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卫所

三三九先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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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天波当即快步走到大堂中,也不招呼堂中的诸位大人,自顾自地在上首坐下了,大堂中的众人也停下了争吵,隐约站成了文武两派,大明祖制官员一到四品官府颜色为绯红色,放眼望去,大堂中站立的官员大都都是绯红色,各个身居高位却不顾官员体统在此喧哗争吵。

    文官们站立在前排的是两名颇为干练的干瘦老者,双目有神,胡子花白又带着几分枯黄,面相威严显得不怒自威,很符合沐天波心中对文官形象的想象,却是云南左布政使蔡侃,按察使许斌两人,二人周围站着左右参政,左右参议,驿传清军道,提督钱粮道,分巡安普道,云南府知府,同知,判官等各文官,品级更低的经历,照磨等官站在后首。

    明代自胡惟庸案发生后,改行省制为三司制以强化中央集权,三司即以布政使司掌管民事财政,以按察使司掌管刑法,以都指挥使司掌管军政,又为监察地方官员,在地方设置了若干道,有分巡道,分守道,兵备道还有专司道。

    布政使司以从二品布政使为主官,下设从三品左右参政,正四品左右参议多人为分守道分管各地民事,按察使司以正三品按察使为主官,下设正四品副使,正五品佥事多人为分巡道巡视地方,为兵备道整饬地方军备,以按察使司或布政使司的官员共同或单独管理驿传清军道,提督钱粮道,督学道,银场道管理专门事务。

    一众文官在云南左布政使蔡侃,按察使许斌两人的带领下躬身冲沐天波行礼,明代的跪礼不是随便能行的,有上下级关系的禀告要事需要行跪礼,否则只有品级相差四级以上需要行跪礼,文官们穿着绯红色均是四品以上,都是躬身行礼,五品以下的青色官袍官员则是行了跪礼。

    自成一派的一众卫所官员则是不论品级大小统一冲沐天波干脆地行了跪礼,只有都指挥使安素山有些尴尬地站立着,他是正二品的都指挥使,身后几个从二品的都指挥同知,正三品都指挥佥事都跪下了,他也想跪,但他作为都指挥使司最高长官,跪拜沐天波的话还是有些不妥,只能尴尬地站着。

    都指挥使司的上级部门便是五军都督府,下级便是各个卫所,明代卫所以每千户所1120人为一千户所,五千户所共5600人为一卫,卫中设正三品指挥使一人,从三品指挥同知,正四品都指挥佥事四人,掌管卫所的练兵,操练,屯田等诸多事项。

    朱元璋定下的卫所制为军官兵丁均是世袭,每一户为军户,每户出一名兵丁为正军,其他成年男子为军余,卫所有屯田之权利,田地除了军官享有的职田外,便是屯田,卫中的兵丁按三分马步旗兵,七分屯田兵,也就是说一个完整卫中大概有1500人的战兵,剩下的为屯田兵负责供养战兵,又有未当兵的军余作为人员补充。

    每军种田五十亩为一分地,又根据实际情况,或百亩,或二三十亩地不等,每军田一分,收正粮十二石作为本人的月粮支用,纳余粮十二石作为本卫官军俸粮,卫所军的军饷标准是小旗一石,军单身六斗,有妻一石,军匠八斗,无妻四斗的标准,春夏给米粮本色,秋冬给银钱作为折色。

    卫所制脱胎于北魏府兵制,号称养百万兵,不废百姓一粒米,明初的卫所确实可以自给自足,但在明代军户的地位低下,而且是永久性质世世代代都要当兵,繁重的差役也让军户难以忍受,更要命的是每分地的土地肥力不同,大小不同,征收的粮食却是统一的二十四石,当时便有人说:“军人受广东二十亩,亩产一石,乃输二十四石之税,其能堪乎?”

    军户屯田兵世代种粮,还要忍受各级屯官的贪腐,多立名目,裹取月粮,还要交纳屯草及修渠等费,更有土地兼并,各级屯官,或是地方缙绅甚至王府宗室侵吞屯田,屯田兵其田被占,仍要包赔纳粮,屯田兵还要负担屯官豪强强加的各种劳役,苦不堪言。

    屯田兵因此大量逃亡,七分的屯田兵一逃,三分的马步兵没了粮饷也只能逃亡,豪强屯官也乐得如此好占更多的地,他们侵占军屯,私役军户作为佃户为他们种地,到嘉靖年间,卫所制就几乎名存实亡,大明开始实行募兵制,按月给予军士军饷。

    云南也是如此,云南共有20卫,24个单独的守御千户所,满编应该十多万大军,三分马步兵也应有四五万,而万历初年《云南通志》统计全省马步兵共27838名,屯田兵34591名,到了天启年间《滇志》统计马步军19936名,屯田兵27432名,其中多少是实数,多少是空饷着实难说。

    云南省城共有云南左卫,云南右卫,云南中卫,云南前卫,云南后卫,广南卫,每卫有正三品指挥使,从三品指挥同知,正四品指挥佥事多人,分管军务屯田操练等各事,各卫操练等事早已停止,军户大量逃散,早在成化年间当年的云南巡抚王恕便奏报:“通计云南卫所官兵,多者不过七八百人。”现在一百多年过去,情况无疑更加严重。

    沐天波无语地看着一众跪倒在地冲自己挤眉弄眼的卫所官,这些穿着绯红色官袍,胸前绣着虎豹图案补子的武官各个膘肥体壮,满脑门子市侩与精明,与其说是官员不如更像是商人或是地主。

    明代中叶之后文贵武贱现象日益加重,卫所官纷纷蜕变为地主,手下除了少数养着的家丁剩下的便是沦为佃户的军户,文官们对着手中有兵权的营兵武将多少还客气些,对这些卫所官便是喝骂也是常事,正三品的卫指挥使往往要对七品知县行跪礼。

    这些武将对冲沐天波跪拜毫无心理压力,卫所官都是世袭,不少人祖上七八代甚至更久便一直在沐家麾下,谄媚些的更是自称为沐家家奴,沐天波明白这些人的心理,跟着沐家扯旗造反他们或许不敢,但在沐家这张虎皮下在云南胡作非为这些人自然是千肯万肯。

    没理会这些卫所官,待众官行完礼后,沐天波玩味地一笑:“抚台大人率军征讨普部,本镇在省城坐镇,前线大军军需支应,省城防务等事千头万绪,诸位大人还有心思在这里吵闹,倒是令本镇开了眼。”

    左布政使蔡侃,按察使许斌两人隐晦地交流了一下眼神,目光都有些森然,布政使司与按察使司平时颇有些龌龊,但对待沐家文官们当然要抱团,两人都感受过沐天波便宜老子沐启元的跋扈,沐启元当年派兵包围巡按御史所在的察院,连火炮都动用了,还曾抓捕殴打生员数十,最后更试图造反,跋扈非常。

    沐天波袭爵以来这几年对云南各官一向恭敬,当年沐启元暴毙后云南各官联合御史弹劾建议朝廷除其爵秩,革其祭葬,沐天波虽然袭爵,但沐启元的棺椁仍在府中停灵没有归葬南京沐家祖坟,沐家这几年也颇为低调,对各官所贿也是颇厚,但今天沐天波这个小畜生不阴不阳地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注意到蔡侃二人隐晦的眼神交流,沐天波撇了撇嘴,刚才众官争吵的内容沐天波已经听了七七八八,无非是前线大军日费甚多,云南府库一空无力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