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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苏谧用银拨子挑了挑灯花,烛火明亮起来,照映在鲛绡的花槅扇窗上。
屋里只有陈冽和苏谧两个人而已。苏谧问道:“如今你可以出宫吗?”
“可以,”陈冽点了点头,齐宫之中,越是向中心靠近齐泷居住办事的乾清宫一带警卫越是森严,而越靠近外围,守备越是松懈。采薇殿虽然比较起天香园要热闹些,可是终究是靠近冷宫的地方,地处后宫的极偏东北头,所以周围守卫很是稀少,凭借他的武功,只要是夜晚,出入无碍。
“嗯,那就好,你去为我送一封信。”苏谧思索了一阵子,说道:“就送到京城首富刘泉家里。你知道去处吗?”
陈冽点了点头,他们既然潜入齐京,对齐京之中的重点人物的居住动向都有所了解,刘泉作为京城首富,自然也是关注的重点对象。
苏谧当即摆开书案,铺好纸张,提笔略一思索,写下了几句话,将信笺封好,交给了陈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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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刘府。
作为大齐全京城最有钱的人之一,眼前的这一座府邸未免显得有些太寒酸了。虽然也是雕梁画栋,朱门玄瓦,可是比较起京城首富的财力,规模还是稍微嫌小了一些,那些墙瓦也显得陈旧了一些。
刘泉依靠贩卖茶叶起家,后来又涉足到丝绸珠宝等各个行业,不过是三十几年的功夫,就积累起了数以千万计的财产,算得上是一个极其成功的商人,可惜在大齐,甚至是天下各国,门第出身是比什么都重要的,近几年来,为了生意和后世子孙计,他迁居到了权贵云集的齐京之后,尤其意识到了这一点。刘泉出身卑微,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旅之家,礼教早有言,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为天下人所看不起的,仅比戏子娼妓之流的贱民略高一级而已,在寒门之中都算是低等,更何况与大齐数不仅的豪门士族相比呢。而且,偏偏他又是蜀国人,虽然蜀国早在先帝的时候就被大齐所灭,并入齐国的领土,但是这样的出身还是让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齐京的人士更加对他鄙视了几分。
正值年关期间,刘府此时也是张灯结彩,礼花挂门,显示出喜庆热闹的气氛来。
时间已经是夜晚的时分,刘泉刚刚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进了书房。
今年的来客特别的多,不仅有自己日常生意上往来的伙伴,更有不少朝廷的官员前来道贺,平时这些官员除了索要金银财物之外从来对自己不假辞色,就连手里拿着自己孝敬上去的银子的时候,言谈举止里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对自己一个寒门出身的商人所应有的歧视。可是今天,那些官员一个个在席上恨不得与自己称兄道弟,其中的卫城兵马司还亲口向自己故作神秘地透漏,等元宵节过完了,自己捐官的心愿就可以达成了。
前几年来,自己为了有个官爵费了多少银两啊,看着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银钱就这样打了水漂,他当然也很心痛,只为了有个好出身,什么都忍了,可是捐官的心愿却一直没有实现。反而似乎全京城人人都知道他刘泉是人人可宰的肥羊一般,上门旁敲侧击索要银钱的人不计其数。尤其是也不知道是那个好事之徒为自己取了个什么京城首富的名头,之后,那些官差更像是盯住了一头肥羊的饿狼。
可是这一次,自己甚至没有按照前例交纳孝敬费用,原本负责给他办理官仪的官员就自动找上门来,似乎一夜之间就记起来自己收了他刘泉莫大的恩惠,连忙赶着来报答一样。他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眼前的荣耀和尊贵都是自己的女儿绮烟带来的。
尤其是听说女儿怀了龙裔之后,前来奉承巴结的人更是多了,自己在生意上也更加的一帆风顺,少有人为难,连以前经常去铺子里揩油的官员也自动地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都是女儿的功劳啊,刘泉叹息着,也不知道这对于自己的女儿来说是好是坏。现在每每想起来,他都会有几分后悔,都怪自己平时太宠爱女儿了,他虽然是个平头百姓却也知道,深宫里面步步惊心,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啊。
前些天那位云妃的倒台给全京城的人都增添了茶余饭后的话题,甚至让集市上也受到影响,如今自己库房里还堆积着刚刚高价收购来的上千匹云锦,如今还不知道该卖到哪里去呢?赔本是肯定的了。
绮烟那个孩子能撑得住平安地生下孩子吗?有时候自己想想早知道让绮烟称病,再好好贿赂选秀的内监也不是瞒不过,可是自己还是放女儿进宫了。也许自己潜意识里面是希望有这样的造化的,可是,想起女儿平日里娇惯天真的性子,他就一阵摇头。
等自己的官职下来了,就可以让夫人进宫去探望了,到时候一定要让夫人好好和女儿说一说,收敛一下那个骄纵的性子,不要得罪人啊。
一边想着,刘泉一边推开房门,猛地却看见一个黑影静静地站在屋子正中间,望着自己。
“谁?!”刘泉惊叫起来,盗贼还是刺客!
“刘先生不必惊慌,在下并无恶意。”一个清冽的声音在幽暗的房间里响起。
“你……你是要……”刘泉胆颤心惊地问道。如果只是求财的,倒是好说。
“在下不过是奉主人之命,前来为先生送一封信而已。”陈冽平静地说道,一边将手举起,昏暗的月色之下,一封书柬的模样显露出来。
刘泉惊疑不定地看着来人,踌躇了片刻,才伸手去接过那一封信。
刘泉查看了一下,信上没有任何署名或者问候,
“请问少侠的主人是……”刘泉抬起头来,却发现原本伫立在房中的人影已经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刘泉顿时打了个寒颤,酒醒了大半,如果不是清晰的触感提醒着他,那封依然散发着淡淡幽香的信笺正实实在在地握在自己手中的话,刘泉真的会以外自己不过是因为喝醉了酒所发的南柯一梦而已。
他呆立了片刻,外面的仆役的声音传进来,“老爷,有什么事情吗?”
“呃……没……没事,都下去休息吧。”刘泉搪塞着,喝退了刚刚听见他喊声跑进来的奴仆。他走进房内,关好了门窗,急不可待地拆开信笺,抽出信纸,里面簪花小楷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笺很简单,从头到尾不过之后几句话而已,看完之后,却把刘泉惊出一身冷汗。
心里头禁不住想起刚才那位送信的使者,那声音,让他听着就觉得有一丝的别扭,现在想起来,似乎是清冽之中带着一种尖细,在自己微薄的记忆之中,只有一种人才有可能有这样的嗓音啊。这么说来,这封信,必定是从宫里……
“来人啊,”他思量了片刻,高声叫唤起来,立刻几个贴身服侍的小厮应命跑了进来。
“夫人呢?睡下了吗?”
“没有,夫人正要歇息呢?刚刚在卸妆。”小厮回答到。
“嗯,我这就过去。”反正他也了无睡意,连忙把信笺塞进怀里,转身去了自己夫人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