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他乡

老姜和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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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收费员跑出收费亭,二愣攥着钱的左手尴尬的还向收费亭的窗口伸着。不大一会儿,收费亭进来一位偏瘦矮个子的男收费员,接过二楞的一百五十块钱,找了二愣二十五块后,对二愣小声说:“司机师傅,请你将车开出收费站,前方道路右侧有人在那等你”。二愣疑惑的瞅了一眼男收费员,瘦小的收费员认真的点了点头。二愣茫然的接过零钱,沉闷的将出租车开动,收费亭的车道上拦杆自动弹立起来,出租车开出收费站。刘艳忍不住好奇心地问:“姜师傅,你和刚才那女收费员认识啊”?“认识,她是丫丫的妈妈”,二愣声音有些不清晰的说。“丫丫妈妈”?刘艳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丫丫妈妈在长春工作,不和你们在一起啊?你和丫丫妈妈………”,刘艳没好意思把离婚二字说出口。“离婚好几年了”,二愣直接了当的说。高速出口的道路上隔二三十米就伫立着一个路灯,路灯杆很高,大概有七八米高。路灯的光柱是黄色的,不明亮也不昏暗。刘艳沉默了,不再说什么了。她望见道路右侧的一个路灯下,那位女收费员匀称的身体倚靠在路灯杆上,垂着头,双手插在深蓝色工装上衣宽大的兜里。二愣将车停在女收费员和路灯旁,降下了副驾驶座旁的右侧车窗的玻璃,侧过头和女收费员说:“你,你找我?是我下车,还是你上车”?女收费员身体离开路灯杆,双手却没从衣兜里掏出来,她已经看见出租车车后排坐着人,:“姜二愣,你下来,我和你说几句话”,女收费员对二愣说。二愣打开双闪应急灯,又回过头和刘艳说:“刘老师,耽误你几分钟,下去说两句话,咱们就走”。“没事“,刘艳轻柔的回答。二愣下车时,把香烟和火机也一起抓到手里。

    刘艳将靠近自已的车窗降了一小快,就屏住呼吸,凝神谛视着车外的两个人。她才知道二愣是一个人带丫丫生活,丫丫在单亲家庭成长,性格还那么开朗乐观。刘艳看到二愣点着一根烟,吸了几口后,便站到丫丫妈妈面前。她听到丫丫妈妈问二楞:“你上哪儿啊“?二愣回答:“送乘客上锦州“。丫丫妈妈声音突然提高了不满的说:“上锦州,后天丫丫不是要中考了吗?你上锦州能赶回去吗?还有出车这两天你把丫丫放哪儿了?中考这么大的事,你不陪丫丫好好复习,竟然能有心思跑长途“!丫丫妈妈显然是生气了,脸都胀红了。二愣也没好气的说:“不挣钱,搁啥养活孩子”。“那还不是你没能耐“,丫丫妈妈针锋相对。二愣瞪了一眼丫丫妈妈说:“你不用老贬低我,我有没有能耐,现在也不劳你管了”。“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我是惦心丫丫跟你遭罪”,丫丫妈妈愤恨的说。“我让丫丫遭啥罪了“!二愣情绪也激动起来,大声的冲丫丫妈妈喊。丫丫妈妈脸色铁青的往收费亭那边瞅了瞅,虽然怒不可遏,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说:“姜二愣子,你喊啥喊,都快四十岁了,能不能有点素质。这是我工作的地方,不是大市场”。二愣也感觉刚才自已说话的声音是大了些,语气温和下来:“丫丫挺好,身体也好,学习也好,丫丫班主任李姐和我说,丫丫能考上省重点高中市一中”。听见二愣说丫丫能考上省重点高中,丫丫妈妈的脸色立即变得红润,有了光彩。她的说话的声调也变得柔和:“我的丫丫真棒,我的丫丫真棒“,说着说着丫丫妈妈眸子中又流出了泪水,划过她白皙的带着一丝喜悦的瓜子脸,落了下去。丫丫妈妈用手背去擦拭泪水,有些哽咽的说:“丫丫多狠心啊!那年在法院,她那么小就死心塌地的选择跟你!小孩都愿意跟妈妈的呀!当时,我死的心都有了”,丫丫妈妈的情绪又波动起来,身体微微颤抖。“还是丫丫太懂事了,知道我生活上是白痴,怕我照顾不好自已,所以她选择跟我了。可你知道孩子多舍不得离开你吗?她多痛苦多难受吗?她在法院的白墙上,用手指硬划出妈妈两个字。回家时,我才发现她的手指都磨破了,流了好多血”。二愣动情的说。“你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你别再往我身上捅这冰冷的刀子了,呜呜……”,丫丫妈妈转过身,掩面而泣。

    二愣又吸了几口烟,眼神迷惘的盯着脚下的水泥路面,他试图说些宽慰的话,可又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就一劲儿的吸烟,脚还不自然的踢了一下路面上的一颗小石子。出租车应急灯闪烁着黄色的光柱,被前面不远处的白色路灯杆拦截了。黄色的灯光在路灯杆上一闪一闪的,仿佛夜晚在大海上航行,相遇的两艘打着灯语的轮船。互祝着诚挚的问候。

    刘艳原本是坐直的身体,此时已经有些前倾了。她感觉到空气中全是压抑,沉闷,让人窒息的连呼吸都困难,好像是云遮雾障的雾霾天气似的,喘上一口气都费劲。她始终注视着车窗外当初曾是夫妻的两个人。曾经那些恩恩爱爱亲密无间的恋人们啊!当你们不在婚姻里继续痛苦了,选择了自己的路,那一刻你们已经从最亲近的人,变成了最陌生的人了。婚姻,是什么?是地狱还是天堂?是铺满鲜花的伊甸园还是长满荒草的坟墓?刘艳又想到自己失败的婚姻,她摇头自怜,苦笑一下。原来让所有人都艳羡的,她那伟大的爱情,她那美满婚姻啊!而此时呢?自已的婚姻爱情早已支离破碎,不堪回首了。那些曾经对她的婚姻充满无限羡慕与无限嫉妒的人们,早已在她背后开心的嘲讽与满足感十足乐此不疲幸灾乐祸有滋有味的讨论起刘艳失败的婚姻了。无论你是普通的人还是富贵的人,当婚姻被各式各样的因素破坏的土崩瓦解时,不知道是真的解脱了,还是戴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二愣”,丫丫妈妈晓静转过身盯着二楞语气柔和的说。二愣还是没有抬起头,只是像是反问句是的说了一声“啊“。“我能和你商量一下丫丫上高中的事吗”?晓静轻声的问。二愣抬起了头,看着晓静说:“晓辉和我说了,你想让丫丫到你这儿上高中。我不同意”。“二楞,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这当妈的呢?孩子都跟你一起生活了五年了,你让我陪陪丫丫高中这三年吧?再有三年,孩子上大学就远走高飞了,我想陪都没有机会了!”晓静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二楞,声音又有些哽咽了。二愣的目光赶快躲避开晓静哀怨的眼神,他低下头,从烟盒里拽出一根香烟,用打火机点着,频繁的抽了起来。二愣此时此刻心里也矛盾重重,是啊,晓静必竟是丫丫的亲妈啊!她一定非常非常思念丫丫。离婚后,虽然晓静不在丫丫身边陪伴,但她和丫丫常常用电话或者微信联系,每个月抚养费还多给一千二百块。二愣想,晓静对丫丫的那种母爱特有的牵挂与想念他是能感觉到的。怎么办呢?我是不是不应该再那么自私了,丫丫也是晓静的女儿啊!晓静都那么垦求他了,那就同意丫丫去晓静这儿吧!和孩子在一起,这样晓静也能找回一些幸福和快乐。另外,丫丫到晓静这儿生活,条件也比和他在一起能好很多。

    “二愣,你说话呀“?晓静迫切的问。二楞抬起头,狠劲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将剩下的半截烟用力的甩在地上,看着有些倦怠的晓静说:“你有时间,给丫丫打电话问问她的意见吧”!晓静惊喜万分,脸上的愁云与疲倦一扫而空,变成带着红晕的喜悦表情。她兴奋的简直要跳了起来,她两臂弯曲手掌伸开,在原地竟然飞快的转了三百六十度,她快乐的像个实现了一切梦想的小公主。她的瓜子脸灿烂的如同盛开娇艳的花朵,似玫瑰,似牡丹,似海棠………,什么花都像。反正在女人心情美好的时候,她一定是一朵最漂亮的花朵,难道不是吗?

    二愣看到多年没有再见过的晓静,这么开心的笑容,他也笑了,只是笑的有些苦涩。

    “二愣,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啊”,晓静伸出右手,真诚的说。二愣看着晓静伸过来原本细腻白皙的,而几年过去多些褶皱的手,他便用他的大手轻轻的握了握。二愣感觉晓静的手有些凉。两支握到一起的手很快就分开了。“你跑长途,丫丫怎么办啊“?晓静轻声问二愣。“没事,孩子这两天去我车主秋姐家住了。还是咱们以前包车的那个秋姐,你是知道她的,人挺好的,热心肠“,二愣说。“噢,你还包秋姐车呢?你俩挺默契啊?合作这么多年了”!晓静又不无挖苦的说,没等二愣说话,她又说:“为什么不把丫丫送到她小姨家住呢”?“晓辉家离学校太远,这两天马上中考了,来回折腾耽误丫丫学习。秋姐家就在学校对面,方便些”,二愣解释着。“也行”,晓静慢条斯理说了也行两个字,二愣觉得晓静在说也行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却往他身上打量着。“不是,姜二愣子”,晓静的脸色变得严肃,口气也突然加重了。:“不是,姜二愣子,下午丫丫小姨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你和丫丫上她单位取衣服,晓辉和我说,瞅丫丫穿的衣服又旧又破,晓辉都心疼的哭了”,晓静一边说着又一边用手指着二愣的身上,:“你身上这名牌短袖和衬衫可是不便宜啊,手上那手表也是进口手表吧?你穿好衣服,戴进口手表,却让孩子穿旧衣服,姜二愣子,你是不是缺点啥”?二愣摸了一下脑门,讷讷的说:“缺心眼指定是”。“你不仅缺心眼,还缺德“,晓静生气的说。二愣看到晓静又要激动了,可能还要骂人。赶忙笑了笑和晓静叙述了在高速公路上救大背头的事情,然后大背头为了感谢他,送给他一块手表。因为原来穿那件衣服为救人烧没了,也不能光着膀子开出租车啊,好心的乘客刘老师就给他买了短袖和衬衫。他并本不想买这么贵的,可遇到一个势利眼的售货员,所以就买了。可这买衣服的钱是要还人家刘老师的。二愣说完,晓静脸上的怒色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指了指二愣说:“你咋还那样,再遇到这种危险的事,你能不能离远点,别人躲都躲不过来呢,你还唬超的往前冲。别再傻二愣的了,真是的“。晓静往出租车后排瞅了瞅狡黠的对二愣说:“我谢谢你这乘客去“,不等二愣说话,晓静几步就走到出租车后车门旁,弯腰往车里张望。刘艳刚才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个人,晓静突然往出租车走来,刘艳吓了一跳,脸腾的一下红了。她上身往后座靠背上靠,手胡乱的想去抓点身边车座上的任何一样东西,可只有背包,她便把背包抓住放到膝上。“你好”,晓静冲着车里的刘艳说。“噢,噢……你好”,刘艳略显紧张有些嗑巴的说。刘艳都感觉自已像做贼似的呢,怎么这么可笑呢,我怎么了,脸还发烧,真是的!晓静又直起腰转过身对也走到出租车旁二愣神秘的笑了一下说:“上锦州也不用下高速啊“?“啊,刘老师有点累了,想找一个宾馆,休息一晚,明天白天再走“,二愣实话实说。晓静的眼神更微妙了,嘴角的笑也奇特。她哼哼了两声对二愣说:“行啊,懂得心疼人了”。刘艳耳朵也跟着发烧,索性她就闭上眼晴,假装休息,不再理会晓静了她们了。二愣听见晓静的话后,看了一眼出租车后排难为情的说:“你别瞎说“,二愣说完就绕到出租车驾驶室这边,准备上车。晓静也跟着绕了过来。二愣正要往驾驶室里钻,哓静突然对二愣说:“二愣,你,你开车小心点”。二愣转回头,凝视着刘艳,心头一下子热呼呼的,眼泪差点落了下来。他使劲点了点“嗯“了一声,然后就钻进驾驶室里。他从车窗探出头对刘艳说:“回去上班吧,别耽误了工作”,二愣有些心潮澎湃的说,眸子已经潮湿了。“二愣,你们要住宾馆,从这往南走两里多地,有家鼎晟宾馆挺不错的”,晓静声音也有些低沉。二愣又频频的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快上班吧“。晓静也点头说“嗯“。二愣将出租车开动了,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伸出车窗外,向晓静挥着:“再见,晓静”。“拜拜,二楞“,晓静也和二愣告别。车加速了,很快将驶出高速口,刘艳回头从出租车的后风挡,看到晓静依旧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即将远去的出租车。路灯昏黄的光柱,正巧照在晓静整个身体上,像极了菲狄亚斯创作的《雅典娜神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