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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子夕?我的喜欢……
而,顾子夕,只是沉沉的看着她,直到沉静的眸子开始游移、开始躲闪,他才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道:“是,我喜欢你。”
一定是自己的情绪太过明显,以至于让这个小女孩轻易的看了出来。不过,承认又何妨呢——他的喜欢,从来不惧让她知道。
而他的坦然承认,却让她一瞬间失了神——这个男人,是故意的吗?是想看自己心慌、看自己无措、看自己出糗吗?
“说得真的一样,不过,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已经给我造成了困扰。”许诺略显慌乱的说着,接下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有老婆、有儿子、还有暗恋你的女人,所以,你的感情经历是很丰富的,所以你在男女关系里游刃有余、所以……”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前面还说得有理有据,却在知道他的喜欢后,尽胡说八道起来——谁规定已婚生子的男人,感情经历就一定很丰富了?谁规定三十多岁的男人,在男女关系上就一定可以游刃有余了?什么时候又有暗恋他的女人了?
这丫头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我今年三十二岁,至今为止只有两次感情经历,一次是初恋、一次是暗恋,所以我的感情经历并不丰富。”
“至于男女关系,我也只有和我太太相处的经历,如果那也算游刃有余的话,倒也不算错。”
顾子夕眼睛眯成一条,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眸子里却一片危险,似乎对于许诺说的话已经惹怒了他。
“我对你的感情经历没有兴趣,总之,以你这样的年龄、这样的经历、这样的身份,来逗我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子,这不公平。”许诺在他目光的逼视下,好不容易理顺的思路,又开始短路起来。
“你的意思,我要等你长到和我现在一样的年龄、然后等你也有一次初恋、一次暗恋的经历后,或者结一次婚、生一次孩子后,我才能喜欢你,这样才公平?”顾子夕身体微微的前倾,呈压迫的姿式看着许诺。
“你坐好了,你这样我怎么说话。”许诺的脸微微一红,下意识的后仰着身体,以化解他的接近所带来的压迫感。
顾子夕沉沉的看着她,直到她的眼珠开始不自在的转动,才缓缓的将身体坐回到软椅里,沉声说道:“好,你说。”
“顾总,我们……”
“顾子夕。”
“呃——顾、顾总……”
“子夕!”
许诺瞪着他,见他淡然却坚持的模样,最后还是妥协下来,对着他那张线条分明却又强势的脸讪讪的说道:“顾子夕,你知道的,象你这样又有钱有背景的高富帅型男人,对我们这种年轻的女孩子是很有吸引力的。”
“所以?”顾子夕的嘴角轻扯出一丝笑意——很愉悦。
“所以我承认你的态度影响到我了,所以……”许诺艰难的寻找着合适的措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却觉得仍然是词不达意——只是影响吗?呵,她居然胆小的连对自己都不敢承认,对他心动了、喜欢了、面对他会不自觉的脸红心跳了。
看着一身傲气、气势逼人的顾子夕,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万一被笑话了呢?男人的喜欢,原本就是那么容易给出的啊。
男人的喜欢、包括承诺,都是可以随意的说出的啊。
“等我,你的未来我接手。”
那个男子的声音犹在耳边,可直到她生完宝宝,他都没有回来——哪怕只是回来告诉她:他是骗她的。
所以,顾子夕的话,她根本就不信;所以,她必须得看管好自己的心,别再为男人的一句话而种下心蛊——
所以,她不要成为他感情世界里一个可笑的配角。
…………
“只是影响到了吗?”顾子夕的声音低暗而淳厚,如同被拨动的大提琴般悦耳,那样轻易的撩动着人的心弦。和平时的他,不太一样,此刻听在她的耳里,竟和那男人的声音有着奇异的重合。
真是魔咒了!
许诺下意识的一阵猛的摇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后,阴沉着脸对顾子夕说道:“我们从来只有工作关系,而没有私人关系。在我离开卓雅后,我们就连工作关系也没有了——陌生人,会是我们未来的关系,而我也认为这是最合适的。”
看到她一脸的阴沉的急着撇清两人的关系,顾子夕不禁皱起了眉头。
“顾子夕,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们都不应该给自己犯错的机会。”许诺抬头定定的看着顾子夕,说到这句时,声音一片低沉、一字一顿。
她用这样的话提醒自己、也用这样的话提醒顾子夕——有些感情,他们要不起;有些错,她们犯不起。
“所以,你也心动了,你对我也有喜欢,你怕犯错,是吗?”顾子夕从她的话里听出了逃避,更听出了回应——这样逃避式的回应,仍让他的喜悦几乎要冲破克制。
许诺沉默着。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话让我很开心,你愿意相信吗?”顾子夕定定的看着她,眸子里浸满着笑意。
“相不相信都不重要,因为,那不会影响我们未来的关系。”许诺抵触着——在这段都没有言明的关系里,她一直后退、而他,却一直前进。
“这样笃定吗?一定能回到或对手或陌生的关系吗?”顾子夕温柔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放出去的心动若能随意收回,便不叫心动;付出去的喜欢,若能随意放下,便不叫喜欢。”
顾子夕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至少我不行。对于你,我喜欢了,便不能再不闻不问;于对于,我心动了,便不会只作陌生。”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许诺态度生硬的回答着——她只能用这样的生硬,来掩饰他这番话带给她的震动与悸动。
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个在她的眼里一直有着光环的男人,真的也是喜欢她的吗?他的靠近、他的温柔、他的出手相助,只是因为喜欢吗?
决定了不相信的、决定了要远离的,可是,她真的做得到吗?
顾子夕沉沉的看着她,音调一如刚才的沉稳无波,却多了份温情脉然:“因着我的喜欢,你可以任性撒娇;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可以要求我安慰你;工作上,我还可以罩着你。你看,有我的喜欢,于你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呢!”
他的话,带着满满的诱惑——许诺啊,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都没有任性撒娇的机会;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都一个人撑起所有的事情,象一株野草一样坚韧而顽强的成长。
只是,也正因为此,她早已不知道任性和依赖是什么感觉了,所以,她觉得自己或许是不需要的。
是的,不需要,她只需要自己。
红着眼圈,许诺低头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许久,才在嘴角噙起一弯笑意,看着顾子夕,平静的将他的心意推开:
“顾总果然是商人本色,帐算得这么清楚。不过据我所知,顾大总裁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既然我有这么多的好处,想来顾大总裁的期望值更高。所以,我真的不敢被你喜欢。”
“所以,咱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你别再来惹我,我也惹不起你。”许诺推开面前的水杯,站了起来。
“我不勉强你,你只记住一句话:因着我的喜欢,任何事情、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来找我。”顾子夕将身体往后一靠,仰着头看着许诺娇俏而生动的脸,眼底依然是笑意盈然。
“我不会有事需要去找你的。”许诺轻仰起下巴,转身走出了冷饮店,留给顾子夕一个决然而坚毅的背影。
…………
“是吗?我可不这样认为。”顾子夕低头半晌,而后抬起头,转眸看着在玻璃窗外驻足的许诺,咧唇给了她一个温暖而笃定的笑容——喜欢了,哪儿能说放下就放了。
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如她般理智冷静、如她般心思婉转、却仍是放不下的回了头——她的心动、她的回头、让他为她而动的心,满是欢喜。
…………
看着玻璃窗里笑得一脸温润的男子,许诺突然间有些恍惚——若他未婚,她真的会为他这样的笑而奋不顾身的,即便他们之间的差异如此之大、即便她仍不敢相信他也是心动的。
爱情,是这个样子的吗?
莫明的心跳加速、莫明的心慌紧张、又莫明的想知道他的讯信、猜测他的心里有没有自己。
可惜,第一次真正对一个男人动心,便是不可能。
也好,至少知道了,她久久无法去爱,并不是被那个男人的承诺所束缚——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一个能让她心动的人而已。
“谢谢你。”许诺对着玻璃窗,说出‘谢谢’的口型,同样回给他一个灿然而明媚的笑脸后,甩着马尾转身大步而去。
阳光下的她,那样的青春逼人、那样的明媚灵动。
是啊,谢谢他,让她解开这五年的枷锁,可以放开心去体会心动、期待一段新的爱情——只是,她的下一次心动,会在哪里?
属于她的爱情,又会在哪里?
她开始期待。
……第二节:季风?相信爱情……
“今天心情不错哦。”看着许诺自回家后,就边哼着歌边敲电脑,许言说话的声音都轻快了起来。
“许言,我喜欢一个男人了。”许诺停下手中的动作,轻咬着下唇想了想,抬头看向许言,眼底有着萌动的春色。
“顾子夕。”许言轻扬眉梢,语气很是笃定。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一直跟我推销莫里安吗?”许诺转眸瞪着许言。
“你的表情那么的明显,傻子才会不知道。”许言轻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她担心的问道:“他是那个你愿意出手的男人吗?你准备要出手了吗?”
看着一脸了然的许言,许诺闪亮的眸子慢慢黯淡了下来,低低的说道:“他是那个我愿意出手的男人,可我不能出手。我没准备做人家的后妈,也没把握驾驭那样一个男人。”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许言伸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温柔却严肃的说道:“那种男人,咱们惹不起;找个环境单纯些的男人,好好儿爱你。”
“比如说,莫里安。”姐妹俩儿异口同声,说完相视默然而笑——莫里安,是他们家看准的女婿呢。
“其实对他不公平呢。”许诺低头轻语。
“如果他愿意接受你的不公平呢?”许言依然认为,莫里安是可以带给许诺幸福的那个人——一个愿意为爱委屈的男人,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我和他之间?再说吧。”许诺有些逃避的扯开了话题:“不说我了,你和季风的事情到哪一步了?订了日子吗?要见家长的吧!”
“订了,这个月底见他父母,婚礼的时间见面时再商定。”提起婚事,许言的嘴角轻弯起一道甜甜的浅笑。
“唉呀,我的姐姐就要出嫁了,我好舍不得呢。”许诺搂着许言,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撒着娇。
“好了好了,我和季风说好了,结婚后他搬过来住,我们还住一起,我们的生活和现在没区别。”许言柔声说道。
“真的呀?季风真是个好男人,许言你这次算是撞大运了。”许诺大叫,兴奋的说道:“这样可真好,你的身体,嫁去别人家我真不放心。”
“你呀,地上必须得这么厚的地毯呢、必须得有这么一整面的窗户能见着阳光呢、必须得有一间花房让你平时好消磨时间呢……”抬头看着屋子里的每一件陈设、看着许言平时最常呆的花房,心里竟然有一种嫁女的不舍与喜悦——她相依为命的姐姐呵,就要嫁人了呢!
“好了好了,季风都知道呢。”许言拉住不安份的许诺,眉眼间一片笑意——季风,他真的都知道呢。
本想拉着他演出戏,谁知他却想将计就计——爱情,她从不敢奢望;婚姻,她也从不敢涉足。
她这样的身体,每一天的活命都用尽一力气;每一次的检查,都担心下一刻的心跳;这样的她,怎么敢。
只是,也让她自私一回吧,为了有限生命里的更完整的体验、为了许诺能安心的过自己的生活,她将自己的未知的未来,交给季风——那个愿意用最真的心给她一个家、一段婚姻的男子。
“什么我都知道?”姐妹俩儿正闹着,送花儿过来的季风推门而入。
“说你知道许言恨嫁呢!”许诺的眼珠飞转,扯着许言塞进了季风的怀里,顺便将他手里的花接了过来。
“喂,许诺,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妹。”许言大羞,被季风搂在怀里还直跺着脚。
“当然不是你恨嫁,是我恨娶。”季风伸出还带着水的手轻搂住她的腰,低声轻笑着。
“哎呀呀,肉麻死了。你们聊吧,我要进去改方案了。”许诺将花插进花瓶后,给了他们一个满满当当的笑容后,便转身回了房间。
看着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安静寡淡的许言,因着爱情、因着婚事,笑得这样的明媚灿然、满脸的神采飞扬,许诺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关于对顾子夕刚刚开始就要被迫收回的心动、关于对莫里安只有喜欢没有爱情的抱歉、关于办公室那些传来传去的流言蜚语,在许言这样的喜悦中,全都不再重要。
许诺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有滋有味儿的开始查关于提亲的礼节和注意事项、查婚纱拍摄的商店、找比较有名的婚庆公司……
似乎,她就是那个嫁女儿的妈妈一样,开心又不舍的为许言打理着婚礼的一切。
只是预算方面,似乎还是有些紧呢。
许诺看着帐户里的存款,有些发愁起来。
…………
“你好,我是许诺。”
“好的,我这两天会关注快递的,谢谢Ann。”
“电子版的报告可以先发给我一下吗?”
“好的好的,我收到快递后就安排。”
挂了北京协和医院的电话,许诺心里便有了阴影——说电子版不方便,请她收到快递后安排时间去医院与教授当面沟通一下。
难道那些小小的数据变化,也预示着大的病变吗?会是原病灶呢还是并发症征呢?
唉,也只能等收到病历再说了。
许诺的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坏了,坐在电脑面前发呆半晌,才又重新开始给许言做婚礼预算。
…。………
“许诺,吃饭了。”许言敲了门,便又走开了。
许诺快速的将电脑关掉,将记帐薄收进抽屉后,才出去。
晚餐是季风准备的,都是适合许言吃的营养素食,也有两样许诺爱吃的小菜。
晚餐后,许诺洗碗,季风拖地,许言给他们做餐后甜点,三个人的配合默契而温馨。
对季风这样的妥贴周到与用心,许诺只觉得许言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如果他的家人也支持他的决定的话。
…………
“季风,许言的身体情况,你爸妈知道吗?”送季风下楼,许诺将心里的担心问了出来。
“知道,所以并不支持我的决定。”面对许诺,季风很坦然。
“所以?”许诺微微一顿,声音里是明显的不悦。明知道他父母这样的反应是再正常不过了,哪有人的父母愿意儿子娶个病秧子媳妇儿的呢。
“许言怕你生气,不让我告诉你。”季风看着许诺真诚的说道:“但我还是希望得到你的理解,所以我选择告诉你。”
“许诺,我爱许言,要和她过一辈子的是我,不是我的父母。而且结婚后我和许言不会和我父母住在一起,所以他们的态度不会给许言带去困扰、更不会影响我们结婚的决定。”
“所以,请不要因为我父母的意见而对这段婚姻有所疑虑;所以,如果在家长见面、或婚礼上,我父母有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请你为了我和许言而暂时忍耐,好吗?”
“你知道,你的意见、你的情绪,对许言来说,至关重要。而我,希望给许言一个美好的记忆——关于爱情的、关于婚礼的。所以,请你成全!”说完后,季风给许诺深深的鞠了一个躬——他眼底的认真、脸上的庄重,是一个男人对爱人家人的承诺;这样的庄重,让许诺感动。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许诺便点头答应了:“只要你能让许言幸福、快乐,我不仅能包容,我还能想办法讨好两个老人家。”
“哪里有这么严重。我父母只是性子冷淡一些,该有的礼节都是有的,你也别被我吓着了。”季风直起身体,见许诺一副貌似大人,实则小孩子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你别笑,我讨人喜欢的本事从小都比许言好。”许诺也笑了:“不过许言从来不用刻意去讨人喜欢,大家都很喜欢她。”
“是吗,她还有哪些有趣的事,说给我听听?”季风不禁被她的开心所感染,原本对她接受父母可能会有的冷淡和不喜而担心,也在她的笑容里稍稍放心下来。
这个妹妹,原本还是个小孩子呀,却被生活压成大人模样,她们姐妹,是让人心疼的——心疼许言的病痛、心疼许诺的坚强。
…………
“她自己说给你听才有趣呢。”想起两人小时候的那些打架骗吃骗喝的糗事,许诺的眼底一片暖意——那个时候,许言还是很健康的;那个时候,一家人还是在一起的。
“她又笨又呆,是不是老因为你的调皮挨罚呢。”季风的言语里,尽是对许言的维护和喜爱,想想许言小时候的样子,他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弯起一弧温柔的笑意。
“才不是呢,她聪明着呢。”从回忆里收回思绪,许诺伸手拍了拍季风的肩膀,认真而慎重的说道:“季风,你父母、朋友的态度我都不介意,只要你爱她、护着她就好。”
“你放心,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快乐。”季风收起笑意,认真的点了点头。
“谢谢。”许诺低头吸了口气,才又接着说道:“许言的身体状况你比我更清楚,所以有一天,你照顾她得烦了、你的感情淡了,我请你把她交回给我。”
“许诺,你……”季风不禁皱起了眉头。
“季风,你别打岔,先听我说完。”许诺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季风,虽然我还小,也没有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可我们身边的那些爱情、还有故事里的爱情,长长久久的又能有多少呢?”
“所以,如果你们的感情、婚姻有什么变化,我绝对绝对的不会怪你。若有那么一天,我只请你,一定一定,将许言好好儿的交回给我。”
“拜托你了。”许言深深吸了口气,退后一步弯下九十度的腰,给他深深的鞠了个躬,嘴角仍噙着笑意,眼圈儿却蓦地的红了起来。
“许诺,你可以相信我、相信爱情、相信我和许言会幸福。”季风伸手轻轻扶起许诺,清朗的声音里是许诺极少见过的感性。
“我自然是相信的。”许诺仰起头,夏夜的天空里,星星布满了天。
就似妈妈离开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繁星满天、也是这样的空气里流转着热气与轻尘,而她们姐妹的命运,也由此而改变。
……第三节:偶遇?许诺与蜜儿……
送走季风,许诺延着街道慢慢的往前走着,带着热气的夜风吹在脸上,带着股尘土的气息,与故乡的味道,更相似了。
“妈妈,你要去哪里?”
“妈妈出去赚钱,给诺诺和姐姐交学费。”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了。诺诺乖,在家好好儿照顾姐姐和奶奶。”
“妈妈,奶奶没钱买药呢。”
“妈妈会寄钱回来的。”
“妈妈……”
她不记得自己还问了些什么,总之似有预感似的,一直缠着妈妈说话;而妈妈那晚的耐性极好,一句一句的回答着她。
可最后,她仍然扯下了她抱着她的手臂,任她坐在地上大哭,转身绝然的离去。
“妈妈,别丢下诺诺,妈妈……”许诺从地上爬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了上去,夜空下,月影疏斜,只有她小小的身体站在被风吹动的野草里,而妈妈,却在她哭得抹不开眼时就已走远。
“诺诺,别追了,妈妈不要我们了。”大她三岁的许言跑过来扶起了她,紧紧的搂她在怀里,生怕将她再丢失。
只有十二岁的许言,如大人般的早就洞悉了一切——所以,她没有哭、也没有留妈妈。
只是,她瘦瘦小小的身体站在夜空下,倔强的看着妈妈离去的方向,却一直没有等到妈妈稍稍不舍的回头。
“不会的,妈妈不会丢下我们的,你骗人、你是骗子、我要妈妈。”许诺用力的推开了许言,朝着妈妈离开的方向疯跑而去。
许言从地上爬起来后,便在后面一直喊着、追着。
小小的两个小孩,在这繁心满天的夜里,哭着、跑着、喊着,那声音,嘶心裂肺。
“许诺,回来!”许言伸手就要抓住妹妹的衣角。
不知哪儿来的一群野马跑了过来,许言不知哪儿来的劲儿,往前冲出几步便将许诺一把推开——任马蹄从她的身上践踏而过。
…………
自那以后,许言的身体便从来没好过。
自那以后,妈妈再没有回来过,也没有寄过钱回来过。
自那以后,奶奶的背更驼了、身上的病奇异的好了起来。
直到奶奶在煤矿上死去,长大的她们才明白,奶奶的病,其实从来都没有好过……
…………
“妈,我恨你。”
“许言,一定要幸福。”
许诺抬头,城市的星空朦胧着,有一层淡淡的轻烟似的,那里的星辰让人不可见。让她以为是自己每次抬头都会流泪,所以再见不到家乡那样湛蓝明亮的夜空。
…………
“许诺,别一个人在外面逛久了,早些回来。”许言自是明白她的,短信恰如其时的提醒她该回家了。
“恩,就回来了。”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许诺暖暖的笑了。
伸手擦干脸上的泪,她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的往回走去。
其实,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过那些遥远的往事了,只是今天知道许言的婚期确定下来,心里有太多的不舍;知道季风的父母可能会有些不乐意,心里有太多无法说出的担心,所以才让那些不太愉快的往事,肆意的涌上心头。
只是,命运如此乖张,她们姐妹相互依靠着走到现在,生活依旧美好而充满生机。未来的每一种生活、每一种命运,她们姐妹都有勇气去挑战。
“妈,或许我们该谢谢你,让我们姐妹活得如此顽强。”迎着风,许诺微微的张开双臂,似要将那夜、那风、那尘,毫不拒绝的全拥进怀里——满身孤单,却又满心丰盈。
…………
“老王,靠边停一下。”艾蜜儿轻轻摇下宝马车的车窗,示意司机将车靠在路边停下。
“这个女孩子,好漂亮。”艾蜜儿轻叹了口气,将下巴在车窗上,看着许诺被风吹起的发丝,肆意飞扬在这夜里、立体而精致的侧面,有种让人无法忽略的坚韧与倔强——这样的画面,真是美到了极点。
而那种坚韧,恰恰是她这凌霄花一样的女人,最最羡慕和渴望的。
许诺似乎感觉到异常,缓缓的转身:白色的宝马车里,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子正静静的看着她——是她?
是她,顾子夕的太太!
她曾在他的电话里听到过她的声音,曾在谢宝仪的电脑里看过她的照片。
而现在,坐在豪车里的她,周身没有气息似的安静,让她眼底的落寞越发深髓,让人看了不禁心疼。
这样的她,比照片里多了几份出尘之气,也多了几分豪门闺怨似的寂寞——看起来是个极美、极柔,却并不幸福的女人。
“不是说她身体不好吗?怎么大晚上的还在街上?她认识自己吗?为何会停车看着自己?”想起白天里顾子夕类似表白的话,她的心不禁一阵凛然。
许诺定定的看着她——思索着、打量着,这样的行为究竟为何,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艾蜜儿也只静静的看着,看着这个脸上还有泪痕,却仍美得张扬的年轻女孩,她身上的那股活力,让她羡慕、让她更加痛恨自己的现在、自己的身体。
…………
两个女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一个仅仅知道、另一个完全陌生,却不知什么原因吸引着她们彼此的目光。
在艾蜜儿准备推门下车时,许诺突然转身离去。
“太太,外面有风,温度也有些高,您还是别下车了吧。”司机老王小心的劝着艾蜜儿。
“王伯,我好羡慕这个女孩儿呢。”艾蜜儿轻叹了口气,收回拉门的手,由着司机将车窗升了上去。
“她才应该羡慕太太呢,不用为生活而奔波,出门有车、进门有佣人,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王伯柔声说着,发动车子慢慢的往前开去。
“羡慕什么呢,不过是个金丝笼而已。”艾蜜儿回头再看一眼在风中发丝飞扬的许诺,这才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想起刚才婆婆对她说的那番话,一阵难过和惶恐涌上心头。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一边嫌弃着这金丝笼的无趣,一边又想尽各种方法想要保住在金丝笼的地位。
若不是为此,她和子夕之间,又何至于走到现在这般地步。
思绪至此,艾蜜儿轻轻闭了闭眼睛,握着电话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直到车子已到别墅,终于还是将电话拨了出去:
“子夕,宝宝百天我准备什么礼物比较合适?”想起婆婆的交待,艾蜜儿明知道丈夫会不高兴,还是给他打了电话,但在等他回答的时间里,她心里的忐忑与不安却越来越重。
果然,电话那边是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
“还在加班吗?要不我晚些时候打给你?”长久的沉默,让艾蜜儿心慌,不得不又自找台阶下。
“你自己看着办,我还有事,先挂了。”顾子夕终于出声,却是冷得不能再冷的调子。
“子夕——”艾蜜儿没想到他只一句话,便要挂电话,忙出声喊住了他。
“还有事?”顾子夕淡淡的问道。
“那天、那天、那天你会去的吧?要我帮你准备礼服吗?”艾蜜儿低低的问道。
“去,你安排吧。”顾子夕说完,这次没说再见,便直接挂了电话。
感觉到丈夫那么浓的不满和失望,艾蜜儿紧紧的闭上眼睛,只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自己不仅无法挽回他,还会将他越推越远。
可是,在没有办法挽回之前,除了婆婆,她又有谁可以依靠呢。
她真的错了吗?如果与子夕,只是单纯的相爱,又会如何?如果她只是单纯满足于做子夕的妻子,而不管他是谁、他的是什么身份、又会如何?
唉,你又胡思乱想了吧,这样的豪门,连子夕如此强势且有许多事情都要处处受制于人,何况是你呢。
若真有事,光有爱情,他也保不住你;若没有顾家少奶奶的身份,她这样的身体和性子,要怎么活下去呢。
“妈,子夕那天确定会过去。”给婆婆汇报了结果,艾蜜儿放下电话,将头靠在车窗上,愣愣的看着窗外,思绪不禁又飘向了别处。
…………
城市的另一边,顾子夕则和朋友一起喝了个烂醉——爱而不得、心动而不能、身边最亲蜜的人当他是工具。
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在日化业制造出一个又一个营销案例的男人,他的寂寞,又有谁懂。
还好,有个女子能让他早已死寂的心又重新活了起来。她的喜欢、她的心动,他竟甘之如饴、他竟喜悦心跳;虽然,她仍逃避;虽然,他仍压抑。
幸好,有了白天那一场对话,让他在这样的寂寞与难过里,稍稍感觉到一丝微暖。
…………
第二天早上。
“爹地,你怎么在露台睡觉呢,会生病的。”顾梓诺起床,却看见顾子夕躺在露台的躺椅上,他身边那两盆指甲花,也被踢倒在一边。
“梓诺起来了,爹地送你去幼儿园。”顾子夕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爹地昨天晚上喝酒了吧,我去给你冲蜂蜜,妈咪说那是解酒的。”梓诺小大人般的,跑到顾子夕身边,伸出柔软的小胖手,帮他揉了揉额头后,又仔细的将两盆被踢倒的指甲花扶了起来。
“花瓣儿都掉了呢。”顾梓诺看着落了一地的花瓣,小脸不禁皱成一团。
看着梓诺的小模样,顾子夕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融化了,只觉得再多的烦恼、再多的不如意,在儿子柔软的目光里,都变得不再重要。
“没事,一会儿让李姨过来整理一下。”顾子夕弯腰抱起儿子:“快洗漱换衣服,爹地送你去幼儿园。”
“爹地,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喝酒?爹地喝酒的样子不帅。”顾梓诺藕节似的胳膊趁势搂住顾子夕的脖子,黑葡萄似的眼睛认真的看着顾子夕。
这双眼睛?
梓诺的气质和面貌,长得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只有这双眼睛,越大越不像自己;越大,就越显得黝黑明亮——和许诺,居然有几分神似。
看着儿子的眼睛,顾子夕的心不由得漏掉了半拍——对她,已经不单单是心动了吗?还想与她有更深一些的关系吗?
“爹地,好不好?以后爹地心情不好,梓诺陪你说话。”顾梓诺见顾子夕久不出声,以为他不想答应,便又破例的撒起娇来。
“好。”顾子夕沉声应下,给了儿子一个温暖的笑脸——儿子慢慢长大了,做为父亲,他也该有好的榜样才行。
至于许诺?
呵,她果然与自己同样的理智,明明已经动心,却那么绝然的想划清界限。
可是,他既然已经心动,又怎会任她逃离;即便不能给她婚姻,他仍要她在身边。
顾子夕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升起的晨曦,心里涌起淡淡的落寞。
…………
“爹地,今天我很开心。”
“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因为爹地亲自送我上幼儿园啊。”
“那爹地以后都亲自送你上幼儿园。”
“还是不要,爹地好忙,爹地除了工作,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的身体。我要爹地一直好好的,不要生病。”
“不会,等房间装修好了,爹地晚上给你讲故事、早上一起去跑步,然后一起到幼儿园。”
“真的吗?房子什么时候装修好啊。”
“一个月后就好了。一个阿姨帮你设计的叫,梓诺一定会喜欢的。”
“一个月、一个月,快点儿来吧……”
…………
淡金色的日光泼泼洒洒的照在路上、倾漫于每个人的身上,关于夏天的暖,一直融进了心里。
------题外话------
下章剧情预告:
Chapter072他在等她
第一节:担心——许言的病情
第二节:莫里安——一箭双雕
第三节:许诺——执着的魅力
第四节:顾子夕——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