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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落夷城最近都笼罩着一种很阴郁的氛围。
街道上有不少商铺都被查封,很是萧条。
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也只有在茶馆闲聊中,才敢悄悄谈论起最近发生的那几件大事。
“听说了吗,夏丞相恐这次怕是要被抄家灭族了...”
“唉,也难怪...勾结敌国军队,可不是小事...”
两人闲谈间,逐渐面露讥讽之色。
“夏丞相只能说是咎由自取,可是他家嫡女千金,若是真的被牵连入狱判刑,真是可惜喽!那姿色...啧啧”
说话那人嘬了一口茶,又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谁说不是呢,我之前有幸对那夏家嫡女有过一面之缘,呦...虽说也就不过及笄之年,但那小模样俊俏的,还真是勾人呢...”
“可惜喽...看这意思,不是被处死,就是流放...再就是被卖去那种地方...”那人说着又是一脸淫笑。
两人又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交头接耳间,别人倒也听不真切。
这件事,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聊之谈。
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夏丞相,成为了叛国通敌的罪臣。
而城中被查封的商铺也都是夏府经营的,如今也都被悉数充公,还有富可敌国的家业,也被罚没。
一夜之间,这位曾经的忠勇之臣,变成了万人唾弃的奸佞之人。
说起来,夏丞相曾为了当今帝君断过一条手臂,还帮他打下半臂江山,有开国之功。如今看来,也就不过尔尔了。
或许是万事皆有变数吧。
夏府被抄家后,空置的宅子显得破败萧索,再无往日的气派和华贵了。
人在衰败之时,任谁都能踩一脚。
曾经攀附夏府的官员贵人们,现在也都是避之而不及。
这里面也包括夏丞相的至交——明尚书。
正因为是至交故友,所以明家和夏家约定等孩子们长大了,定要促成婚事,攀个亲上加亲才好。
而夏家嫡女夏千之,和明家二公子明玉衡从小便是青梅竹马,这件婚事看起来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而已。
京都的青年才俊,不知曾经有多少人羡慕明玉衡能有这样的好福气...
娶得丞相之女,顺便继承万贯家财。
而且夏千之还有倾国之貌。
这种好事,真是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啊......
但天有不测风云,也或许夏府注定有此一劫。
患难是否见真情?
恐怕也就在此得见了。
如今明家退避三舍,与夏家摘除一切的往来关系,免得有所牵连。
更是快马加鞭的为明玉衡求娶了正房妻室,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自己和夏家并无婚约,也并无瓜葛。
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当然,外面发生的这些事,关在狱中的夏家是并不知情的。
牢狱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土腥味。
夏千之就关在最里面的那间。
她整个人小小的一团,蜷缩在牢笼的角落处。卷曲的头发有点乱糟糟的披散开来,她把脸埋在膝盖里,白皙的手腕被手铐磕出一道道红痕。
不远处有两个狱卒的细碎说话声。
“我瞧着,夏家恐怕再无翻身之日了...听说帝君今日又发怒了...还牵连出不少逆臣党羽,张、齐两家都是今日下狱,看样子是要和夏家一并处死呢...”
“女眷呢?也都全部处死吗?”
“也不尽是,按律法来说,未出阁的姑娘们,该是判流放。其他的就不好说了...”
狱卒喝了盏酒,又慢慢奸笑起来。
“不过这也是好事,这些个大家小姐们,哪个不是貌美如花、细皮嫩肉的,要是真判流放,天高皇帝远,咱们兄弟几个,何不趁机...”那狱卒嘴一咧,露出了满口的黄牙,满脸猥琐的表情。似乎对于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了。
“哼,谁说不是呢。看她们曾经那嚣张的样子,现在沦为罪臣之女,恐怕以后连个奴婢都不如了...”
夏千之听完心中一凉,忍不住握紧了衣袖。
她今年十四岁,还未过及笄之年,岂不是要被判了流放?
远远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狱卒走过来,后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素净的姑娘,头上戴着兜帽,倒是看不见脸。
她给狱卒塞了不少银子,才换了这半盏茶的探望时间。
“说完话快些走,可别给我招惹麻烦…”狱卒揣着银子,蛮横着说道。
那姑娘低声应了一声,又等了狱卒走远,才掀起兜帽。
夏千之看过去,原来是绿莞。
“小姐,你受苦了。”
她曾是夏府的领头女使。前些年受恩嫁出府,夏千之还为她备了不薄的嫁妆。
说起来,算是对她有恩了。
“绿莞,你不该来这里的,幸而你早早出了府,如今免受牵连才好。”
夏千之隔着栅栏抓住了她的手,指尖冰冰凉凉的。
还很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忧愁。
“小姐,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笺。
说道:“你若被判流放,会贬为贱籍,只能为奴,或被人买去做妾室,做奴婢,做外室。除非皇家子弟赦免,才能脱离贱籍,否则永无翻身之日。”
又说道:“这是陆家少爷托我送来的信笺,他想在你流放之前,向户部请帖,收你做妾室,这样就能让你免于流放之路。”
夏千之拿着信笺,有点发怔。
“陆少爷?城北医馆的陆正秋?可是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啊…”
“小姐,我今日冒险前来,就是想替陆少爷帮你寻个出路。虽说做妾室实在委屈了你,但眼下这变故,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总比流放去要好得多。”
她说的这些,夏千之当然知晓。
只是……
若是非要嫁人做妾室才能脱险,为何不是明玉衡来替自己寻这出路呢?
明家是夏府至交,向户部请帖,收她做妾室,应该不是难事的。
于是她问道:“明尚书家,没有什么动静?”
绿莞知晓她的心思,摇头叹了口气。
“本不想告诉小姐的,明家二少爷明玉衡,昨日…办了喜事,娶了正室。”
“为何…这么快?”
话一问出,夏千之却突然明白了过来似的,目光黯了下去,低下了头。
看来明尚书家,是急于摆脱夏府,不想有一丝牵连呢。
想到此处,不免感觉有些心寒。
其实她对明玉衡的感情,也不见得多么深,也仅止于青梅竹马而已。但这种落难时被抛弃的滋味,却不好受。
她还本以为,明尚书总会念着交情,帮衬着夏府渡过此劫。现在看来,他与父亲的交情不过官场上的泛泛之交而已了。
夏千之冷下脸,狠了心似的说道:“做妾?有何不可,只要能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家中败落的原由。
父亲一生戎马为国,是不可能叛国通敌的。
但现在帝君降罪,证据凿凿,恐怕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而母亲……
夏千之突然想起母亲冷漠的脸,心中不是滋味。
忽然之间,好像有太多的事压在她的肩上,理也理不出头绪。
“小姐,丞相大人怕是无力回天了,现在看来,也是能救出一个是一个了。我会在外面和陆少爷尽量赶在流放之前救你脱险的。”
夏千之攥住手中的信笺。
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镯,给了绿莞手上。
“绿莞,帮我把这个交给陆少爷。告诉他,若他真想帮我,我愿意做妾、做奴。”
夏千之对这位陆少爷,脑海中的印象并不深。只恍惚记得,他是个性格很爽直的医者,像这样的人,倒是很难有害人之心。
而且,在此时救赎自己,也等于是众多伪君子中的善者了。
至少比明家好了太多。
绿莞接过玉镯,小心的收好。
“小姐,你一定保重。”
说着给夏千之做了个礼,又蒙上了兜帽,匆匆离去。
手中的信笺只有短短几句:
“吾,愿求娶夏千之为妾室,从此再不娶正妻,此生只愿不负卿。”
“什么...不娶正妻?”
夏千之似乎有点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随后又轻轻摇了摇头,把信笺小心收好,揣进了怀里。
外面一束光正好照在了她的脸上,显得她的脸苍白如纸,只留着瘦小的身躯藏在那黑暗里。
她此刻,还哪有什么力气在意是否娶妻?是否不负卿?
她只想活着。
夏千之的手不禁在袖中攥成拳,指甲都扣进了掌心。
而另一边。
绿莞离去后,便直接去了陆家府邸。将夏千之的玉镯转交给了陆正秋,又把话带了去。
陆家门第虽不高,却是世代从医的清流人家,人口简单,父母只有陆正秋一个独子,家里没有什么腌臜事。
现如今大小事宜倒也是陆正秋这个独子说的算。
因此,绿莞倒是很替夏千之欣慰。
但世间总有些不为人知的事啊...
夜半时分,陆家的院里飞出了一只信鸽。
扑腾着飞进了皇城里,入了承德殿。
一个护卫悄悄抱了信鸽,拆下信条,又匆忙密着步子呈上殿中。
这是五皇子,落云霆的寝殿。
殿内没有宫人侍候,也没有华丽装饰,对于一个皇子来说,倒是过于低调质朴了。
夜里只点了几盏琉璃灯。昏暗下,落云霆正斜倚在塌上,身旁焚着香,留了半盏茶。
“主子,陆少爷来信了。”护卫低头恭敬的递上了信条。
落云霆拆了信笺,看了一眼后,烧在了烛火中。
“倒是便宜了他。”
他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悦,又轻声叹了口气。
“带着我的令牌,给户部的老头子施点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