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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康县五百里的元家村,有一户靠近山林的小庄子,三进院落看着有些旧了,可依然是村里最气派和显赫的人家。
这座庄子的主人姓元,是原康县元大人的家传产业,他的父亲曾任当朝阁老,儿子刚被皇上点为新科状元。
元家有良田百亩,山林果树两百余亩,村中一小半都是元家的家生子后代子孙,剩下的村民靠给元家种地打工养过人口。
庄子的现任管家精明能干,泼辣狠厉是位谁也不好惹的铁娘子,她的丈夫赵四、老实木讷不善于人交流,为人勤劳能干只是有点惧内。铁娘子姓钱叫明月,识文断字能写会算,嘴皮子也相当利索。年轻时从她爹手中接管了庄子的管家权,待到该嫁人时,招赘了没爹没娘的赵家遗孤。
厨房许婆子家的二姑娘是被钱明月亲自定下的大儿媳妇,眼下早已到了快要生产的关头,却总是迟迟不见动静。钱家上下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从十天前盼到了白雪纷飞,愁的恨不能伸手从鼓起的肚子里把娃娃拽出来才好。
眼下进入了最冷的十一月,鹅毛般的大雪不眠不休整整下了三天三夜,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一脚踩下去约摸有一尺厚。
昨天夜里暴风雪袭击了整个元家村,村子里有些不怎么结实的稻草房顶,被掀飞了,还有些屋子老旧的墙坍塌了。砸死砸伤了养在圈里的牲畜,正下蛋的成年母鸡等小的缩成一团,没了光鲜亮丽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气模样。
外面寒风凛冽,铁娘子钱明月如今正窝在炕上嗑瓜子,想起了这突如其来的倒霉事,也是一脸的烦愁苦闷。风声在窗外呼啸着,屋子里烧着价钱不菲的木炭,整个村里现在也就她,才能烧得起这么好的炭火了吧。
主家的老爷太太和小姐公子们都住在城里,只有想起来了才会下来看看,大多数往府里送粮食果蔬时,主家才会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偏僻破旧的小庄子。
葵花籽颗颗饱满,炒熟后上下牙齿轻轻一嗑,带着咸香的瓜子肉就落到了嘴里,再细细的嚼几下,满口的香味让人吃了还想吃。一旁的桌子上还摆了一张算盘,再想到这场雪灾,唉!她连瓜子都瞌不下去了。
钱明月拍了拍手,吐掉了嘴里破碎的瓜子皮,干脆坐直身子拉过算盘,哗哗的打起了算盘珠子。猪圈里的十五头猪被砸死了,这些猪是特意养着准备给府里供奉时用的,今年庄子上的肉是送不成了。
本来一年都是好收成,还想着过年时再送上肥美的猪肉,让府里的老爷太太看到自己的本领。体面漂亮的在主子家人面前讨个好,说不定会赏赐丰厚的奖励,自己的位置也能因此更牢固些。
谁能想到会有如今的灾难临头啊!虽说庄子上遭了灾,但府里的主子们可不管你什么原因,若是真的因为雪灾就不送猪肉,后果就不是她这样的奴仆们可以承受的了的。也只能掏出自己的私房,哑巴吃黄连的去收购附近农户们养的猪了,而且这笔开支还不能让主子们知道,有理没理的、总归不能扫了府里主子们过年的兴致。
天气这么恶劣,庄子上的老老少少以及村里的男女老幼,吃喝穿戴一应的打算安排,桩桩件件都得钱明月这个管事去吩咐。她没好气的在心里暗骂了一顿,但是能怎么样呢,最后还得忍住烦躁接着查看账单,清点库房中剩余的财物。
钱管事想起自己唯唯诺诺不堪造就的丈夫,心里是既生气又无奈。气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他这样的窝囊废。更气他怎么教也教不会的蠢笨模样,十句有八句说了等于白说,干活慢腾腾一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越想越忍不住骂上两句。两口子过了半辈子,她就没感觉有顺心的时候,总是自己一个人骂人家也不出声,闷头做自己的事没有一点让人看顺眼的地方。
嗑瓜子吃多了感觉嘴上烧的慌,起身下炕穿上鞋,麻利的到火盆前,提起烧的滚烫的铜壶,往碗里倒上热热的滚水,又从一盘的罐子里抓出两颗黄豆大的冰糖,再舀出另一个罐子里的姜粉搅拌几下,这种鬼天气啜上两口解渴还特别舒坦。
回到炕上对着账本核算了半天,忽然想起住在庄子上的元家三房大姑娘。大姑娘名叫元秀,是三房老爷元良才的庶出女儿,生母本是良家子,只因兄长染上了赌博的瘾,在父母死后把妹子卖进了元府,做了生死不由人的粗实丫鬟。
她喊来丈夫赵四,端着茶碗小口抿着热辣的姜糖茶,略微喝了口,眉头挑了挑问道:“那个丫头没被冻死在屋里头吧?虽说她不受宠,但也不能死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也不知因为何事,被亲爹发落到了庄子上,钱管事眯着眼想道,恐怕她是再也回不去了,这朵花骨朵最终要泯灭在这穷沟沟里了。
一年多了元大姑娘无声无息的,即不出院子也没什么要求,伏低做小,没什么存在感。自己都是奴才秧子的命,也没有巴结奉承的心思,更不会捧高踩低吃饱了撑的去欺负人。横竖就多了双筷子,不短了吃喝有穿有住,尽到自己的本分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