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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菲菲把头埋在马桶里吐得专心致志,头都不抬地摆摆手,示意好友出去。
章妙妙只好走出去坐到了床上,免提的手机里传来吴为的声音,带着一丝真实的疑惑:“方菲菲还好吗?她怎么会吐得这么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章妙妙第一次起了戏弄人的心思,用自己招牌式的正经平淡语气回答:“我也不知道啊,我还想请教你呢!我听菲菲说,她今天和你搭档上按摩课,一接触到你的身体就觉得恶心,然后就控制不住地吐了。刚才她还告诉我说,以后如果我请假她也要请假,她只能和我做搭档,再也不想和你做搭档了。所以,吴为同学,请你自己反省一下吧!”
吴为的一头雾水和满头黑线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得到,章妙妙心情大爽,也不作声,两个人就这样拿着手机对峙。
方菲菲有气无力地从厕所里出来了直接歪到了床上:“妙妙,你跟谁说话呢?”
章妙妙把手机递到了她跟前:“吴为跟我们用微信语音通话呢,他问你怎么样了,你自己跟他说吧!”
方菲菲虚弱地说:“我没事了。不好意思,吴为,我昨天晚上着凉了,胃里一直不舒服,吐了就好多了。”
“着凉了?不是因为我太恶心了?”吴为想来已经调整了心态,此刻的声音语调也是正经平淡,听不出喜怒哀乐,颇有几分章妙妙的精髓。
“你胡说什么呀?我为什么要觉得你恶心呀?”方菲菲叫得特别大声,以至于章妙妙觉得她根本是在心虚地否认。
“那就要问章妙妙同学了,她对我说,是我把你恶心吐了。”
章妙妙呵呵冷笑了:“菲菲,吴为觉得你是着了凉才吐的,我觉得你是被他恶心吐的,你说吧,你到底为什么吐了?”
方菲菲呆了三秒立即斩钉截铁地答复:“吴为,不好意思,我想是你把我恶心吐了。”
章妙妙听得几乎想拍掌大笑,电话那头的吴为则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吧,我知道了。方菲菲,在你心里,章妙妙永远是对的,对吗?”
“嗯,非常正确,谢谢你的理解,吴为同学。”
章妙妙顿时感觉到了一股挫败感:“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这意思就是菲菲为了我说谎咯?”
吴为到底比这两个小姑娘大了三四岁,急忙笑着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咱们不开玩笑了,我有事儿要求你们呢!这个周末我不回家,想熟悉熟悉学校的情况,你们可不可以带我在学校里到处转转,然后我们出去走走。”
方菲菲犹豫了:“带你在学校里转转没有问题,可是出学校恐怕就难了。我和妙妙除了回家,还从来没有出过校门呢!”
吴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菲菲你不是说你和妙妙周末从来不回家吗?你们都已经在这上学九年了,除了回家就没有出过校门吗?周末都不出去走走吗?”
方菲菲有一点尴尬,都没意识到吴为改口叫起了更为亲昵的菲菲和妙妙:“我们的爸妈都没和学校签周末出门同意协议,中专之前没有家长签字的协议,除了回家是不可以出校门的。”
章妙妙哼了一声把手机塞到了方菲菲手里,仿佛自言自语:“周末不回家难道就要出校门吗?学校这么大,可以干的事情这么多,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出门呀?!”
吴为虽然才二十岁,却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风度,心里牢记吴爸爸教给他的一个基本原则:绝对不要和你需要维持关系的女性比如你妈讲道理,除非你想吵架绝交!
于是他忽略了章妙妙的吐槽直接提议:“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呀,要不我们明天三个人作伴,一起去学校外面走一走,大不了咱们不走远。就当是庆祝你们升了中专,有了出校门的资格吧!”
方菲菲本来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一听马上就动心了:“好吧,如果你陪我们一块儿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吴为立即敲定了:“那好啊,我听康老师说,中专的学生每天上午十一点半到下午四点之间可以出门,明天中午十点半我来找你们去食堂吃午饭,然后我们就去门卫登记,一起出去走一走。”
“好呀好呀!”方菲菲就这样笑着答应了,和吴为又随便聊了几句便互相说了拜拜挂了电话。
章妙妙此刻真地非常希望方菲菲不是盲人,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翻的大白眼了:“方菲菲,这算不算是你答应了吴为的约会啊,你不是说你不找男朋友吗?”
“啊啊啊,这是约会吗?这怎么能叫约会呢?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校门口走一走,这就叫约会了吗?妙妙,你对约会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章妙妙:……懒得理你,你对你自己才有误解呢,不找男朋友个鬼,不想嫁人个鬼,独身主义个鬼!人家一约,你就忘了我明天才例假第二天!哼,我明天就不去,看你怎么办!考验你是否重色轻友的时刻到了!
章妙妙心里愤愤地吐槽,嘴上却对方菲菲说:“中午的饭你刚才吐了个干干净净吧!说吧,晚饭想吃什么,我去食堂买,我请客。”
“不用不用,你例假第一天最不舒服,赶紧躺下,晚饭还是照旧,我给你做泡面吃吧!”
由于周末都在学校里度过,两人吃了一礼拜食堂,从周五晚饭起就会换换口味,吃些方便面火腿肠饼干面包之类的。泡面之类的事儿,对于方菲菲来说是小菜一碟。
“你也不舒服,还是算了吧!”
“不用担心,你知道的啦,着凉后其实吐了就舒服了!”
连体婴组合的一大原则就是章妙妙出钱方菲菲出力,一直以来,除了晚上陪睡之外,都是心灵手巧的方菲菲照顾动手能力不强的章妙妙。
于是章妙妙大剌剌躺到了床上说:“我要吃螺狮粉!”
“呃……不要吧,臭死了,老师和同学都会骂的!”
“周末啊,没那么多老师和同学在啊!”
“算了,看在你不舒服的份上,给你做!”
章妙妙翘着腿躺在床上,听方菲菲在宿舍里转来转去,嘴里唧唧呱呱:“我先把螺蛳粉放进开水里泡半个小时,待会儿偷偷溜进老师的值班室,用那里的微波炉转个五分钟就好了。老天保佑不要被值班老师抓到啊!你说你口味太奇怪了吧,为什么喜欢吃这么臭臭的东西啊……”
章妙妙:……因为我的心和胃总是空荡荡灰蒙蒙的,所以我喜欢这么酸香火辣的东西,吃下去整个人感觉不仅有了热量,还有了颜色。
翘着腿躺在床上的章妙妙觉得自己就像个纨绔大少爷,而方菲菲就是伺候自己的贤惠小媳妇。她漫不经心地听着好友的忙碌唠叨,思绪飞了起来。
这个暑假,章妙妙二十岁的姐姐,因为身体原因耽误了学业却一直努力做学霸的章美美,考进了本地的甲市大学,成为会计学系的大一新生。
高考结束后,回到家的章美美在晚饭桌上喜滋滋地宣布:从今天起,阿来哥就是我的男朋友啦!妙妙,壮壮,今后你们可以直接管阿来哥叫大姐夫!
章美美的阿来哥,大名郝运来,今年二十四岁,是章爷爷章奶奶的同乡,也是全村有名的出息孩子,十九岁时就拿到了上海交大的录取通知书。与此同时郝爸爸不幸诊断出肺癌晚期,为了给爸爸治病,郝运来无奈放弃学业,一边在家务农一边照顾父亲。
可惜的是,即便花光了所有家产,欠下了巨额债务,郝爸爸也只拖了半年,四十岁的年纪就去了。郝妈妈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面对家徒四壁一堆借条,不知道是英年早逝的丈夫惨还是未亡人更惨啊!郝运来流着泪安葬父亲安慰母亲,打算过完年就和村子里其他人一起去深圳打工,赚钱养家。
虽然搬去了甲市,但是章爷爷章奶奶坚持章家老少每年都要回农村老宅过年。章爸爸章妈妈从村里人那里听说了郝家的遭遇后唏嘘不已,拿了一千块现金去郝家慰问乡亲,顿时觉得自己挖到宝了:郝运来这个小伙子真不错啊!
当天晚上章爸爸和章妈妈躺在床上密谋了半天,第二天再次去了郝家,提出资助郝运来复读上大学,条件是要考农业大学水产养殖专业,将来替章家的水产养殖场打工。
对于郝家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啊!郝运来一个高中毕业生,出去打工又能找什么好职位呢!复读上大学虽然需要五年时间,可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啊,而且章家包分配工作!
郝妈妈忙不迭地答应了,直接跪地给章爸爸章妈妈磕头被拦住了,后来硬是给章爸爸章妈妈做了个长生牌位供起来,一天三柱香。
郝运来是个很有良心的孩子,复读的同时帮助郝妈妈干农活打零工赚钱还债,省吃俭用想尽一切办法省钱减轻章家的经济负担,义务帮章爷爷章奶奶照看老家的房子,每周六晚上还给章爸爸章妈妈打一个电话汇报学习情况。
那年才十五岁的章美美虽然心脏手术成功,可到底身体底子差,不能激动,不能劳累,不能乱吃东西,在学校没能交到什么朋友。
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部分时间喜欢一起出去疯出去浪;可是章美美呢,逛街她不能走太远,唱歌她容易喘不上气,公共场所她不能去怕传染疾病,连喜怒哀乐都必须控制,久而久久之她的同学们也就不怎么约她出去了。加上妹妹章妙妙是盲人整天在学校,弟弟章壮壮那个时候才两岁,章美美其实也很寂寞。
每个周六晚上八点章家的电话铃声响起时,章爸爸章妈妈总会让章美美去接,然后转给他们。时间久了,每周的固定时间,章美美会自觉抓起电话问“是阿来哥吗”,然后叫爸爸妈妈来听。
时间久了,偶尔章美美也会在电话里和阿来哥聊上几句,主要是请教一些功课上的问题。郝运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耐心一流超强待机,时间久了,小姑娘也就有了朦朦胧胧的憧憬:哎呀,不知道阿来哥长得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