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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国,四九城里都知道才貌双全的白芙蕖,乃是工部侍郎白大人夫妇的爱女。
雪青色的木窗前,站着一个只穿了单薄寝衣的女子,她披散着头发看向窗外那阴沉沉的天空,面无表情。
此刻院中有几个声音正在窃窃私议:
“这能怨得谁呢?咱们公子那么风雅俊秀的人物,像她这种长得也不怎样,又只通针线俗物的女人怎能配得上,被公子休弃就是早晚的事。”
“可不是!听说当姑娘时就是个不讨喜的,娘家人连上她亲爹都不喜欢,肯定性子也不好。”
“咱们公子真是晦气,那么多的名门贵女,当初怎的没选白家嫡小姐,怎的就与她成了亲。如今就算休了她,也可惜了咱们家公子的名声。”
“你小点声,当心给屋里的那个听见了。”
“嘁!少爷休书都下了,你还当她是主母啊!”
……
一个气呼呼声陡然响起:“你们好大的胆子!只要我家小姐一日还在,她就还是这院子里的主母!小蹄子们再乱嚼舌头,就叫了外院的小厮来捆了,先打三十板子再说!”
议论声立刻嘎然而止。
女子唇角牵出一丝自嘲的苦笑。自己果然太无用了么?连自家的丫头,说话都比自己有气势。
想想自己这二十二年来,真的是……太失败了啊!
勉强与自己这相貌平平,一个优点也无的大龄庶女成婚几年,实在是难为了那位“风雅俊秀”的王公子了。
昨夜里相公忽然登门,她还未来得及惊喜,便被那位俊秀的公子扔了一纸休书,上面朱笔红字一一列出:不孝敬长辈,不敬夫君,无子,善妒……
直如此触目惊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国公府高贵的长辈们根本就不待见自己这个媳妇儿,一开始就专门使婢女趾高气扬的来说了,叫自己不要去后院让她们心里添堵,好好儿的自己呆在院里就好;
而所谓的夫君,成婚这几年,除了大婚当日见过一面,直到昨儿来给休书,才算又见到一回。
连洞房也无,何来有子一说?
至于善妒,就更可笑了: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夫君唯恐自己辣手摧花根本不叫她们过来见面,至今自己连句话也未曾有机会与她们说过,更别提立规矩了。她就想善妒,也没那个机会呢!
自己何错之有?就这么被夫家无情抛弃了。
而为自己赐婚的薛贵人娘娘,她不相信宫里会不知道自己的艰难处境,但那边却也是故作不知不闻不问。既然如此,这位高贵的薛娘娘当初又何必赐婚?
丫头白芍以为屋里人还在休息,她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却见自家姑娘是这么副模样,想必方才的一幕她已经尽在眼底,不由得讪讪的笑着说道:”小姐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女子淡淡道:“已经不早了。我昨夜叫你收拾东西,还有派个小厮回府里告知爹爹和夫人,你可有去做?”
白芍瞥着她苍白的脸色,斟酌着用语小心翼翼说道:“奴婢已经都按吩咐做了。就是府里头老爷和夫人那儿,只怕一时转不过弯来,还需要点时间来适应。”
女子冷冷的笑了:“只怕是爹爹破口大骂,夫人在旁又添油加醋一番,最后将派去的人也赶了出去,叫我自生自灭去罢?”
白芍闻言低了头,不敢做声。
一大滴清泪,缓缓从女子眼中滚出。夫家不容她,娘家回不得。
她狠狠地抬手抹去,对白芍说道:“你且听好:自家的府里头,咱们是根本回不去的了。你家小姐如今要让你办一件事:想法子找到王大公子,告诉他:他与我的婚事乃是宫里头的薛娘娘赐下来的。如果他好好将我来时的所有嫁妆还回来,一切便休。”
“否则,我就持了这休书告御状去,他和他们全家都别想好过。”
白芍大惊:“小姐!以白身去告御状,咱们东华国的律法规定,先得打五十大板啊!”
“那又如何?”女子冷笑道:“除此之外,他们还有给我过活路吗?”
白芍咬了半响嘴唇,终于下了决心说道:“小姐放心,奴婢这条命都是小姐捡回来的。无沦小姐有何吩咐,奴婢都一定为小姐做到。”
言毕,她一步步退出屋子。
她这一走,女子便从早晨一直等到了下午。
其间,她只静静等着,不觉得腹中饥饿,也未曾喝过一滴水。
日头快落山的时候,冷寂的小院陡然一阵嘈杂喧闹之声,接着,似有无数脚步声迅速走来。
“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狠狠地跺开的同时,女子的眼角也跟着狠狠跳了跳。
只见门外大步进来了位面容俊秀的华服公子来。这公子带着一身酒气,那脸都气得歪了。才进门,便伸出一根手指直戳到女子额上,用力之大,直戳得她站立不稳,踉踉跄跄退后了数步。
接着,那公子才恶声道:“白扶苏,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威胁本少爷?”
“就你那点破嫁妆,才值几两?你过府几年从不知孝敬长辈,他们只不过拿了你几两银子而已,你居然倒有脸来责怪了?”
女子已是一天粒米未进,更兼昨夜又失眠,此时不觉一阵头晕目眩。此刻她努力保持着清醒,也冷冷地回瞪着那张曾让自己满怀期待的男子俊脸:
“胡说!我娘给我留下了十万两陪嫁,就算给我那继母克扣了一半,那也还有五万两呢!”
“这东华国满天下,还没听说过强夺女子嫁妆的男子,无耻之极!”
有这么多?俊秀公子一噎。
他是典型的大家公子哥儿,哪里知道后院这些弯弯绕绕,只听母亲随口说过两句,便以为真的没几个钱。不想这时却被眼前这个令人厌恶的丑女人说了出来。
当着诸多下人和奴婢的面,王大公子顿觉面上无光,他恼羞成怒,酒劲也冲上了头,上前便是一脚,将女子踢得直飞了出去,口中还道:“你这丑陋的贱妇,竟敢胡言乱语羞辱于我!”
他是带酒的男子,这一脚力道着实不轻。
女子柔弱的身躯,如何禁得男子用力脚踢,当即重重撞在了漆成大红色的酸枣木桌子上,额头正好撞在桌角上,她眼前一黑连哼也没哼出来,便无力的软软滑到了地上。
血,温热的血,极迅速从脸上一直流到了地上,浸湿了从波斯国来的华丽地毯。
就在白扶苏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仿佛看见了丫鬟白芍跌跌撞撞的扑进了门,声嘶力竭地喊:“小姐,奴婢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