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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封神大典开幕只剩下一个时辰,仪典全部准备就绪,七八位仙官还在事无巨细地查验会场布置,成群结队的仙童和仙娥正往返于瑶池内外传送物品。
东凰理了理头上的面纱,抑制住四处张望的好奇心,抱紧怀中的“鹿鸣仙酿”,随众仙娥一起踏着彩虹桥向瑶池进发。
往来穿行的仙娥或手执珍馐美馔,或恭捧琼浆玉液,或怀抱章服器乐,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起初相柳提议东凰夤夜出发,一来可提早去十方仙山占个好位置,二来或可避免与子都上神不期而遇。无奈东凰一口认定山上距离会场太过遥远,看不真切,一再坚持要亲临近观,最后相柳只得做罢。
可进入瑶池并非易事。东凰既不是参赛选手也不是上神以上品级的神仙,并无进入瑶池的官方请帖,甚至因为东凰没有法力,她也不能使用诸如隐身术、遁地术、时空移接术之类的法术偷混进去。为今之计,东凰只剩下一个可用的办法:冒充他人身份瞒天过海混进去。这样做虽然也要冒一定的风险,但只要冒充的对象选得好,成功的几率还是非常大的。
所幸晚些时候素问探回情报,说是酒仙殿一个送酒仙娥贪杯误事,自卯时起便在卧房昏睡不醒,东凰这才寻了机会扮做她的样子混入送酒的队伍,如此也可避开南天门外天兵天将的层层盘查。
相柳最不喜热闹,只因放心不下东凰,便用了隐身术不紧不慢地跟在一旁。素问原是无热闹不起早,早早自觉躲入东凰的衣袖中,一路上兴奋地东看西看,只是害得东凰不得不时刻紧盯素问,以免它一个不小心现形说话,提前暴露大家身份。
原本安静的队伍隐约嘈杂了起来,是两个仙娥在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么?今年的封神大典与以往大为不同呢!”
“哦?你先说说看,以往是怎样的?”
“往常的封神大典,至多任命一下文昌星君、司命星君这种分管单项工作的小官,实则没什么看头。”
“你口气不小啊,敢说星君是小官。依你看多大的官才算大官,今年的大典又不同在哪里?”
“今年好像要选出下一任东方青帝呢。听说上面决心解决众神之战后天庭主神之位长期空缺的问题!原本这次大典一并挂出了北方玄帝之位,只是大家都没想到高阳帝君竟然提前回来了。”
“众神之战远在十万年前,封神大典也是万年不遇,你才多大年纪,这些别是你自己胡编的吧?”
“我兄弟就在西方白帝少昊帐下的云靡将军府上当差,消息保管可靠。”
“啊,少昊帝君那可是纵横四海的不败战神,三界之中不知有多少仙娥神女能以一睹他的尊容为平生幸事。前些天只传出未经印证的小道消息,说是帝君与玄女共游桃林,便不知令多少女子惘然心碎。”旁边一个仙娥终于听见了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激动地插起了话。
“你们都听说了么?遁世修行十万年的高阳帝君昨日突然重临南天门,南天门守将吓了一跳,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最后还是天帝和天后二圣前去亲迎,天帝携着高阳帝君的手双双登上九龙华盖御辇,走的是平日里天帝才能通行的通天大道!他们先去凌霄殿向百官宣布帝君归位的喜讯,再去紫微宫太庙社坛向盘古大神告吉,那场面是你们想象不到的壮观!”另一个仙娥按捺不住兴奋和夸耀之情,急忙加入讨论,想要分享道听途书来的传闻,其实不过是想向众人炫耀自己神通广大、消息源众多罢了。
“谁在那里喧哗?专心做事!瑶池重地不准交头接耳,不许妄议朝政!”东凰一行正听得入迷,前面领队的女官好像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故此大声呵止了她们的交谈。
“到你了。桃林还是杏林?”一个慵懒的男声在耳边骤然响起,原来已经到了瑶池入口,前面有位仙官正在问话。东凰立即从方才的语境中抽离神思,可是脑中依然一片茫然,桃林还是杏林?这是什么问题?他在问谁?是问我么?我该怎么回答?
相柳和素问开始替东凰着急,可他俩一个隐身暗随,一个变身藏匿,众目睽睽之下说话现形岂不凭白招惹麻烦?所以他们只能干着急,却不能轻举妄动。
同行的仙娥有答桃林的,也有答杏林的,姑且看不出端倪,答桃林的被分流向左侧的小路,答杏林的走向右侧小路。每来一个仙娥,仙官皆是先高声报关,接着在簿子上记录交割,头都懒得抬一下。
方才一路上东凰满脑子都是什么“玄女”“桃林”的,此刻也来不及细想,便随口报了一个“桃林”,仙官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照旧在簿子上记下一笔,接着高唱:“鹿鸣仙酿一坛,桃林!左边走!”
东凰不知其然地眨眨眼,只见那仙官已经开始查问后面的仙娥,专心伏案勾录,不再理会她,东凰赶忙跟上左边队伍,开始鱼贯进入桃林。
东凰不断安慰自己,方才只是太紧张了,那仙官也只是偶然抬一下眼,说明不了什么。
“哇,好美!”“瑶池果然名不虚传。”
东凰被纷纷扬扬的赞叹之声拉回现实,只见前方豁然开朗,桃花十里,微霞满天,晴眉展黛,绛雪扶疏,东凰不由得看呆了,无酒自醉,宛在梦中。正是:
仙谷俊游,瑶池遗梦,醉里水绿桥平。风紧云收,桃夭更柳青。几回西楼望月,旧池台、雨后新晴。曾记否,芳庭春榭,歌吹到如今。
空醒。思故园,繁华漫卷,屈指堪惊。叹姮娥,当时犹自多情。此去红尘万里,传尺素、无字慰卿。来时路,暗说缱绻,含笑载酒行。
半梦半醒之际,似乎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眼前,东凰耳边突然飘来一个古灵精怪的年轻声音,声音里似乎隐藏着一个饱经沧桑的老灵魂。这声音对她悠悠说:“你和她们都不一样。你本不应该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