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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的夏景,总是莲花的主场。
那莲就像一朵朵花笔,蘸着些清水为墨,便可挥洒出一幅幅绝世佳图。每逢此时,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便结伴游湖赏花,有时也会举办些诗会,俗称“莲雅集”,姑娘们手持团扇,坐在湖边亭,等谁家公子为心上人来采莲赋诗。
若是放在平时,魏家娘子梅若清定会去凑热闹。
魏娘子素来喜诗词,对公子们念给姑娘们的诗颇感兴趣,虽已经成为人妇,还是两个孩子的娘,但依然交了许多诗词上的知己友人。
但今年不同,魏娘子怀了第三个孩子,夫君因公事进京,府里的大小事,还有两个孩子的重任都落在她一人身上。
可今年虽不能出门赏莲,但魏夫君早已让人在院里栽种了娘子最爱的松果菊,足不出户也能心内欢愉。
此时,魏娘子坐在院内的摇椅上,读着平日最爱的词集。
突然二儿子魏子靖急忙跑来,火急火燎的说道:“母亲,母亲,你快去门口看看,邻巷子的张婆子,在咱们门口闹开了”,
魏娘子立即坐起,忙拉着二儿子道:“子靖,发生什么事了,张婆子她,她闹什么呀”。
魏子靖喘着粗气道:“好像是因为大哥帮昔如姐姐说了几句话还是咋的,反正吵得不可开交,拦都拦不住,这不才来搬你了嘛”,
魏娘子挺着大肚站起,对魏子靖道:“那快走快走,去看看”,她拖着大肚行走缓慢,魏子靖看着母亲笨重的身体,一把拉过母亲的手道:“老娘啊,您能不能加把劲啊,等你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魏娘子听见魏子靖如此说自己,气的一把撒开了他的手。
魏子靖看着母亲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不敢多说什么,真怕她这个时候耍起小孩脾气,只得低头认错道:“好了好了,母亲,我错了,咱赶紧走吧”,说完这句,两人才齐心向门外走去。
一到门外,便看见一个年近中旬的妇人叉着腰在破口大骂。
魏娘子走到门口,提高声音道:“张夫人,何事来我府上找麻烦”
那张夫人用尖薄的嗓音嚷着道:“哟,这点小事还将魏夫人惊动了,怎么我收拾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也要来横插一杠”。
魏娘子向周围环视了一番,丫鬟孟昔如躲在大儿子身后,旁边还有个穿着鲜亮女子,气势骄横,目中无人,想必就是张家的姑娘
四周零零散散围了些看热闹的路人,魏娘子知道此事要尽快解决,否则明日一早便成了整个江州的笑话了,她放缓了语气道:“张夫人,有什么事咱进去说,门外这么些人,都叫人看了笑话了”。
奈何那张夫人气焰更加嚣张,大喊道:“笑话,你还知道笑话,你看你府内养的都是些什么妖精,冲撞了我女儿不说,还敢勾引公子们,就她一个下贱胚子,还妄想攀高枝”。
魏娘子回头看了看吓得发抖的孟昔如
昔如见夫人望了过来,立即跪下来解释道:“不是的,我知夫人今年身子不便,去不了莲花池,才打算去采些花儿回来给您观赏,采花之中,无意间踩了张姑娘的裙子,就是这样,我已经道过歉了,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随即大公子魏子冲也说道:“母亲,昔如说的没错,情况就是这样”,魏娘子回过头来,对她道:“张夫人也听到了,就算是我家的丫鬟不小心踩了你家姑娘的裙子,我们赔偿你们裙子钱就是了,何必来此闹事,下了大家的场面呢”
张夫人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哼,赔裙子,不说我家姑娘这个裙子是我家老爷从京城带回的孤品,单说你家这个狐狸精败了我家姑娘的风头,这事就跟你们没完”。
魏子冲正想冲上去反驳,魏娘子却将他挡在身后,语气强硬的对张夫人道:“夫人说这话不是打自己的脸呢,若是你家姑娘贤惠体贴,姿色可人,怎会让我家丫鬟抢了风头,自身麻烦太多,还怪起他人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那张夫人听魏娘子将话说的不留余地,便暴露出了她粗鄙泼闹的本性了,扬起了袖子大骂道:“梅若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娘可就走的这条不要脸的路,才爬上了梅大人的床,怎么,准备让这丫头走你娘的老路,真是不要脸,**的孩子也是一副贱人样子”。
这时聚拢的人越发的多了,所有人都对着这边指指点点,魏子靖担心的看着母亲微微摇晃的身子,紧紧的了拉着母亲的胳膊。
魏娘子怒火中烧,也大声喝道:“是啊,之前媒婆还想将你家姑娘说给我家子冲,我家子冲怎么说都不肯,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就你这个样子,想也生不出个有教养的姑娘”。
那张婆子继续蹬鼻子上脸说道:“哼,就你这个贱人还看不上我家姑娘,有本事你让那个小妖精当你魏家大公子的正室娘子啊”。
魏娘子立即应声道:“好啊,昔如懂事体贴识大局,我也正有此意呢,子冲,你愿不愿意”。
魏子冲拉着孟昔如走到母亲身边,坚定的说道:“母亲,孩儿愿意的,孩儿宁愿娶这个身份低微的丫鬟,也不愿娶那个蛮不讲理的大小姐”。
刚说完,张家姑娘便失声痛哭,转身离去。
魏娘子微微站直了身子,说道:“夫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张夫人看这一家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卸了自家姑娘的脸,当场就急了,大喊着:“你们毁了我家姑娘清白,我跟你们拼了”,说着便抬起手要打人。
魏子靖赶紧护在母亲面前。
只是那张娘子刚抬起手,就被人抓住搁在半空,紧捏着有些生疼,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魏府老爷魏征临回来了。
这魏征临是衙门首捕,张夫人有些心虚,本来想趁魏征临不在,给他们母子一点颜色看看,却不巧正好遇到他回来了。
魏征临冷笑着道:“张夫人,在街上随意斗殴,是想进衙门了吗”,
魏娘子看见夫君回来了,瞬间心安了许多
可张夫人依旧强词夺理道:“怎么你当官了不起啊,当官就能随意欺负老百姓了”。
魏征临看这泼妇还不肯罢休,便加重了手劲,捏得张夫人疼得嚎叫,她咬牙切齿道:“魏征临你敢这样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与知府大人交好,定不会放过你”。
魏征临讥笑道:“想必你还不知道吧,你家老爷连通知府贪污受贿,已被督察府发觉,想必明日上面便会下来人问审,赶紧回去收拾收拾给他收尸吧”
说完一把将她推开,那张夫人眼中一下失了颜色,拍了拍袖子,灰溜溜的走掉。
张夫人走后,魏征临遣散了在场人群,不一会,整条街又像从前般井井有序。
魏征临握着夫人的手缓缓进去
魏娘子一开口就想问夫君近日来的情况,但还没说话,魏征临便示意魏娘子先不必问,他俯在魏娘子耳边道:“先把孩子的事处理了”,魏娘子同意的点了点头。
魏征临将魏娘子扶着坐稳,自己也做在堂前,他问道:“子冲,为父听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你要娶昔如,可作数”。
魏子冲心中激动立即想上前回话,可孟昔如却抢先一步跪下道:“大人,大少爷当时只是为了魏府面子,才会说这这些,大人可不能当真”,
魏子冲怕别人误会了他的情意,心急的说道:“父亲,母亲,你们知道孩儿,自小不说妄语,既能说出,便是一定会办到的”
魏娘子说道:“我们当然是知道你的心意的,主要是看昔如怎么想的”
魏子冲腼腆的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孟昔如,不知为何,以往两人最谈的来,这个时候却不知说什么来确定对方的心意。
魏子靖是个通透的,他心直口快的对孟昔如说道:“昔如姐姐,我哥问你你愿意嫁给他吗”。
魏子冲听了这话,瞪了魏子靖一眼
魏娘子发现魏子冲的小眼神,也示意他要这样说,转眼看着孟昔如,羞涩的已经将脸埋在了怀里
魏娘子清了清嗓子,说道:“昔如,你可愿意嫁给我们魏家做儿媳啊”
孟昔如脸红的语无伦次说道:“夫,夫人,我只是个下人,怎么配当魏家的儿媳”。
魏子冲一听这话,又着急的解释道:“昔如,你知道的,我父母亲从来不计较这些,你为何有这些担心呢”
孟昔如不知说什么,急得脸更红了。
魏征临眼瞧着这个局面,知道这个坎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便对孟昔如说道:“好了,既然你一时想不通,这个事就先搁置吧”
魏子冲一听,着急的跺脚,
没想到魏征临又补充道:“此事不急,况且子冲也要准备科考,现下不宜分心,不如你俩的事先定下,若是此后感情不变,再做打算,还有啊昔如,若是你觉得你的身份配不上魏家,那即日起我与夫人便脱了你的贱籍,安排你去城中的绣坊,你在里面学些本事,攒些嫁妆,等来日嫁到魏家,也不至于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孟昔如一听这话,感动的热泪盈眶,她知道老爷夫人都是为了自己好,便立即磕头谢恩道:“多谢老爷夫人,多谢老爷夫人”。
魏征临点点头,示意她先退下,
孟昔如听命退下,临走时悄悄望了魏子冲一眼。
待孟昔如走后,魏子冲不解的问父亲道:“爹爹,你为何要这么做呢,你知道的,就算昔如是个丫鬟,我也是愿意娶她的”。
魏娘子看着自己这个情到深处执拗不堪的儿子说道:“傻孩子,你爹爹是在帮你们,若是那丫头以下人的身份嫁入我们家,以后在外人面前也抬不起头”。
魏子冲一语惊醒,立即行礼叩谢道:“多谢父母亲”。
魏征临挥了挥手道:“好了,既然没事了你们也下去吧,为父累了,得休息一会了”。
魏子冲魏子靖听后,行礼告退。
两个孩子告退后,魏征临脸上渐渐露出疲惫之色,魏娘子担心的走上前,说道:“魏郎,都这么累了,刚还挺着说那么多话”
魏征临安慰的摸了摸夫人的手,说道:“没事,夫人”
魏娘子看着魏征临神情有些不对,像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似的,她直接问道:“魏郎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魏征临怔了一下,说道:“是,是有些事”
魏娘子紧接着问道:“是什么事,可是官场上的”
魏征临摇了摇头,他看魏娘子站着,便起身将魏娘子扶着坐下,拉着魏娘子的手,缓缓地说道:“夫人,我想与你商量件事,这件事可能有些强人所难”
魏娘子直接问道:“你说吧,什么事”
魏征临皱着眉头说道:“其实这一路公事,都未有半分差池,只是我与曾顺【魏征临同僚】在回家路上,捡到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孩儿,不知道哪家父母这么狠心将个不足月的孩子扔在荒野,那孩子饿了许久,不停的哭,我们便找了个奶妈给喂了几顿,本来想将孩子交给官府,可京城衙门一看这孩子竟是死都不肯管,没办法,我与曾顺只得先将孩子带回,我本想·····”,
还没等魏征临说完,魏娘子便心急的问道:“那孩子,孩子在哪呢”
魏征临说道:“夫人别急,我们在京城找的奶妈答应先跟我们来江州了,孩子如今在她那呢”
魏娘子大概猜到夫君的意思,便道:“魏郎可是想将孩子带到咱家”
魏征临略显内疚的看着魏娘子道:“我知道夫人现在怀着孩子,还要看着那俩孩子,十分辛苦,但是曾顺一个大老爷们怎么知道怎样养孩子,我又不放心将孩子随便托付给人,所以我就想”
魏娘子拉着夫君的手道:“魏郎,如今我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怎么会忍心看着刚出生的孩子没爹没娘呢,况且咱们家已经有两个儿子,若是我肚子里这个是个女儿,便有了个姐妹,若还是个儿子,咱家也就要有个女孩儿呀,都说女儿跟娘亲,我可不想真的生了三个儿子,没一个跟我亲的”
魏征临看着夫人如此善解人意,内心说不出的喜悦与感动,轻轻的搂过魏娘子,抱着她亲了亲。
过了一会,魏娘子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接孩子”
魏征临回道:“明天去,只是,我们还得给那两个儿子说说,得问问他们意见”
魏娘子笑了笑说道:“大可不必,子冲性情温和,通情达理,他一定赞同,子靖嘛,他要是不同意,我就一天不吃饭,他一定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