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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两个人还是跟往常一样一个床睡了,而这一次做噩梦的却是章妙妙。
在梦里,章妈妈冷笑着用她抽烟过多而导致沙哑的嗓子高声叫骂:为什么发高烧的偏偏是你姐姐,你怎么就一点事儿都没有呢?我宁可发烧的人是你!你这个瞎子,扫把星!
方菲菲被好友梦中的哭泣惊醒了,急忙推着好友说:“妙妙,你做噩梦了吗?醒醒,醒了就不怕了!”
章妙妙却没有反应,方菲菲急忙下床拿了纸巾给好友擦眼泪,在碰到她脸的一瞬间,吓了一大跳:这么烫!
方菲菲吓得披上衣服跑去了二楼的值班室,向值班老师求助,这么巧,又是严老师。
严老师跟拿了一支温度计跟她一起回到宿舍,测量了一下,发现章妙妙烧到了39度2,马上严肃地说:“不行,学校有规定,学生发烧必须立即通知家长接回家去,不能留在宿舍里。”
章妙妙迷迷糊糊听到严老师的话,立即含含糊糊地叫了起来:“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
方菲菲和严老师都吓了一跳,章妙妙还在大哭着继续叫喊:“我不回家我不回家,我没有发烧,严老师你弄错了,你真地弄错了!”
严老师当即掏出手机给康老师打了个电话:“喂,康老师吗?你们班的学生章妙妙在宿舍发烧了,按照学校规定必须送回家,可是她现在哭着闹着不愿意回家。你是班主任,按规定我只能通知你来处理了。好,301宿舍。”
挂了电话后,方菲菲恳求说:“严老师,您这里有没有什么退烧药,也许她吃一片就会好呢!”
严老师皱着眉拒绝:“我们是老师,又不是医生,怎么能随便给学生吃药呢?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到时候家长又会找老师和学校扯皮。我给她倒点热水喝,再打盆凉水,给她拧个毛巾敷上吧。章妙妙,你不要闹了,这种情况是一定要送你回家的,不然出了事儿,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不过十分钟,康老师就匆匆跑来了。严老师一看到他如释重负:“好了,这是你们班的学生,我交给你了,你处理吧,我先走了。”
康老师将手放在了章妙妙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果然烫手。他拿出温度计来又测了一次,还是39度2。
方菲菲把章妙妙的头上的毛巾拿下来重新用凉水浸湿了,再拧干了搭上,康老师为难地说:“方菲菲,章妙妙,严老师说的没错,这种情况学校有规定,是必须送学生回家的。”
已经安静下来的章妙妙,听到回家两个字又开始激动了,在床上张牙舞爪地叫唤:“我不回家,我不回家!我没有发烧,我没有发烧!”
方菲菲坐到床边抱住了章妙妙,康老师则细心揣摩了一下,站在床边俯身问道:“章妙妙,你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不想回家吗?你放心,这里只有方菲菲和康老师两个人。你跟我们说的话,我们会保密。如果你不跟我们说清楚。我们怎么帮你解决问题呢?”
“我,我不能回家,我是扫把星。我如果回家会给家里人带来晦气,我爷爷奶奶就是因为我才会出车祸的!”
康老师的声音变得有点严肃了:“章妙妙,你家里人还是觉得,你爷爷奶奶是因为你才会出车祸的吗?”
“不,不是所有人,只有我妈妈。也不是只有爷爷奶奶,还有姐姐。因为我的原因,姐姐发了两次高烧了,两次都要住院。妈妈说,都是我害的。第一次是因为我吃螺蛳粉,第二次因为是因为我她才会换房间。我就是个扫把星,我不能回家,我已经害死了爷爷奶奶,不能再害死姐姐!”
对于回家的恐惧支配了章妙妙所有的情绪。她哭哭啼啼絮絮叨叨的把寒假中章妈妈对她进行过的所有语言攻击,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章妙妙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这么好的记忆力,亲妈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全都刻在了脑海里。此刻她就像复读机一般复述了出来,同时哭得肝胆俱裂不能自已。
方菲菲才听了半分钟,就陪着好友一起哭了起来,到最后两个人抱头痛哭,方菲菲也加入了哀求的行列:“康老师,求求你了,你就想想办法吧,不要把妙妙送回家!”
康老师头都疼了。今天晚上陈老师带着康帅去参加一个少儿钢琴班的联谊会了,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要不然陈老师一定会陪他来的,大晚上的面对两个哭成泪人的花季少女,他一个男老师实在是不好办。
章妙妙抽抽嗒嗒地说:“康老师,我身体一直很好的。我会不停喝热水,盖上被子发汗,我一定会很快退烧的!求求你了,不要送我回家好吗?我妈妈会骂我的。她一定会骂我,为什么又发烧给家里人增加麻烦,明明姐姐已经住院了,我还不替他们省心。”
康老师做了老师这几年,他和陈老师以及其他同事都遇到过奇葩的父母,知道天下这样的父母其实还不少。但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不能好好的对待孩子,又何必把他们生出来呢?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难题。严老师说的没错,学校有明文规定,只要学生体温超过37度,就必须立即联系家长,将学生接回家去。盲校的学生们都有严重的残疾,学校负担不起这个责任。
如果把章妙妙留在学校,出了任何事情,都是他的责任。陈老师带章妙妙这个班时,跟章家夫妻并没有太多接触,章妙妙一直都是爷爷奶奶负责。他对郝运来、章美美和章壮壮印象很好,但是从章妙妙的话中可以听出,章妈妈很难缠。虽然她对章妙妙如此刻薄,可这样的家长,一旦孩子在学校出了什么事儿,十有八九会闹事,不好对付。
如果联系家长把章妙妙送回去,她现在的情绪这么激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送她回家是对她的身体负责,可是学生们并不仅仅只有身体健康,还有心理健康。一个心理被摧残的人,即使身体再健康,也不可能幸福。而且心理健康远远比身体健康难以判断,也因此得不到及时的帮助和治疗。
康老师天人交战了五分钟,终于做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正确的决定:“章妙妙,我带了退烧药,你吃一片,多喝热水,好好发汗。如果明天早上九点之前你退烧了就没事儿;如果到明天早上九点你还在发烧,我就只能送你回家了。好吗?”
说完他又补充了几句:“不过你放心,就算要送你回家,我也不会联系你爸爸妈妈的。我有你姐姐男朋友小郝的电话,我会联系小郝来接你,尽可能不惊动你的父母。你如果不想回家,就要好好调整心情,争取快点退烧!”
章妙妙和方菲菲知道,康老师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并且承担了极大的风险,都擦着眼泪感激地说:“谢谢康老师!”
方菲菲补充道:“康老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妙妙的!我给她喝热水,用毛巾敷她的头,晚上守着她,用被子让她发汗!”
康老师点头说:“我今晚就留在隔壁的值班室里。方菲菲,如果你觉得章妙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千万不要勉强,一定要过来值班室来找老师,好吗?”
方菲菲满口答应了。为了不让她担责任,康老师倒了一杯热水,亲自喂章妙妙吃了退烧药。他看到宿舍里有生姜红糖水以及保温杯,便又用保温杯冲了一杯生姜红糖水递到了方菲菲的手中:“你和章妙妙可以把这个当水喝。你自己也要注意,别章妙妙好了,你又病倒了。我去和严老师打个招呼。记住,我就在隔壁值班室,有什么不对马上过来找我!”
方菲菲不禁为康老师担心:“严老师最守规矩了,她能同意吗......”
“交给我吧,所有责任都由我来承担。严老师是个好老师,严厉也是为了学生好。你们是学生,听老师的就好了!”
康老师走后,方菲菲在章妙妙耳边说:“妙妙,你不想回家,就必须退烧,但是你不能紧张,得放松心情才行。如果你一直都很紧张,就会影响到你的身体状况,这个烧恐怕就很难退下来。你不要去想你妈妈对你说过的话,你也不要去想爷爷奶奶,你想一些开心的事情,高兴的事情。”
章妙妙冰凉的手拉着方菲菲说:“可我不知道有什么开心的事情高兴的事情去想啊!”
方菲菲掏出了手机,上网找了一些笑话大全,把手机放在枕头边,让读屏软件给章妙妙讲笑话;自己则守在章妙妙的身边,时不时拧个冷毛巾替她敷头,或是拧个热毛巾替她擦汗。
章妙妙喝了不少热水,方菲菲又怕她从床上起来去上厕所时会着凉,索性把自己的一个脸盆拿了过来给她当尿壶,而且每一次都会把章妙妙裹得严严实实。
不知过了多久,章妙妙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方菲菲在床尾盘着腿靠着墙歪着,手机调好了每一小时震动一次的闹钟,以便时刻检查章妙妙的情况。
就这样,到了早上八点,再次被闹钟震醒的方菲菲试了试章妙妙的额头,惊喜地跳下了床跑到隔壁值班室敲门,一边敲门一边叫着康老师。
不一会儿康老师就打开了门,急切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是章妙妙出什么事儿了吗?”
“不是,康老师,妙妙她退烧了,她真的退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