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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宫附近的未央池畔,碧波荡漾,水光迷离,苏谧坐在湖边一处岩石上,静心赏景沉思。
不一会儿,一个看似扫撒杂役打扮的宫人一边打扫着庭院,逐渐靠近苏谧的身边,眼见四周空无一人,
他低声道:“娘娘,已经联络过外面的人了,不是我们的人。”
这个看似平凡无奇的杂役是葛澄明安排在宫中的内线之一。
不是南陈的行动?!苏谧有些吃惊,如今王奢领兵正在与南陈对峙,南陈在这里的潜伏势力派人暗杀太
后,挑起齐国的内乱也是合情合理。
而且,那个人,虽然没有任何队证据,那个学徒……苏谧想起在慈宁宫的那恍如利剑般的视线,她就是
有这样莫名的直觉,认定了必然是上一次的青衣人。那样他的真实的身份应该是南陈诚亲王麾下的温弦啊!
苏谧沉思了片刻又问道:“温弦的去向问了吗?”
“问了,可是温公子一向行踪缥缈,在诚亲王麾下也只是客卿的身份,就算是王爷,有时也找不到他的
人,如今行踪更是难以确定。”手下据实禀报道。
究竟是谁派来的?一种莫名的阴云笼罩上苏谧的心头。
到了六月的天气,京城里面越发炎热起来,齐国国力兴盛之后在城外风景优美的梳清湖畔建筑了行宫别
苑,每一年的夏天都会前往那里的避暑行宫去消夏度日。
今次朝政军务方面虽然事务杂乱繁多,但齐泷还是早早地下了旨意,让内务府收拾行礼,准备离宫避暑。
原本随行的人员包括了皇亲国戚和后宫诸妃在内,今年却少了很多。太后长年静心,不喜劳动,所以
每一年的夏天都是在慈宁宫之中渡过的,今年病情益发的严重,更加不好挪动了。因为太后的病,皇后贴身
服侍,自然也就不能走开。倪贵妃原本要去,可是皇后如今不理事,她打理着后宫的诸般事务,而且还要照
顾刘绮烟的胎,竟然也推辞了。绮烟的孩子如今已经快八个月了,御医已经断言,就是在这个夏天临盆,对
于这个孩子的到来,整个宫廷都格外的看重。孕妇不能经受车马劳顿,自然也是不能去的。
于是后妃之中只有雯妃带着小帝姬,还有几位新人有此荣耀了。
这一天,苏谧从养心殿出来,正遇上齐皓入宫回禀出京的车马事务准备完毕,两人并肩走了出来。
“亲王殿下这些日子以来可是去拜望过太后她老人家?”苏谧看似闲聊一样问道,语气平淡。
“太后病重,我们做臣子和儿子的当然都应该侍奉在身边,每天的请安也是少不了的。”齐皓淡然应道。
“哦,不知道太后近来的病情如何?”苏谧问道,“说起来嫔妾这几天没有去探望,实在是失礼了。”
“哈哈,莲贵嫔实在是说笑话了,”眼见左右无人,齐皓笑道,“莲贵嫔不想见到太后,恐怕是因为近
来太后身边多出了一位璇玑神医吧?”
他知道了苏谧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了她与义父的关系。只是不知道苏谧与葛澄明所掌握的南陈势力之
间的联系而已。
“是有点儿不太舒服,”苏谧坦然地轻笑道:“王爷难道就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
“这种投机取巧、图谋富贵的小人实在是防不胜防啊。”齐皓微微苦笑道。
“王爷说笑了吧,难道您就只是认为那是几个图谋富贵的小人吗?”苏谧淡淡地说道,她就不相信齐皓
会完全没有疑惑,凭借齐皓在宫中的眼线,必定早就发觉了那个冒牌货的不同寻常。绝对不仅仅是个投机取
巧的小人那样简单。
齐皓的眼睛眯了起来,苏谧毫不示弱地同他对视。
“确实有几分疑惑,”他笑道,“尤其是在看到神医身边的那位学徒童子身上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说不
出的熟悉。”
“王爷果然好眼力啊。”苏谧叹道,他果然发觉了。
“不敢承娘娘这句夸奖,”齐皓笑道,“会发现这些还是沾了娘娘的光而已。”
齐皓说的倒是实话,如果他不是知道苏谧的身份,明白她与璇玑神医苏未名之间的关系的话,也不会知
道这个人是个假货,当然也就不会去刻意地关注一个医师了。
“这一次南陈的人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企图?如果是为了杀掉太后的话……尚且好说,可是如今看形势是
要在宫中拖延下来了。”齐皓叹息道:“只怕是还有什么别的图谋,真是叫人防不胜防啊。”
不是他?!苏谧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惊奇起来。她已经能够肯定这一次不是南陈的图谋了,再联想
到王家的敌人,而温弦不过是个杀手,不是南陈的内部势力,说不定也会受雇于人,所以她才会前来试探齐
皓,现在看来,应该也不是他的手段了。
她原本以为最有嫌疑的就是他了,毕竟因为妙仪太妃的去世,他与太后的仇恨又加了一层。
苏谧没有说破,只是淡淡地说道:“有什么阴谋就要劳动王爷辛苦了。”
两人的身份特殊,自然不能够长时间这样呆在一起,片刻的交谈便告辞而去。月明星稀,灯馨烛亮。
离京的准备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一天晚上苏谧没有侍寝,正在采薇宫之中查看小禄子几个人收拾
的行礼,一边出神地思量着,葛澄明是绝对不会隐瞒自己的,而齐皓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隐瞒自己。这样
一路排除下来,这一次的“璇玑神医”,只有可能是倪家派来的势力了。可是倪家如今韬光养晦,父子两人
都告病在家,正是低调的时候,为什么要安排这个人呢?如果只是要杀掉太后,根本没有必要留在宫中这样
的长久,他们有什么阴谋吗?
思虑了片刻,却全无一丝的头绪,也许自己明天应该去慈宁宫“请安”了,苏谧无奈地叹了一声。
她正要准备睡下,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嚣吵闹,声音由远及近。
“怎么了?”苏谧刚刚脱下外衣的手止住了。
觅青惊惶地跑了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有刺客,皇上遇刺了!”
“什么?!”苏谧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是谁?首先映入她脑海之中的就是那一双凌厉如冰雪般的眼睛。
“皇上怎么样了?”苏谧连忙问道。不是没有考虑过他们的目标是齐泷,可是在知道不是南陈的策划之
后,这个可能就被苏谧首先排除了。
“皇上好像没有什么大碍,如今宫里面闹哄哄的,具体也不知道如何了。”觅青慌乱地回答。
“是在哪里遇刺的?”苏谧问道,一边扬声吩咐道,“小禄子,通知外面准备车辇。”
“是在慈宁宫那里,据说是给太后请安回来的路上。”觅青匆忙地服侍着苏谧穿上衣服,回答道,
“慈宁宫那里……”苏谧手上的动作一滞,这是刺客的故意之作,还是偶尔为之?
“当时是怎么样的情形?”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听说在皇上向太后请安完毕之后,正要回乾清宫,御驾刚出了慈宁宫门,就有
一个刺客从天而降,防不胜防,幸好皇上身边的慕统领及时地挡下了一击。之后侍卫们一拥而上,可是竟然
还不是对手,听说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被杀掉了好多的人啊。”觅青心惊胆颤地转述着从小太监那里听来的消
息。她迟疑了片刻又说道,“主子,如今外面很危险,那刺客凶狠地紧,听说至今还没有拿住,各宫都退避
锁门,娘娘此时出去,万一……”
“不会有什么万一的,”苏谧道,“就算真的会遇见刺客,我也不能不去。”
她匆匆地穿好外袍,出了宫门,小禄子几个早把车辇准备好了,苏谧登车就向慈宁宫那里驶去。
轻车驶过青砖的地面,“轱辘轱辘”的声音有规律地传来,苏谧的心情也随着起伏不定。
忽然,车势一滞,车身摇晃了一下,“怎么了?”苏谧扶住一侧,心急火燎地问道。
“是马受了惊吓,惊扰了娘娘了。”外面的内监回禀道。
苏谧放下心来。
车辇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慈宁宫,
慈宁宫外面此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遍地的宫灯将整个后宫西部耀得恍如白昼。无数的侍卫内监形色
匆匆地走来走去,神色警惕地检视着周围的动静。
苏谧让车辇停靠在外围,自己下来向宫内走去。远远的几个内监见到了苏谧的身影,认出是皇上的宠妃
,急忙上前打千行礼。
“皇上怎么样了?”苏谧问道。
“回禀娘娘,皇上无碍,如今正在偏殿休息。”
“嗯,”苏谧点了点头,却不急着向偏殿走去,反而向旁边的道路上看去。
慕轻涵正在那里与几个侍卫交代着什么,苏谧走上前去,立刻发现觅青刚刚的描述太含蓄了。
刺客恐怕就是在这一带行刺的。此时,地上的死伤都已经被抬走,可是从剩余的痕迹就可以知道当时
的战况是多么的激烈了。洁净的青砖变成了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流遍地,纵横交织的砖缝盈满了血渍,一
些夜色之下看不分明的细碎东西还粘在地面上,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夹杂着怒放的鲜花香气,让苏谧一阵不舒
服。
她微微摇晃了一下。
“娘娘,您没有事吧?”慕轻涵打发了几个侍卫,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你受伤了?”苏谧立刻听出他的脚步凝滞,显然是受了内伤的。想到觅青说的,他挡下了刺客偷袭的
那一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也可以想象那一剑是何等的势如惊雷、迅捷狠厉。
这么想着,她自己的胸口也忍不住有几分痛了起来。
“一点小伤而已,刚才对了刺客的一剑。”慕轻涵坦然地说道,“倒是娘娘您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
…”
“我没有什么。刚刚是怎么的光景?刺客是从哪里来的?可有了端倪?”苏谧打断了他的话,强忍住恶
心的感觉,一连串地问道。
“刚才皇上的御辇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就遇见了阻击,幸好皇上此次身边的护卫不少,阻挡了刺客
的攻势,又凑巧有一队巡逻的侍卫经过这里,及时赶来支援。但还是被刺客连接杀伤了二十几名侍卫,之后
竟然还是拿不住人,被他遁走了,武功实在是高得出奇。”慕轻涵忍不住叹道,这样高的武功实在是他平生
仅见了。
“刺客的来历清楚吗?”苏谧最关心的问题就是这个了。
慕轻涵摇了摇头,“刺客蒙着面,穿着夜行衣。只是……”他压低了声音道,“武功招式很像是上一次
行刺的那个青衣人。”
“不过……”慕轻涵顿了顿,分析说道,“无论武功多么高强的刺客,就算是枯叶禅师亲自前来,也
不可能从宫外突破层层的守卫,杀入到这里。所以……这一次的刺客必然是宫里的人,是早就潜伏藏匿在宫
中的了。”自从上一次天香园的刺客事件之后,宫中的守卫又一次加强,尤其是齐泷,太后和皇后这些重要
人物的宫中,守卫极其严谨,层层警戒,时刻轮守,没有丝毫的空隙。
“既然如此,”苏谧问道,“可有嫌疑的目标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向慈宁宫里面望去,那里可是有
两个刚刚进宫的人啊。
“卑职已经去查过了,”慕轻涵苦笑道。看到苏谧的眼神,他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其实他第一个怀疑的也是那对刚刚进宫的神医师徒,立刻就带着侍卫以保护的名义将慈宁宫围了起来,
速查了一遍。
推开神医休息的内室大门,却看见师徒两个一个正在研读医书,一个正在研磨着药材。神态平和自然,
毫无破绽。
“有没有可能是刺客又跑了回去,伪装成那对师徒之一?”苏谧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可能,”慕轻涵肯定地说道,“刺客与我们交手之后,虽然没有死,但是身负重伤,只是勉强才冲
了出去,那样严重的伤势,不可能隐瞒得住的。”
“而且他那样的伤势,是跑不远的,必定是在附近隐匿着。如今侍卫们正在反复搜索,必定不让他逃出
宫去。”
谧神思不属地点了点头,她原本已经能够肯定这个刺客就是温弦了,可是现在慕轻涵的话又
动摇了这个看法。
难道不是他?那这个宫里头还有谁会行刺齐泷呢?
宫里头潜伏着南陈和旧梁的一些密探她是知道的,如果是这两股势力动手的话,她一定会得到消息的,
而且大齐的宫廷审查极其严格,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够打入深层,潜伏进入宫廷内部,顶多只能够充当一些操
持杂役的粗使宫人而已。
既然不是外来的刺客……
苏谧一边思量着,脚下不停地走进了偏殿。此时的偏殿已经被层层的侍卫围得水泄不通。连苏谧进去都
受到了反复的盘查询问。
齐泷正坐在那里神不守舍地喝着茶水,见到苏谧进来,问道:“谧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臣妾听见了皇上遇刺的消息,哪里还能够睡得着啊。心中实在是放不下,就过来看看了。”
泷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苏谧走上前,立刻发现齐泷刚才受的惊吓不浅,此时的脸色都还是苍白如纸,拿着茶水的手还有几分颤
抖,几滴茶水溅到了衣襟上犹自不知。
“那些乱臣贼子们,真是其心可诛。”苏谧恨恨地说道。
“谧儿刚刚从外面进来,可是听说这一次的刺客有端倪了?”齐泷随口说着。
“皇上,任刺客是怎样的高手,也不可能杀过宫中层层叠叠的守卫啊,这一次的刺客恍如从天而降,无
迹可循,必然是在宫中早就埋伏好了的啊。”苏谧正色说道。现在虽然没法肯定那个刺客的来历,但是先利
用他为自己牟取最大的利益是错不了的。
“朕也是在思量着这件事情呢。”齐泷忧心忡忡地说道,“这样可是如何是好啊?”他登基以来虽然也
遭遇过几次行刺,但是都是在宫外的时候。被人潜进层层警戒的宫廷,只有去年天香园一次而已。
“上一次,天香园的那件事情,虽然被刺客杀进来,可是因为那群暴徒谋划深远,假装成皇后娘娘请
进宫来的人员,才得以成事。这一次,竟然能够潜伏进入到慈宁宫边上了,只怕太后她老人家也要受惊吓了。”苏谧哭道:“这样子下去,臣妾实在是担心啊。如此宫里头还有安稳日子吗?连皇后娘娘和太后她老人
家都会被刺客利用……”
齐泷的神色一变,他登基以来的数次遇刺都是无关痛痒,只有这两次被人杀到了眼前,上一次是因为皇
后的缘故,这一次自己遇刺又是在慈宁宫门口,两次的性命之忧都是与王家有关,让他不得不起疑心。
苏谧察言观色,知道疑惑的种子已经种下,也就不再言语,只是哭诉担心了几句。
“算了,这一次的事情,朕已经交代……”齐泷心烦意乱地挥挥手。这时候,外面高升诺凑在门口禀报
道:“皇上,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过来了。”
“既然皇上要处理公务,臣妾还是先告退吧。”苏谧顺势止住哭声,关切地说道,“只是皇上一定要保
证龙体啊。”
“好,谧儿就先告退吧。”齐泷心事重重地说道。
苏谧告退出来,正看见一群官员神色匆匆,衣冠不整地向殿内走去。
不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收场?苏谧心烦气闷地出了慈宁宫殿门,来到停靠在宫外角落一丛桦树之侧的车
辇前。
扶着小禄子的手上了车辇,她刚探进头去,就闻到一种诡异的血腥气息。
不好!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一道冰冷如雪的刀刃贴近她的喉咙,逼近的寒意让苏谧喉咙上的肌肤忍不住颤抖
惊悸。
“不要动,也不要喊叫。”一个清幽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随即黑暗中一个有力的手臂将她拉进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