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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的一天,莫沾拿着小刷子,一边哼歌一边清理青铜雕塑。
刷一刷,拉开距离,眯眼左右端详,俨然古玩镜鉴师的架势。
四年了,从被人称为“古玩镜鉴人”会脸红到现在麻木不仁的接受,她想她的脸皮已经练出来了。
桌上有72尊青铜雕塑,人形、兽形、翼形、人兽共体、人翼共体、兽翼共体……五花八门,形态各异。
他们是所罗门王的72柱魔神——曾经的人间附体。
所罗门,古以色列的国王,拥有财富、智慧、军队,以及人民的尊敬和臣服,相传耶和华曾派遣72魔神辅助他治理国家。传说归传说,但神界的确是遣下了72位魔神辅助所罗门。为了让魔神下界又不至于扰乱人间平衡,所罗门特别为他们搭建了一所宫殿,宫殿由72根大柱支撑,每根柱子依附一位魔神的灵体,也就是传说中的“72柱魔神”。
这些精致的小雕塑则是所罗门另外为72魔神塑造的身体,并依据魔神的原形进行雕塑,让他们的形象更为灵巧,方便人们的供奉。
72尊雕塑分散在世界各地,她和又思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收集完整。至于详细的收集过程……就不多说了,无非是和一些人、非人的相遇,有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有的一见如故把酒言欢,还有就是为了解决某件麻烦事碰巧发现。总而言之,72柱魔神的整套雕塑他们收集完整了。
毕竟是魔神曾经依附的身体,即使魔神回天,雕塑上仍然残留了一部分灵力,很淡很淡的灵力,若有若无。他们可以被欣赏,但若被有心人用于制造邪恶事件,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她不打算将他们买出去,清理完修理好后,她要把他们放进储物间,作为她——的收藏之一。
又思可以用人家的徽章记录脚印,她也可以吧……没有要偷人家国徽的意思啦,她只是类比。
揉揉感到酸涨的眼睛,她放下刷子,走到院中伸伸懒腰,仰望万里晴空……乌云?
她是不是累花眼了,明明天是蓝色的,怎么一眨眼就全是乌云?这些雷雨云飞得是不是快了点?
“请问……”
身后传来陌生的嗓音,她回头,看到一位英武高大的帅哥。剑眉星目虎背熊腰体格魁梧气势如虹,头发很长,不过只用一根布条扎起来,看上去狂放又颓废,要命的性感。她相信,只要这人愿意勾手,百分之九十的女人会跟他走。
“你找又思?”她只能这么猜。帅哥出现得太突然了,还是常人不能进入的内院,除了找又思的非人,她不做第二设想。
帅哥点头,“是,在下找燕真人,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行个方便……她指指走廊尽头的小门,“卫生间在那边。”
帅哥一怔,三叉神经开始扭曲。
“你不是要方便吗?”忍着笑,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严肃认真。不能怪她调戏帅哥,要怪就怪又思,他身上有魔鬼元素,一不小心就会被迫感染。
她就被感染了!
帅哥的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紫。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告诉他又思就在侧方的佛殿玩游戏时,师魁的脑袋从楼上探出来,讶叫:“咦,你怎么会来?”
帅哥抬头,如释重负地吐口气,“好久不见,师魁。我想找燕真人。”
师魁盯着帅哥瞧了一会儿,指指莫沾,“找又思你问她。”说完缩回脑袋,两秒后又伸出来,“沾沾,他是杨戬。”
她瞠大眼,捂嘴惊叫:“二郎神?”
“姑娘有礼。在下杨戬,字二郎,姑娘叫我杨二郎即可。”帅哥抱拳一揖。
她立刻将72魔神雕塑扔到一边,绕着帅哥打转。据说杨戬是个“听调不听宣”的孤傲神仙,有着军人的完美性格,听从命令,鄙视拉关系套近乎,他劈山救母,宁住灌口不住天庭,还是天帝的侄儿……
八卦主义取得了思想控制权,她用手掩住嘴,悄悄问:“你是天帝的亲戚?侄儿?”又思是天帝一缕魂体入世,这么说来他和又思也算亲戚……
杨戬退开一步,拉远与她的距离,笑得有点无奈,“在下的母亲只是天帝的义妹。”
“……有,只是,没有你们故事中说得那么夸张。”
“你找又思什么事啊?”她支起耳朵,跳跳跳,又跳到他身边。
杨戬继续不露痕迹地拉开距离,“是有一点……嗯,重要的事。可否让在下见燕真人一面?”
“行,见多少面都没问题。”她只点头,脚步一点移动的意思也没有。
杨戬见她不动,只得提示:“可否请姑娘带路?”
“带路?”她愣了愣,恍然明白什么似的“哦”了声,伸出食指向右边一点,“又思在那边。你走过拱门,左拐,再右拐,看到一座清凉殿,又思就在里面。”
杨戬记下她的话,小心翼翼瞄了她一眼,“姑娘不和我一起去?”下来之前,太白星君扯着他的袖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一位姓莫的姑娘为他引路,具体原因没说,只给了一张莫姑娘的照片。是故,他才会出现在她身后。
“我?”她皱皱眉头,很快便舒展开,带着“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的笑为他引路。原来二郎神是个路痴啊……
如果杨戬知道她笑容背后的意思,会不会睁开第三只眼睛?
拐了两个弯,很快来到一座佛殿前。她指指叼着署片玩游戏的人,“你找的人在那里。”
杨戬仔细看去,只见一人用双脚倒勾在殿顶的梁柱上,一边玩游戏一边破口大骂:“你脑水肿啊!智商都缝在牛仔口袋里吗?在米兰玩了这么多年设计,游戏都忘光了咩?”
电脑那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这边又叫:“我苹果你个花花!微子开是你自己的事,我怎么帮你解决?自己搞定!”
杨戬:“……”
莫沾:“啊,他在和千粉玩联机。”
“谁呀?”前一刻还在横梁上吊着的人,瞬间站到佛殿前。俊目含着隐隐戾气,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在下杨戬,见过燕真人。”
“杨戬?”俊青年扫他两眼。
杨戬上前一步,抱拳,“在下有要事请真人相助。”
“我不是道士,真什么人。”无事不登三宝殿,非奸即盗。
杨戬无奈,只得放低声音:“在下受众仙所托,有求于善士,还请善士伸以援手。我等感激不尽。”
燕同学扁嘴,“什么事?”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杨戬是被一票神仙推举出来的代言人,特来向燕又思求助。
事情的原因也不是很复杂。大概近十年以来,人间流行起同人小说,大量的**作者涌进写作圈,后浪前浪拍得不亦乐乎。这群**作者发发幻想也就算了,将武侠小说里的侠客文士借去另写同人故事也不是不可以,拿漫画人物去抽去鞭去虐去HE都没问题,偏偏近两年一些**作者越来越过分,居然将天上的神也拿去YY,好比孙悟空和小白龙、观音(伪娘级)和太白星君、太上老君和月老、善财(也就是红孩儿)和杨戬,更过界的是,他们还把杨戬和啸天犬写成了一对。
想象力就是创造力呀,关于杨戬的**同人,除了善财版和啸天犬版之外,还有小白龙版、金吒版、哪吒版、龙鱼版……气得二郎神差点不顾天规直接真身下人间。
他堂堂灌口二郎,怎可受此欺负?
太过分!
“善士请看。”杨戬一弹指,一堆书凭空出现轰啦砸在桌子上,如果不是燕又思闪得快,这堆书现在肯定压在他身上。
“看什么?”燕同学蹲下来,拧起一本小说。
“这些就是罪证。”
“……”
“请善士救救我等的清誉。”杨戬急切地看着他。
燕又思摸头,“怎样帮?我又不写小说。”
杨戬沉吟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我们想了几个方法,不知善士觉得可不可行?”
“说来听听。”燕又思将椅子从书堆里拖出来。
杨戬瞅瞅他,再看看书边的莫沾,将一票神仙想出的办法一一陈述。
第一个方法,让**小说从此消失。不过被莫沾一句“肯定不行”否决掉。
第二个方法,让写**小说的作者受到惩罚,不过被燕又思否决掉。原因就是:人与非人都有言论自由,人家作者不过动动手打字写故事,没有犯法也不是恐怖行为,凭什么受罚。
第三个方法,给人间多制造几场灾难,分散人类的注意力,比如烧毁几座图书馆,雷劈几家印刷工厂等。反正发生在人间的大灾难都是神仙斗气的结果,有的是内斗,有的是外斗。
说完,就见燕又思歪头注视他,莫沾……随意翻开了一本书,正读得津津有味。
杨戬背上浮起一片冷汗,他咽下口水,试问:“善士觉得……”
“慢走,不送。”
“……”
“帮不到你。”
“……”希望破灭。杨戬灰头土脸地站起来,犹不死心,“善士……”
“你不走,我让沾沾COS你。”想当年在天地人神学院,他也深受其害,亲身体会到腐宅族的强大,其精神力足以让黄海倒流长江拐弯。
杨戬见他意态坚决,加上自身又不善言辞,只得转身告辞。
他一走,满天乌云转眼无踪,又是一片晴空碧扫。
如果这件事就此算罢,的确让人深感欣慰。可事情没那么简单。隔了几天,一位长得阴柔有余不辨男女的高挑美人带着两名美少年上门拜访。又思和沾沾正将两尊魔神雕塑浸在水里清洗,见到三人的时候,高挑美人睡眼惺忪,摇摇欲坠,要不是旁边两名美少年的扶持,只怕早就滚到台阶下面去了。
据他们自己介绍,高挑美人是观世音,两名美少年分别是善财和木吒。
原来神仙换了代言人。
观世音一开口满室都闻到酒味,要说他(or她)没喝醉,谁信?善财和木吒诚恳无比地将他们面临的尴尬解释了一遍,末了,善财气呼呼说道:“善士,人间的**作者真的要好好教训一顿才是,要不是她们,我们也不会被流言缠身。上次我路过南极星君那里,却被几个老头子取笑,说……说……”
“说什么?”莫沾从恋人肩上伸出脑袋。
“他们居然说‘几日不见,善财儿的小受气质越来越明显啊,哈哈’,气死我了!”善财双颊通红,又偏偏学足了南极星君捋胡子说话的神情,不仅莫沾笑到肚炸,燕又思刚喝了一口茶,闻言“噗”的喷出来,观世音恰巧在他的“攻击”范围内,满头满脸的水。
木吒的性子比善财斯文一些,赶紧拿袖子给观世音擦脸,也道:“善士别笑,天界如今已被**得不成体统了。那日菩萨喝多了趴在莲台上睡过去,我给菩萨披了件衣服,正巧被巡天的日游神看到,没想到过了几天,天界居然传出我和菩萨……我和菩萨……莲台共坐的蛰语……我、我百口莫辩!”
燕又思瞟了眼端坐得媲美木头乖乖让木吒拭脸的观世音,和沾沾对视一眼,蓦地槌桌狂笑,“哈哈哈哈——小受气质?哈哈哈——莲台共坐?哈哈——哈哈哈哈——哎哟——哎哟——”笑岔气了。
好嘛,又找到一个和千粉一路货色的家伙。观世音?不如叫伪娘更贴切。
“善士!”善财和木吒都是唇红齿白的美少年,被他笑得面上一下红一下白,尴尬不已。
等他们笑够了捂着肚子叫痛时,木吒又道:“不少仙君见了我们指指点点,虽然没说什么,可脸上的嘲笑谁看不出来。哪吒被那些仙君仙子逗得没办法,昨天还跑来我这里哭。我们兄弟如今见了杨戬不知多尴尬,还要绕道走,免得被一些好事的仙君逮到,到时又有话说。”
趴在桌上平息腹痛的两人又开始抖动双肩。
他们确定是来寻求帮助而不是来恶搞神仙名誉的吗?怎么会有这么天师的神仙,智商到底有没有二两半?
他们是神呐,不是废柴行不行!
笑到最后,燕又思不得不让师魁送客。忙,自然是帮不上啦。
一大神两小神讪讪离去,无功而返。
神的事,不需要人类插手,人类也没有资格插手。
关于YY和被YY之同人事件,对燕又思而言比任何一件事都要麻烦,那些智商二两半的神仙隔三隔五跑来哭诉,他只能一推再推,结果拖了半年也没有解决方案。
忙,他肯定不会帮。要到他这里来哭诉,可以,他当成笑话听就是。
在杨戬离开后,师魁就曾提醒他,上面的事,别管太多。
他才不管咧!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票闲到发霉的神仙在想什么,他们要的可不是他的援手,他们需要的是一个“首肯”。
神呐,主宰人间万物,操纵生死,制造灾难,他们有什么难题解决不了,堕落到需要一个人类的帮助?抱歉,这点自知之明他燕又思还有。被腐宅族YY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天帝肯定不会理,要他以为,在八卦主义日渐泛滥的天界,这些小道消息还能调剂身心,延年益寿。正因为天帝不会顾及这种小事,他们要惩罚作者大闹人间一定要师出有名。他的身份其实有点尴尬,上面八卦来八卦去,想必没有哪位神仙不知道他是天帝一缕魂体入世,如果他答应帮助他们,也就是以天帝的另一种化身给了他们祸害人间的通行证。给他们去想!
上个月,那只躲在医院的白骨妖不知哪根筋不对(他还有筋吗),跑到他眼皮下晃,还抱了一大束夸张的玫瑰送给沾沾。他这些年耐心没增多,不过待人处事学了些圆滑,先把蔡凋电到散架,再拉了沾沾直接去签名盖章——沾沾从此升级为燕太太,看看还有谁敢打他老婆的主意。
接着,他们环球旅行多了一个节目,每到一个地方,他们就玩一次入乡随俗的婚礼,拍照留影,以彰后世表率。现在,他家的“新婚”照已经挂了半片墙,并且持续增加中……
两年之后,他升级成了老爸。
其实,当年听沾沾对风雷小鬼说“大不了我以后把你生下来”的时候,他知道牵绊已在无形中开始结网。被钟馗误伤的风雷小鬼正是当年沾沾怀中的那一个,既然网已结成,他打上最后一个结也无不可。
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他们哪里也不去,静静生活在背云寺里,就像所有寻常夫妻一样……呃,大概在上孕婴课的时候摆了几次乌龙,不过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教训那些不长眼的非人然后顺便劈坏了几间课室,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这全怪蔡凋。沾沾已经是他老婆了,风情骷髅还想妄图勾引咩?
好在有惊无险,沾沾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
遥远的父母通过师父寄来了很多礼物,他也拍了满满100G的短片寄给他们欣赏。孩子满月的时候,师父回来,抱过他儿子,长长一叹,“这孩子有灵气,却无霸气,以后,祖孙可以平安相处了。”
……是说他儿子可以见他老爸,而他这个儿子却不能见老爸的意思吗?
他怎么这么命苦……
千粉见了他儿子的第一句话既然是——“又思,我要做干爹!”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六个月的小婴儿已经蹭得千粉满身口水。然后,千粉兴高采烈(他有病)指着口水印,告诉他这件衣服的市价是8650欧元,全球只有六件,绝版的,他可以不赔,不过条件是让他当干爹。
这家伙卑鄙无耻见缝插针胡搅蛮缠兼脑水肿的弱智行为,就是为了当他儿子的干爹?
他没说不同意好不好,不能多等几十秒让他把话说出来?居然威胁他。
看在千粉一下飞机就直冲他家的辛苦上,他替儿子默认了这位美人干爹。以后,儿子的衣饰品味就交由美人干爹培养了。
岳父岳母每周都会来看孙子,有时候是沾沾带儿子回家小住几天,以解他们的相思之苦。他是很尊敬两位的,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沾沾,一想到这个,他的尊敬就会更上一层楼,老人家说什么他都点头。
等到儿子两岁的时候,他们会带他一起环球旅行,外出的时间尽量控制在一周以内。因为唐淇冰的鉴定工作一直交给沾沾在做,在他的宣扬下,沾沾“古玩镜鉴人”的名气越来越大,已经是后辈眼中神龙不见首尾的高人了。
有妻如此,有子如斯,每每看着他们,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他就已经觉得全身充满元气。那种感觉很美好,很充实,很富足,有一种“人生就是如此”的惬意。
当年,他的出生是不是也给了父亲这种感觉?
如果他的出生为父母带来远行的离难,那么,愿以牧能让父母重享天伦。
他的儿子,燕以牧。
又是一年夏杀时节。
嗯——用力!
嗯——用力!
三岁的燕以牧扭着小臀,从储物室里拖出一把灰蒙蒙的长剑。
圆圆的小脸蛋还有着很大的成长空间,大大的杏核形眼睛显然承袭自父亲,假以时日便是一双无人可及的诱人眼眸,鼻子和嘴可见母亲的秀美,娇嫩的小脸和柔软的黑发时常令人爱不释手。
干爹和魁叔叔在帮爸爸搬东西,天方哥哥在搬东西,常用盾牌托着他玩飞飞的小哥哥也搬东西,他们好忙的样子,他都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们……没办法,使出吃奶的气力也抱不动长剑的小家伙只能站在门框后叫:“妈……妈……”
莫沾闻声走过去,看清儿子手中的长剑,表情一讶,“闪电……”
指腹拭去剑身上的灰尘,十六个字出现在眼中——逢凡杀凡,逢圣杀圣,风行草偃,号令八方。
当年她带回的这柄金刚王宝剑,一直被又思扔在储物间里,让它面壁思过。这些年,又思没提过它,也没想过要用它,似乎,金刚王宝剑就这么被他埋在一层一层的旧物下,随着时间,遗忘了。
见母亲不说话,燕以牧伸出小手在剑柄上摸了两下。嗯,满手灰……他偷偷背过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一只手从母子中间伸过来,握起剑柄凛然一竖。
清泉般的剑鸣震荡开去,银芒迸裂,年久的灰尘仿佛龟裂的画布,一片片慢慢剥落。
举剑在手中转了一圈,迎着阳光,剑身光滑一如昔时,银身如水,悠然神远。
“爸……爸……”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向自家老爸伸出小胳膊,要抱。
单手抱起儿子,燕又思反手将金刚王剑刺进佛殿大柱里,只余剑柄在外面。他捏捏儿子的小脸,微笑,“喜欢那把剑?”
“嗯。嗯。”小脑袋重重点了两下。
“它叫闪电。”两指继续欺负儿子粉嫩的小脸,他哄道,“等你哪天能把它从柱子上拔下来,它就是你的。”
“又思!”莫沾大叫。
“没关系。”安慰地搂过妻子吻了吻,他放下儿子,走进储物室继续搬杂物出来晒。
小家伙“啪达啪达”跑到剑柄前,踮起小脚又蹦又跳也摸不到,嘴角一扁,不高兴了。爸爸骗人,他都摸不到,怎么拔出来……
剑是斜斜埋入大柱里的,剑柄离地大概有一米多的距离,三岁孩子的身高自然触不到。不过,有了这个目标,燕小朋友隔上三五天就会跑到柱子前面跳一跳,希望自己能快点长高。
等他六岁拔出闪电的时候,兴奋得跳上殿顶砸碎了一百零八片瓦,还扛着闪电绕着背云寺跑了十三圈,拍成DV送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干爹师爷爷……等等等等。总之就是人人都知道他把闪电拔出来了——这是以后的故事。
现在,燕小朋友绕着柱子蹦蹦跳跳的时候,回来看干儿子却被强行拖来搬东西的沈干爹终于爆发了他的第一口怨气:“为什么我总是要给你搬东西?”
燕同学摊手,“这是命运的决定。”
“燕又思,你这三年过得太顺了是不是!”沈大设计师吹着手指叫嚣。
“是啊。”燕同学理所当然地点头。点完头后,他回想了一下,发现从以牧在沾沾肚子里到出生再到现在,真的没什么大麻烦。
他的生活好宁静啊……那些非人怎么会这么乖?
低喃被师魁听到,红发的龙神哑然失笑,“因为那个时候你紧张到杀气全开,My lord!”
沾沾怀孕之后,又思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紧张,紧张到神经衰弱。那些被他收敛的灵力就像脱缰野马,完全失控,他整个人就是一颗移动的不定时炸弹,谁要是在那个时候惹到他,肯定被炸得魂飞魄散。所以,但凡又思过境,非人跑起来都是带尾烟的。
以牧出生的时候,以医院为圆心,以千米单位为半径,万人空巷,非人全部背起包袱躲到深山老林去修炼。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以牧会下地走路才略显好转。
说起来,又思给以牧换尿布的样子真是好威严啊……
“听到没有——”沈千粉大笑,“你的气势啊,惊涛骇浪,黄河荡漾!”
燕又思不含任何情绪地看了他一眼,无语。
“请问——”沈同学咬牙,“你那是什么眼神?”
“纯洁的眼神。”他又瞟了他一眼,似在说,少见多怪。
“……”被呛得半死的沈同学忍不住扑向蹦蹦跳跳的小以牧,飙泪,“乖儿子,快给干爹治愈一下受伤的心灵。”
“你有心灵这种东西吗?”燕同学在友人身后放冷箭。
沈千粉这次没理他。有干儿子在手,万事足矣。至于后面的小冰刀小冷箭,他大人不记小人过……被这家伙当了几十年的钓妖虫子,他还有什么看不开。
趁着休息,莫沾为他们端来瓜果。见千粉拿着葡萄逗以牧结果被又思一脚勾翻凳子,她忍不住笑出来。
都是爸爸叔叔辈的人了,行为有时候却幼稚得像孩子。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奇迹。”五师兄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她身后的墙上,望着院内针锋相对的两人,唇角向上弯起,“他们的存在,都是奇迹。”
她学着五师兄靠在墙上,支起耳朵,“有什么秘辛吗?五师兄。”
“秘辛?”五师兄瞥了她一眼,摇头,“又思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当时我们几个师兄弟还跟着师父修炼,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们都惊叹世间上居然会有又思这种人,他本身就像一个封藏多年的宝藏,灵力源源不断从体内流畅出来,却不见衰竭。他是天生的修行者。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想他会出家……兹……”
胳膊被两只手拧出一块,痛得五师兄什么话都忘了。
什么叫又思会出家……我拧我拧我用力拧……
“我错了我说错了啦,沾沾——”见她还是脸色不善,五师兄赶快转移注意力,“我是说如果他没有遇到你,可他很幸运地遇到你了。沾沾你是他的幸运……对对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捏到指甲发酸,她才气鼓鼓地放过五师兄。
视线,自自然然向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看去,就如苹果受到万有引力的吸引。
或许五师兄是从另一种角度来观察又思,所以觉得他是奇迹,她倒不觉得。又思是有点大大咧咧火火爆爆,脾气也像旋风不可捉摸,可真要接近了他,会发现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循规蹈矩的人。
以他的能耐,想闹什么事不可能呢?偏偏他什么事也闹,乖乖地住在背云寺里,以夸张过头的灵力去解决困扰人类的非人事件。
他自己都有点混沌——可能,而他的本能却在按部就班地完成他的人生。从成长、求学,到他们相遇、相恋,以至闪电结婚和以牧的出生,每一步都很标准,完全没有出格。就连她曾经脸红地想自己会不会未婚先孕,他都给她打击掉,还严肃认真地扔出一句:“无周公之亲,不得行周公之事。”她直接晕倒。
就算是现在,他们之间的缠绕也是由情生意,因亲昵而亲狎,因亲狎而牵绊。他不会说那些好听肉麻的情话,学生时代没有过,而今也不会有,但他会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如高贵尊雅女皇,一笑一动都被那绝世无双的神祇……膜拜。
曾经,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就喜欢,就是喜欢。只是单纯地看着他,微微的笑,简单的动作,心里就有一种喜悦感。现在,她想她是那么那么地爱他,爱到深于骨髓,爱到浓于血水。
在多愁善感的读书岁月,与友人聊起爱情和未来,友人让她在生离和死别中二选一,她当时选的是生离。死别令人伤痛,如果万不得已非要做出选择,她宁愿生离,莫要死别。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
她以为这样的选择已是委婉的救赎,时至今日再去回想,心中的选择已宁愿是死别。
如果知道以后的生命没有他的存在,她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留恋……
“妈……妈……”儿子叫着向她扑过来。
蹲下来,让小小的身子冲进自己怀里,她摇头丢掉刚才的思绪。这些话可不能对他说,要是让他知道,只怕又要板起脸训她一顿。实在是,板起脸的他不但让人敬而远之,非人更是千山鸟飞绝,彻底的冰封三千里。
想想就好,不告诉他……默默告诫自己,她抱起以牧,远离战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