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打回封闭圈

杨米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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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运来只能苦笑,掏出手机给章美美发短信:“美美,你带妙妙和壮壮先打车回去吧!叔叔阿姨今天喝了酒,我待会儿送他们回家,不能陪你们先走了。爱你!”

    章美美收到短信心里暖洋洋的,看章妈妈还在旁若无人地口若悬河,小声对章爸爸说:“爸爸,我带弟弟妹妹先回去吧,阿来哥留下来陪你们。”

    说完章美美一手拖起章妙妙,给了章壮壮一个眼色,姐弟三个起身往外走去。

    刚走出了包厢,章爸爸小跑着出来对小女儿说:“妙妙,你看,爷爷奶奶去世了,大家心情都不好。你妈妈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章妙妙并不作声,她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没往心里去?除非我没有心。

    章爸爸看小女儿不做声,挠挠头又补充一句:“你妈妈就是一张嘴讨厌,其实她心里也不是这么想的。”

    章妙妙:……如果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为什么又要这么说呢?就为了伤人吗?

    章美美看父亲尴尬,急忙出来打圆场:“爸爸,我们都知道,妈妈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对我们姐弟几个都很好,我们吃的穿的用的跟同学们比都是最好的,你们也没为我们少操心。不过,爸爸你也管一管妈妈才好,妈妈这样真是吃力不讨好,事情做了不少,还被别人当恶人,就是因为这张嘴太讨厌了,何苦来呢!”

    章爸爸继续挠着头皮说:“你妈妈也是憋成这样的。她天生性子急嘴巴快,可她真没有什么坏心。咱们家做生意,和气生财,所以她在外头,都是压抑自己讨好别人,可能因为这样,对着家人说话就更难听了吧。在外头发不出来的气,全都发在家人身上了,你们多体谅体谅她吧!”

    章壮壮可没有章美美那么好说话,不怎么吃章爸爸这一套:“所以妈妈对外人比对家人客气,是这个意思吧,爸爸?那我对老师比对妈妈客气,她怎么说我没良心,老师放个屁都是香的,自己亲妈的话却当放屁呢?这算不算双标啊?”

    “壮壮,你这么说妈妈可没礼貌!我在养殖场只管采购和生产,销售、财务、人事、后勤都是妈妈管,她一个女人家,比我还辛苦。好容易小郝毕业了,本来能轻松点,可是她又想着为你们多攒点钱,扩大业务,这压力更大了。妈妈除了发发牢骚,也没别的办法可以解压了,自家人不能太计较!”

    “爸爸,我们怎么就不体谅妈妈了,她每次骂我们,我们什么时候还过嘴啊!”

    “你还说,家里三个孩子就数你淘气嘴贫,学前班的时候就学会顶嘴了,你大姐二姐都不这样!”

    “哎,我就顶了那么一次嘴,您要记一辈子啊!再说了,就那么一次,爸你扣了我一年的零花钱加压岁钱啊!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跟您两位较劲了,资本的力量啊!”

    章妙妙仍然不说话,章美美则安慰父亲说:“爸爸,等我大学毕业了就来帮妈妈管财务,壮壮将来可以把销售接下来,他这个嘴皮子肯定没问题。到时候你和妈妈就可以退休了,享享清福。”

    章爸爸被大女儿安慰得一脸向往:“那就好呀,我就盼着这一天呢!这么多年以来,我和你妈妈真是忙得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偶尔闲下来了,倒是觉得更不踏实了。万一生意不好,你们三个怎么办呢?”

    章妙妙听着爸爸和姐姐的对话,心里更加难过了。

    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得到的物质条件,在盲校同学当中永远是最好的。爸爸妈妈也很不容易,虽然他们更加喜爱姐姐,弟弟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但在衣食住行接受教育方面,他们做到了一视同仁,比方菲菲爸妈强多了。

    姐姐和弟弟将来大学毕业了,可以帮爸爸妈妈的忙;姐姐还给家里带来了一个能干的姐夫帮爸爸妈妈的忙;可是我呢?我能够帮他们什么忙呢?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就是个累赘,我就是多余的。

    姐弟三人打车回到了家里,进了门章妙妙就想回自己的房间去窝着,章美美拉住了她说:“妙妙,刚才在酒席上,我看你什么都没吃,肯定饿了。阿来哥说你爱吃螺蛳粉,我从网上买了六包评分最高的,我煮一碗给你吃吧!”

    章壮壮立马凑了上来:“大姐我也要吃!刚才听妈妈说话都听饱了,谁吃得下呀!”

    章妙妙很感激姐姐的好意,迟疑了一下还是婉言拒绝:“螺狮粉的味道太重了,妈妈回来闻到会不高兴的。我们在学校宿舍就不让吃螺蛳粉,同学们会投诉,老师会批评。”

    “学校宿舍怎么能跟自己家里比呢?你在自己家里,还不能吃自己爱吃的东西吗?没事儿,我会把排气扇打到最大,然后把门窗打开通风就好了。”

    章美美坚持,章妙妙也就接受了姐姐的好意。当她尝到那熟悉的酸辣味道时,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她第一次吃到螺蛳粉是五岁的那年冬天,村里有人去广西打工,带回来了几箱方便螺蛳粉,送给左邻右舍尝尝。那天晚上,整个村子的上方都弥漫着一股霸道的味道,久久不肯消散。

    爷爷奶奶也煮了一锅,可他们实在吃不惯这个味道,章妙妙却稀里哗啦吃得特别带劲。

    爷爷笑着问她:“味道这么古怪的东西,妙妙爱吃吗?”

    章妙妙嘴里塞满了粉,一个劲地点头,含含糊糊地说:“这个味道不一样!”

    爷爷奶奶口味清淡,对螺蛳粉接受无能;可是他们看章妙妙爱吃,却比自己吃了好吃的还要开心。

    奶奶摸着她的头说:“我把这螺蛳粉全都收起来,免得被你爸爸妈妈姐姐回来过年的时候看到了。我们不给他们吃,只给妙妙一个人吃!”

    上学以后老师教过孔融让梨,告诉他们吃独食其实是很不好的习惯。可是在章妙妙的心里,她永远记得奶奶在她耳边悄悄的说:“我们妙妙爱吃我就藏起来,只给你一个人吃!”

    章美美喝着郝运来今天一早四点起来炖好的红枣银耳莲子汤,看见妹妹边吃边掉眼泪,马上安慰她:“妙妙,我知道妈妈今天说的话很伤人,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安慰你才好。不如你告诉我们,我们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一点,好吗?”

    章妙妙觉得,姐姐备受家人宠爱是完全有道理的。她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只是劝解自己不要往心里去,想必她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往心里去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才会问,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一点。

    问题是,章妙妙也不知道要怎么样做才能让自己开心一点,所以一时半会无法回答。

    章壮壮一边唆着粉一边说:“当老师要考教师证,当会计要考会计证,当司机要考驾照,可是为人父母却不用考试,甚至连结婚证都不用就能上岗,真是太可怕了!你们说,为什么国家就不能安排一个父母情商智商大测试呢,凡是考试不合格的,不许生儿育女!”

    章美美被弟弟逗笑了,章妙妙也默默地扯了扯嘴角。

    章壮壮一看自己的话有效果,立即来劲儿了,又说:“大姐,我知道怎么样能够让二姐开心!”

    “啊,那你快说!”

    章壮壮卖了个关子:“大姐,你也是女孩子,你想想,什么最让你开心啊?”

    章美美眨巴着眼睛茫然了:“我一直都挺开心的。如果爷爷奶奶能够不去世我就更开心了,可是我们也不可能让爷爷奶奶活过来呀!”

    章壮壮看着姐姐一脸恨铁不成钢:“大姐,你好笨啊,你这个智商是怎么做学霸的?最让你开心的当然是姐夫啦!你看你现在喝的这碗汤,也是姐夫一大清早起来给你炖的,是不是?

    章美美的脸瞬间就红了,却点了点头说:“好吧,你说的对。”

    “这就是嘛,所以咱们赶紧给二姐找一个二姐夫,她肯定就会马上开心起来啦!”

    章美美和章妙妙:……

    章壮壮还在得意洋洋地喋喋不休:“那天二姐和一个男同学通电话,叫吴为,可是二姐对他很不客气。二姐啊,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就应该温柔一点,像你那样凶巴巴的,把男人都吓跑了,你怎么嫁得出去呢?就算嫁出去了,也容易出轨呀!你看大姐多么温柔,这辈子姐夫都不可能离开大姐去找别人!”

    章妙妙:……小弟你上网去看看,多少温柔女人照样被出轨被离婚!

    章美美急忙问妹妹:“是吗?这个叫吴为的男生,条件怎么样?”

    “条件啊,特别好。今年二十岁,身高一米八,外号朱一龙,曾经是灌篮高手兼校园十大歌手。两年前因为手术意外失明,失明之前考上了清华大学,不能去了,这学期才来了我们盲校做插班生。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大学图书馆馆长,家里就他一个孩子。”

    章美美听得两眼放光了:“那真的很不错唉,妙妙,姐姐支持你,搞定他!”

    “我还没说完呢!他啊,什么都好,就只有一条不好:不愿意谈恋爱。”

    “为什么呀?”

    “他初恋女朋友因为他失明就跟他分手了,都没当面交代,直接把手机号换了。他伤得挺重的,不想谈恋爱。”

    章美美却不死心:“这个时候你可以用你的真情去打动他,安慰他那颗受伤的心啊!”

    章妙妙听得打了一个冷战:“姐,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肉麻啊!”

    章壮壮感叹道:“大姐,我算是看出来了,二姐完美继承了妈妈的毒舌。安慰别人受伤的心这种事儿,还是大姐你比较适合,二姐她比较适合在别人受伤的心上再捅两刀!”

    章美美又好气又好笑,拧了拧弟弟的腮帮子说:“我觉得你才是完美继承了妈妈的毒舌呢!你不要老是这样没正经的开玩笑好不好?你觉得好笑,别人不一定觉得好笑啊!”

    章壮壮拉着章妙妙的手说:“二姐,你不会这么小气当真吧,我真地只是开玩笑!”

    章妙妙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弟弟的头,柔声说:“不会啊!你的毒舌和菲菲的毒舌,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二接受的毒舌。”

    “哎呀,我太荣幸了,那大姐呢?”

    “我根本就不毒舌好不好!好啦,螺蛳粉吃完了,我们赶紧把门窗打开透气,不然妈妈回来闻到肯定会骂人的!”

    谁也没想到,打开门窗通风却变成了弄巧成拙。冷空气在家里流通,导致身体不好的章美美两小时后发起了高烧。回到家的郝运来立即送章美美去了医院,叫章爸爸章妈妈在家休息。

    章妈妈焦躁地直跳脚:“怎么会这样?”

    章妙妙忍不住哭着道歉:“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吃螺蛳粉就不会需要打开门窗,就不会有冷空气进来,姐姐就不会冻病了!”

    章壮壮很怂地没有站出来承认自己也吃了螺狮粉,章妙妙也没有出卖他。说出来也不过是多一个人挨骂,何必呢!

    暴跳如雷的章妈妈把剩下的螺狮粉全部扔进了垃圾箱,然后足足骂了章妙妙一个钟头,警告她今后再不许吃这种臭死人的东西,也不要再祸害姐姐!

    当天晚上章妙妙再次吃了安眠药才能入睡,这一次她梦里居然出现了小孙和小唐的声音。

    小孙对小唐说:师父,我在地上画了一个封闭圈,圈外不安全,你坐在圈里千万不要出来啊!

    小唐则笑着说:好呀,只有留在封闭圈里才是最安全的,千万不要出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