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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顿时一片寂静。虺璩丣晓云罗定定看着云妃,心中思绪变幻却始终抓不住一点清明。跪在地上的李天逍猛地抬头紧紧盯着云妃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庞。
他忽地笑了:“本殿不信命,云妃娘娘难道信吗?”
他不再自称了儿臣,神色间也陡然凌厉起来。云妃被他眼中的神色看得不由悄悄后退一步。
她避开他犀利的目光,笑了笑:“既然太子殿下不信,那算是本宫多虑了吧。”她说罢对宫女们道:“既然已经看望过了太子妃,便回宫吧。”
李天逍与众人便恭送了她出了别苑嫦。
云罗被放开,李天逍上前神色复杂地看了她良久才道:“早些回去吧。以后看见云妃娘娘不要轻易顶撞。”他顿了顿,眉眼间隐约有些黯然:“有些事你不知道,别糊里糊涂犯了人家的忌讳。”
云罗看定他,忽然问道:“殿下不打算告诉妾身从前的事吗?”
她的目光这么明亮,仿佛要直刺入了他的心底。李天逍脸色微变,深眸牢牢盯着她良久却一语不发地转身就走燃。
云罗看着他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去,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有惊无险地避过了祸事,云罗却并不庆幸。她慢慢往望月阁中走去,脑中却是一团乱麻。为何太子妃好好的会见了红,孩子到底是保得住还是保不住?又为何云妃会亲自过来探望,是因为皇上关切的旨意,还是她前来别有目的?又为何她要故意旧事从提,揭开旧事,激怒了李天逍?
侯门深深,表面上一团锦绣繁华,却看不见底下的安涛汹涌。
她正走着,忽地凝香拽了拽她的长袖,低声道:“华奉仪,前面是玉承徵娘娘。”
云罗拨开眼前的花枝,果然看见玉承徵正等在道旁。她的样子像是在等候着谁。云罗微微踌躇,玉承徵已眼尖看见了她,直直向她走来。
云罗上前拜见。玉承徵盯着她的面上,忽地道:“方才多亏了你,不然云妃娘娘这一顿责罚是逃不了的。”
云妃方才要命宫女将她们一个个行掌掴之刑,掌掴刑罚不重,但是被人打在脸上总是丢脸羞耻感居多,如玉承徵这等心高气傲的女子让人掌掴几十下呢?
云罗见她不是来找麻烦,反而是道谢,心中松了一口气,道:“其实妾身以为云妃娘娘的责罚有点不近情面。”
玉承徵闻言冷笑了一声,“何止不近情面。根本就是无事生非。你没听见她还特地提起了从前的云良娣?这分明是要与太子府作对呢!”
云罗方才的不解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云妃随意呵斥责罚太子府的姬妾又故意提起从前旧事,就是为了挑衅李天逍!可是她真的能如此得到皇上的盛宠,甚至可以随意去激怒了如李天逍这般手握重权的太子吗?
云罗越想越觉得其中的水深不见底。
玉承徵许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多,转移了话头,道:“方才在凉阁中有些话华奉仪不要放在心上。”
云罗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在凉阁中玉承徵说起的梁国之事,还有那惨烈的白马之祸。世人如何评价梁国当时的惨烈之变她已无从得知,只是那一日的血腥与残酷在今日想起依旧记忆如新。
玉承徵是故意也好,无意也罢,她都不会一日或忘了那一日。
她遮掩了眼中的黯然,淡淡道:“妾身相信玉承徵娘娘并不是有意的。”
玉承徵似乎很满意云罗的温顺,绽开笑颜道:“华奉仪宽宏大量,我便不再多言了。以后有机会要去我的秋月园中坐一坐。不是我夸口,秋月园中有些景致还是很别致的。若是回了太子府就无趣多了。”
云罗应承了下来。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云罗才恭送了玉承徵回去。
她站在原地皱眉良久。凝香道:“今儿这玉承徵娘娘真是转了性,竟会拉下身段前来与华奉仪道歉。奴婢还是头一次看见呢。”
云罗眸中一闪,淡淡道:“若无所求,何必有所给呢?”
她说着慢慢回到了望月阁中。
……
太子妃刘莞儿的胎儿终于保住了。有人道是在灵华寺中受了惊,冲到了血气所致。李天逍便亲自奉上千金香油钱请灵华寺中高僧做足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为了以示心诚。李天逍还斋戒十日,不碰荤腥,不听俗乐,不进女色。
一连十日,往日热热闹闹的别苑中安静非常。云罗也不曾再见了李天逍。姬妾们无聊,开始数着回太子府的日子,也许只有这一件事看起来才是她们应该操心的。
周昭训无聊,时常来寻云罗聊天。云罗知她嘴馋,便每次都精心做了几道可口的点心。周昭训越发跑得勤快了些。
她吃了一块莲花藕糕,啧啧道:“其实不回太子府更好,这里可没太子府拘谨,景致也好。其实,太子殿下时常在别苑中一住就是大半年呢,回不回去都无所谓了。真不知道她们几个到底在咋呼什么。”
云罗一笑,却是不语。若是人人如周昭训如此,只要好吃好玩的便心满意足,那世间的事便是再简单不过了。可惜不是。
周昭训吃饱,恋恋不舍看着碟中剩下几块,忍痛收回目光,问道:“听说这几日秋月园中那一位送了礼过来。华妹妹心里是怎么想的?”
云罗知道周昭训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心眼其实不少,许多事因为知道的多,所以分外有些主见。
云罗遂把前几日的事与她说了。
周昭训听完嗤笑:“这呼邪雅仑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见收敛。眼见得你一日日受宠,她便坐不住想分点好处了。不过华妹妹可小心一点。她这外族娘们,听说女人都能跟男人一起上阵打仗。她心狠着呢。”
云罗听出周昭训有几分话中有话,问道:“怎么个狠心法?”
周昭训嘿嘿一笑,只是眼中带了鄙夷与不屑,道:“听说她当初嫁给太子殿下时,是她那个什么族的第一美人,可谓英雄配美人,春风得意。太子殿下喜欢她的直爽,也分外宠着她,就连她不懂规矩都不忍心责备。后来,她不是嫁过来时带了几位陪嫁的侍女。其中有一位侍女因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人也天真烂漫。太子殿下就时常与她多说两句。”
“这可不得了。你想那玉承徵是什么人?心中估计恨着,有一日正值寒冬腊月,天降大雪,她非要出去骑马,便带着几位侍女去了放马场中。结果那一日正午一过来了一场极大的暴风雪,她将一干侍女丢在了马场后山处,自己独自一人回来。第二日天晴,府中的人去寻时却发现那几个侍女统统都被冻死在了山中。”
周昭训继续道:“你说,这不是心狠是什么?若她不是有心置那个侍女于死地,何必非要她们跟随又半路将她们撇下?回来时也不曾见她召集人手前去寻人。而且就算是她非要那侍女死,何必又拉着其余几位无辜的人命一起去呢?”
云罗沉默了一会,淡淡道:“唯有这样她才能把自己择干净了。不然只死了一个人,殿下必会有所警惕。”
周昭训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当时听闻这传言也如华妹妹这般想的。”她顿了顿,一双圆溜溜的眼看着平静的云罗,好奇问道:“你难道不怕?”
云罗一笑,反问道:“怕?我要怕什么?”
周昭训道:“自然是怕这个女魔头似的玉承徵啊!你还是不要与她多来往,不然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若是利用完了华妹妹不知会怎么整治你呢!”
云罗见周昭训心有戚戚,不由问道:“难道玉承徵曾经也如此做过?”
周昭训脸色一变,连连摇手:“罢了,不说这个啦。我该走了!”
她说着就要起身离开,连素日腆着脸让云罗打包剩下糕点的惯例都忘了。她似乎心中还有害怕一件极隐秘的事。
云罗想起一事,拉着她问道:“我想要个侍女,但是那侍女却是别的院中的人,这该如何是好?”
周昭训笑道:“这还不简单,你亲自开口去要人,只要不是旁人的亲信之人应该可以给你使唤的。”
云罗道:“可是那侍女是薛昭训手下的。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周昭训是府中的人精,想了想,笃定道:“你去找管事,或去找刘良媛。薛昭训与她十分交好。只要她肯开口,薛昭训就不会反对。”
云罗听得糊涂了,问道:“哪来刘良媛?”
周昭训一拍额头,这时才想起道:“哎呀,我真糊涂,忘了你没见过刘良媛!她带发修行去了,不住在太子府,也不在别苑中。而是在太子府后头的一处尼姑庵中。”
云罗一听顿时皱起眉头。她以为承微之上除了太子妃外没有别的品级高的姬妾。可是左一个已过世的云良娣,右一个带发修行的刘良媛,这太子府越来越令人看不透也猜不透了。
她无奈只能把这事暂且放下,叹了一口气道:“也许等回了太子府一切都会好吧。”
……
云罗不曾想,她还未回太子府,便有有事找上门来。到了李天逍斋戒第五日。云罗正在房中与凝香一起做针线活。她眼看着夏季将过,秋日将至,而还在太子府中跟着西席读书的元青尚无秋衣可穿。
这些日子恰好没事,她便拿出赏赐下来的布匹,挑了几样雅致大方的颜色给元青裁几件衣衫。
主仆两人正在说话,忽地有侍女前来道:“华奉仪,太子妃娘娘派人送来赏赐。”
云罗一怔,问道:“赏了什么?”
侍女道:“就是几件罗裙。华奉仪要不要去瞧瞧。”
云罗点了点头命侍女奉上赏赐。果然是几件裁剪得十分合体的镂空提花罗裙。一穿上,条条纹路中金光隐现。云罗看了一眼,忽地问道:“这罗裙看着像是有些年份了。”
侍女笑着回答:“华奉仪好厉害的眼力。这是太子妃命人从压箱底中找出来的。太子妃娘娘说,左右她已不能穿下旧日衣裳,这几件是当初她初嫁入太子府中穿过一次的衣衫。现在腰身不在了,估摸着华奉仪瘦,身量与太子妃差不多应该可以穿得上。”
赐罗裙?而且还是曾经穿过的?
云罗看着身上的美丽裙裾,面上浮起一抹极淡的浅笑:“那我得去向太子妃娘娘谢赏。”
侍女又道:“太子妃派的人说不用了,华奉仪不要太刻意了。”
云罗美眸一转,似笑非笑道:“好。”
侍女退下。一件件霓裳用大红漆盘放在桌上,金灿灿,各色花纹夺人心神。唐长安中流传出各式各样的裙裾,这罗裙却是百代不厌地穿着。云罗也不例外,她尤喜欢颜色鲜艳的罗裙,穿在身上即便不为了悦人,也能悦己。
只是由人送来罗裙还是头一遭。
云罗轻抚过一件件美丽裙子,对凝香道:“明日去流云阁拜见太子妃娘娘。”
到了第二日,云罗早早起身,梳洗罢前去流云阁。流云阁她来了几次,只是每一次心境都不同。可是这一次却多了一分隐约的不安。
曾几何时,她被人践踏,视如蝼蚁。可如今不过几个月,太子妃与玉承徵纷纷示好与她,难道她竟这般重要?
云罗带着心中的不解与不安,拜见了太子妃。
太子妃脸色苍白了许多,身上亦是浮肿得几认不出原来端丽的轮廓。她肚子已十分大,半躺在床上亦是要垫得高高的。她头发披散,几位有经验的嬷嬷与侍女们团团将她围绕,生怕她有个闪失。
太子妃见云罗前来,挥了挥手示意旁人退下。不一会,阁子中只剩下她与云罗两人。
云罗跪在地上,目不斜视,只盯着眼前的地面。
太子妃眸光复杂地看了她良久才道:“当初华奉仪进府,本妃是没有亲眼见过的。所以竟不知……你竟能得到殿下的另眼相看。”
云罗菱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世间的事大抵如此,初时觉得看不上眼的,到最后却不容忽视。
太子妃见云罗没什么反应,忽地一笑,曼声问道:“你可知,恩爱不能长久,要维持盛宠不衰,就一定要另寻出路。”
云罗心中一动,缓缓抬头看着眼前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太子妃。
她还记得她初入太子府,她不见其人,已狠狠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她见她在旁,却高傲得有如不曾见过凡尘俗世的一点污垢尘埃。她以为太子妃刘菀儿一定是爱极了她的丈夫李天逍。
只是为何她要今日突然与自己说了这么一段“大逆不道”的话呢?
云罗摇头,俯身道:“妾身不知,请太子妃娘娘赐教。”
太子妃嫣然一笑,缓缓道:“那便是识时务者才为俊杰,另外便是效忠本妃。”
云罗心中冷冷失笑,口中却问道:“不知太子妃娘娘要妾身做什么呢?妾身无德无能,让太子妃娘娘如此看重,实在是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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