,你也抓紧休息一会儿!”女生们决定先回学校补个觉,晚点再来替换熊峰。
离开时,颜晏想起随身包里的手机充电器应该留给宛瑾他们,便又折回病房,走到门口,她看到,似一尊小山般的熊峰坐在病床前,紧抓着宛瑾的手,对她说,“宝贝,我以后再也不关手机了,24小时在线。”
宛瑾看到门口的颜晏,伸出另一只手摇了摇,示意她进来,颜晏便过去将充电器递给熊峰,又听到宛瑾嘱咐到,“你们几个回去注意安全啊,对了,你啊,别忘了填国奖的申请表。”
这个时候,经历了几个小时的疼痛,宛瑾还惦着她的事,是太累了吗,颜晏感觉眼睛酸酸的。
她又想起熊峰那句“我能替你疼就好了!”
想起钟毓跑去医院大厅时瘦瘦的背影。
想到茜茜毫不犹豫地拿着那管温热的尿液。
她觉得感动,觉得心安。
爱情也好,友情也好,身边有你们,彼此守护,真好!
接下来的两天,颜晏她们往返于医院和学校。宛瑾已经没有大碍,同学、班主任和辅导员金老师都来医院探视过,大家都表扬她们遇事教科书级的救助方式。颜晏也抽空填写了国奖的申请表,只等周一交去学院,并在周日下午正式接到王教授的电话,邀请她加入邱老师小组。一切忙碌而平稳。
然而,颜晏终究是忘了一件事,她又一次忘了回邓亦辰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