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爱阿娇就是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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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馆陶长公主刘嫖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穿着一件鲜艳的姿色深衣,长长地裙裾托在光滑的地板上,乌黑的头发很柔顺的在脑后梳成一束,耳朵上带着价值连城的东海明珠做成的耳环。身为皇帝的姐姐和太后嘴心爱的女儿,馆陶长公主永远都是未央宫和长乐宫中最骄傲的人物。她抬着下巴,提拔的鼻梁和有些偏薄的嘴唇无一不显示的她的傲慢和张扬。

    阿娇有些傻傻的看着母亲,她真想扑上去埋进母亲的怀里大哭一场,只是身后韩嫣的小动作提醒了她,现在她不是陈阿娇而是刘彻了。“殿下,等着陈翁主进来了,你可不要黑着脸不理她啊。省的他到皇后跟前告状,那个时候我又要被皇后提去教训了。”这几乎是阿娇和刘彻相处的方式了。

    刘彻对着阿娇不冷不热,阿娇则是一腔的愤怒和不解,她简直把刘彻捧在手心上了,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为什么刘彻不理睬自己,对着她的情义不回应呢?于是她和母亲抱怨和王皇后抱怨和太后抱怨,这些长辈会给刘彻施加压力,刘彻回来哄哄她。于是阿娇把以前的不满和冷落扔在九霄云外。她又成了幸福的人了。看起来一定是昨天刘彻和阿娇又吵嘴了。

    跟在长公主身后的阿娇也出现了,女孩子穿着一件浅黄色的深衣,上面还用朱红色的丝线织出来精美的纹路,粉色的丝绦紧紧地束在纤细的腰上,勾勒出来少女亭亭玉立的身段。阿娇第一次用别的视角审视自己,看着那个年轻的自己,阿娇忽然眼睛一热。这样一个美好单纯的女孩子,谁能料到会是那样的结局呢?若是当年知道了结局,她宁愿选择做一个普通的人。随便选一个厚道老实的人嫁了,两个人一起裹着平淡的日子,虽然也会有烦心事。但是两个人磕磕碰碰的一起到老。

    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不,还能回去!阿娇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刘彻的身体里,若是她不娶阿娇做太子妃,一切都会改变的。

    不过今天的阿娇有些奇怪,她竟然很规矩的跟在馆陶长公主的身后对着太后请安,就老老实实的坐在母亲身边,微微低着头,也不看坐在对面的刘彻,更没叽叽喳喳的和太后说话,反而是低着头摆弄着衣带。一副欲言又止,含羞带怯的样子。

    “娇娇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一直和小黄鹂似地喜欢和我老婆子叽叽喳喳的说话么?没你在哀家身边,长乐宫就冷清了。”太后的眼睛患病失明 ,但是老太太却依旧是洞察力惊人,她慈祥的看着阿娇那边,语气带着宠爱和骄纵。在一边把坐着的阿娇看着太后的表情听着她的语气有点失落。这些关心和疼爱都是她一个人的专享,被人突如其来的瓜分走了,她心里酸溜溜的不舒服。

    但是阿娇一看见年轻的自己,心里顿时释然了,她怎么会和自己吃醋呢。眼前的自己还是个天真的女孩子,单纯的好像是清澈的水,没有任何心思,想当然的认为只要一心对一个人好,那么那个人也会全全心的爱自己。这样的阿娇太纯真,太可爱,太不谙世事不知道人间险恶。

    “阿娇是因为昨天在太子跟前没面子,回家后悔的什么似地,悔得肠子都青了。太子也在,我这个做姑妈的就厚着脸对着太子求个情,阿娇不懂事,性子直,你别和她计较了。”长公主笑眯眯的看着阿娇,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可是看向阿娇的眼神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

    “殿下忘记了,昨天因为殿下出去驾车忘记了赶回来和翁主说话,累的她久等。殿下回来和翁主拌嘴了。翁主一气之下拿着果盘砸了殿下了。殿下一生气要说退婚的。”韩嫣察觉出来阿娇的迟疑,在她耳边悄悄地说着昨天发生的事情,想必是殿下在想别的事情出神了。

    原来是这样,阿娇记起来,一次她生气刘彻出去游猎彻夜不归,和他吵架,后来和他们爆发的无数次的争吵一样,都被太后和长公主还有皇后联手平息下来了。想到这里,阿娇对着馆陶长公主道:“姑妈别责怪阿娇了,都是我自己不当心,阿娇想的比我周全。”阿娇温和宽容,没把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一个女孩子全心全意的爱着一个人,担心自己心爱的人受一点伤。她整个晚上都被太子彻夜不归煎熬着。等着见到了刘彻怎么可能还能慢条斯理的说话呢。而且阿娇的脾气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不会遮掩一星半点的。

    见着太子先表态了,馆陶长公主缓和下来,其实在她看来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刘彻身为太子又是正在年轻气盛,活力十足的年岁,喜欢游猎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自己的女儿真的有点杞人忧天了。不过她身为丈母娘总是偏心女儿的,见着刘彻先服软,馆陶长公主捅一下身边的女儿:“娇娇你看彻儿都不计较了,你还生气干什么?”对着男人可以作,但是度要把持好,过度了就不是娇蛮而是蛮横了。

    坐在长公主身边的阿娇听见母亲的话,抬起头看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带着些歉意的红了脸,摆弄下衣带,微微一笑:“表弟昨天是我那太担心你了,以后你出去不要微服出行了,你身份尊贵,若是被小人觊觎怎么办呢。”

    上面太后听着阿娇的话笑着说:“好了,这才是听话的好孩子。阿娇真的长大了!”说着太后转向坐在身边的太子:“你也该去上书房念书了,虽然我不认为王臧他们有能教你的东西,不过对着先生还是要尊敬的。”

    阿娇看一眼坐在馆陶长公主身边的年轻的自己,暗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试探下这个身体里面的人是谁。她站起来对着太后和馆陶长公主告辞,带着韩嫣走了。

    看着太子殿下富有活力的背影,坐在长公主身边的陈翁主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但是只是一瞬间,她又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天之骄女了。

    “我们说的家长里短的阿娇不爱听,花园里面桂花开了,阿娇去转转吧。”太后笑眯眯把阿娇打发出去。

    带着连个侍婢到了长乐宫的花园,陈翁主对着两个婢女说:“你们不要跟着我,我就在水边坐一会!”

    太液池还是那个样子,陈翁主信步登上一座虹桥,站在那里看着水面发呆。看着睡眠的倒影摇摇晃晃,重生在阿娇身体里面的刘彻有种庄周梦蝶的不真实感。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女孩子的身体里,刘彻即便是做了几十年的皇帝,也还是被眼前的处境吓坏了。是奸人在暗害自己,还是这根本是一场梦。正在刘彻在脑海里想着会是谁用巫术算计自己的时候,进来伺候的婢女的称呼和那个自称是这个身体母亲的人的出现,刘彻已经是脑子一片空白,他竟然到了阿娇的身体里面。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那些被遗忘的事情逐渐的浮现在脑海里面,清晰无比,即便是他有意回避也无法逃开,他的童年和青年都和这个女人分不开。陈阿娇,那个自己有些羡慕,喜欢,无奈,厌烦最后忍无可忍的女人。自己就在她的身体里面。刘彻一个人站在虹桥上,清风吹过太液池,她的裙裾和衣带随风舞动么,在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仙女绫波一般,飘飘飘欲仙,赏心悦目。

    可是刘彻的心却沉重无比,他油尽灯枯之时安排好了后事,把后宫的女子屠戮殆尽,就是为了避免出现太后擅权的危险。那些女子哭喊声几遍隔着重重宫墙,也还是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面。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一刻,他忽然想起曾经有个女人指着他的鼻子对着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刘彻你好狠的心!寡情薄幸!”

    他的心早就被权利和帝王的生涯给磨练成坚硬冷酷,但是冷酷的性格也有个好处,就是他能很快的控制住自己的吃惊,迅速的适应现在诡异情形。人最要紧的保存实力活下去,审时度势,能屈能伸,随机应变是个帝王最基本的素质。刘彻很快的理清现在的处境,自己在阿娇的身体里面,现在是前元二年,也就是说还有一年,他的父亲刘启就要撒手人寰,而他最终将坐上皇位,开始自己漫长波澜壮阔的一生。那么这个世界也存在着一个太子刘彻了,自己的灵魂在阿娇的身体里面,那么那个身体里面的灵魂是谁呢?也是自己?庄周梦蝶,一个是若干年后的自己,一个是青春年少神采飞,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意气风发的自己。

    刘彻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方才在长乐宫见着那个年轻的自己,刘彻觉得那个身体里面应该就是年轻的自己。也是对着阿娇的无理取闹和动不动就到太后跟前告状杀手锏无奈,在太后说话的时候经常心不在焉。要是自己能够重走人生路,刘彻觉得自己应该做的比这个刘彻更圆滑。他会和太后把祖孙关系搞得更好,也不会在太后面毫无遮掩的表达自己的政治态度。对着阿娇——刘彻心里不由自主的动一下,她若是能明白皇后和妻子的区别,他也不想换一个出身低微的皇后。

    卫子夫不错,只是她的出身和成长环境决定了她的心胸和眼界,她教养出来的孩子也不是刘彻心里期待的太子和公主。而阿娇,或者她生的孩子继承了他们两个性格,一定会是个坚定,有主见,气度不凡的继承人。

    “翁主,你在这里站了好一会了,小心着凉。”侍婢见阿娇站在这里太久了,还是冒着惹恼翁主的危险来劝她回去。

    真的太讨厌了!刘彻心里恨恨的想着,原来做女人真的很麻烦,好像他是个易碎的东西,随便吹下风就会坏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刘彻对着现在的太子殿下感情复杂。他一边对着年轻的自己充满了好奇,在旁观者的角度重新审视自己,一边他甚至在嫉妒哪个人,本来那个身体就是自己的,我为什么不能抢回自己的身体?可是你不能把自己杀了啊,你就杀了自己,灵魂能回去么?刘彻不会是个冲动的人,他要顾虑周全,但是对着无尽的问题,他深深地感觉无力。

    “殿下,皇上在温室殿等着殿下呢。”景帝身边的内侍进来传话,阿娇扔下手上的论语,和韩嫣交换个眼神:“有劳了,我这就过去!”

    韩嫣笑眯眯的上前塞给内侍一个金丸子:“有劳辛苦!”那个内侍谢了赏赐,笑眯眯的走了。

    “殿下放心,皇上不是要训话。我打听了,皇上和太后的意思是预备叫殿下行纳太子妃大礼了。恭喜殿下!”韩嫣在宫中一向人缘很好,消息灵通。

    阿娇听着韩嫣的话,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看起来这个时候退婚是不可能的,今后,阿娇深深地叹口气:“真是件好事,你不用跟着我去了。我一个人过去就是了。”阿娇决定了,太子和太子妃生活和美,便是对陈阿娇最好的结局了。

    上一世的阿娇是个悲剧,那么她不能会叫这一世的阿娇依旧是个悲剧,她仿佛明白了,上天叫自己重生在刘彻身上就是为了补偿这一世的阿娇的。眼前浮现出来今天在长乐宫里面摆弄衣带的女孩子,不谙世事的阿娇值得自己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