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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44——这个数字写在一张纸上,戚繁秦阴沉着脸把纸条揉成团,顿了顿,又摊开,然后对折,对折——摊开....他的眼睛始终冷得像块冰,直到整点的钟声打响,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停下手中的动作。
“简仪和言堂的班机...”他声音有些嘶哑。
“在南平困着。”
戚繁秦僵硬的点点头,手指痉挛般颤抖了一下,他偏过头:
“人呢?”
“去了。”
“派的谁家的?”
“王家出的人,打的古家的名义。”
戚繁秦神情有些漫不经心,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他沉默良久,问道:
“我父亲醒了?”
“陛下醒着,已经知道了。”管家弓着腰,声音平静。
戚繁秦喉头滚了滚,僵硬的点了下头,然后把视线投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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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明显知道古离阙的身份背景,但明明说的东西一点不靠谱,却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文彬心头微紧,当即冷了脸:
“他诈取哪家的商业秘密,证据呢?”
西装男们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伸手去抓古离阙的肩膀,古离阙皱起眉猛挣了一下,怒道:
“谁告我?正常程序不是应该函件通告,你们难道要跨过所有程序直接抓人吗?你们是哪个部门的?谁给你们的权力?!”
男人没有理会他的话,粗暴的推开文彬直接拽着古离阙往门外走,冷冷道:
“我们的权利来自国家最高层,有人起诉你商业诈骗,上层要求你直接跟我们走。”
“哪里的上层?”古离阙徒劳的推攘着他们,拉拉扯扯间冷喝着,眼里满是怒火。
西装男们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只是手像铁钳一样卡着古离阙的肩膀,半点不容挣脱。这哪里是正常公安部门人员会干的事情?这种身手也不像一般警员,难道是他得罪了哪方的势力直接派人来绑架来了?
古离阙眼神一冷,却没有那么用力挣扎了,深吸了口气他稳住情绪,扯出一抹微笑:
“兄弟,告诉我到底是哪个人要对付我,他不会成功的最后,你们何必干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其中一个西装男睨了他一眼,冷笑:
“你难道在等戚二少来救你?省省吧,那不是他做得了主的。”
什么商业诈骗果然是个幌子,古离阙眼神一冷,又听那人继续道:
“你真想知道是谁起诉你的?”
“小张!”旁边的人低喝道。
小张一摆手,叹了口气:
“希望你别后悔,是古家。”
古离阙怔忪片刻,愣愣的被他们拖着走,直到门口的阳光射到眼睛,他惊醒一般:
“是...我父亲?”他感觉自己喉咙发涩。
西装男们对视一眼,默认了。
没理由啊......古离阙最后看了一眼着急的冲出来拿着手机的文彬,心里一种模糊的不祥感像藏在黑暗里的野兽,咆哮着正欲出笼。
他突然不想让戚言堂知道这件事,一点也不想。
他被推上一辆黑色的越野,第一眼扫过去车上的人穿着一样的服饰,有一样的表情,眼神默契,动作干练有素,这种气质让古离阙有些熟悉,似乎在戚言堂身边的那几个男人身上见过——这些人是部队的,他心里发寒。
“我不应该等候法庭判决吗,虽然我没犯什么事,但就算犯了也该这样吧?”他故作轻松的扬起嘴角,偏头看着身边的男人。
男人却没看他一眼,冷硬道:
“你情况特殊,不用。”
古离阙嗤了一声,心沉得厉害,把视线投向窗外,终于不再说话了。他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想把他弄哪去。
戚言堂对这些还不知情,飞机因为燃油问题临时改往南平,这一经周折还得先到京都,再到蓬源,等见到古离阙起码要半夜,可后来知道古离阙人被接到了京都,他才微微缓下急切的心理,下机后本想给他一个电话,却在出门的一瞬间被一群记着摄像机包围了。
无奈皱了下眉,把任务交代给身边一个随从,他微笑着应付声音急切地记者们。
这次地震他太露脸,相信所有国民都对这个新鲜的二皇子好奇不已,满足国民的要求,大概也是皇室的职责,何况亲身经历了救援的他们也有义务讲述一下灾区的情况以及接下去的行动大纲。
这些并不困难,戚简仪轻车熟路,他也游刃有余,可他心里还是埋着一股隐约的不安,却不知从何而来。
“二殿下,听说这次您和大殿下决定和救援队一起挺进灾区是您的主意,想请问您是什么让您下了如此决心,是什么给了你这么大的勇气?”
听到这个问题戚言堂愣了一瞬,却马上反应过来,勾起一抹浅笑轻描淡写道:
“大概是总要有人去吧。”
记者被他的笑容闪的一愣,随即又马上追问:
“那是什么给了你们勇气呢?”声音里有自己都没发现的紧张。
戚言堂看着镜头,然后和戚简仪对视一眼,无奈笑道:
“当然是你们。”
戚简仪笑的含蓄优雅,心里默默觉得这个“们”字好像是捎带的,感受到戚言堂无声的扯了下他的衣摆,知道他有些不耐烦了,估计叫他再去指挥一次救援他都会比在这有耐心,于是作为南华好大哥的戚大少沉默的跨上前,不着痕迹的将问题引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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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离阙正在一间审问室里,四面无窗,面前也没有人,似乎他们把他带到这里来以后就遗忘了他的存在,他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抵着唇,出神的凝视着一个方向,大脑飞速的运转着。他不觉得古博有那本事能让戚言堂反抗不得,也不相信他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让自己被判刑或者更严重的什么——所以他在这的唯一解释,就是戚言堂。
这并没有让他有丝毫放松,他不知道戚家在其中扮演的什么角色,他被带到这里起码已经有一个白天了,腹内空空如也,按时间来说应该已经夜了,可这件窄小的房间依旧没有人光顾,白炽灯亮的扎眼,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戚家并不是没有反应,起码楚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被震蒙了,当即吩咐人备车就要去找古离阙,她倒想看看谁那么大胆子敢动她戚家的人!
却在门口被拦住了,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丈夫戚繁秦,她瞪圆了眼看他满是难以置信,抬高音量高声质问:
“你以为言堂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他冒着生命危险维护了皇室的形象,我们却在这对他心爱的人被人带走坐视不理?狗屁商业诈骗,古博有什么玩意儿值得离阙去骗?他这个父亲当的糟糕透顶难道你也是吗?”
戚繁秦却仍是沉默,沉默的忍受妻子厉声的责问,在没有得到他回应后,楚纤红着眼眶用力推搡他,在她要冲出自己禁锢的时候,他拽住她的手臂,低吼:
“够了!爸病倒了。”
楚纤身形一顿,霍的转身: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小时前,医生说是劳累过度。”戚繁秦声音干涩,很显然这次地震让很多人焦头烂额。
楚纤迟钝的眨了下眼,心头模糊一沉,然后定了定神:
“我去把阙阙领出来,我们一起去看爸。”
戚繁秦手上用力,几乎捏痛了楚纤的手臂,可她恍若未觉,盯了他半晌,哑声道:
“告诉我这其中没有你的手笔。”她太了解他的丈夫了,他每个表情,每个眼神背后的含义,他们既是夫妻又是工作伙伴,相携多年的默契超乎常人想象。可她还是不肯相信——她声音发颤:
“为什么,你这是要毁了言堂吗?”
“东经84度,北纬44度,楚璃死了,留下这个。”戚繁秦硬邦邦吐出这句话。
楚纤不明所以眨眨眼,楚璃是她众多侄女中的一个,据说是整个楚家灵力最强悍的人,但她出嫁的时候她才出生,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脸上从来无笑的小姑娘指着家里那张画像,表情明明冰冷倨傲,眼神却露出极端教徒一般的狂热,她告诉自己:你儿子会长成这个模样......
那时候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要到了。”戚繁秦摸着她的鬓发,苦涩道。
“胡说,明明还有一年!”楚纤想也不想反驳。
“可是已经到了,之前出错了。”戚繁秦深吸一口气喝道。
楚纤气极反笑:
“那怪谁?你们为了个神婆的话让我的儿子被人偷走,让我不准去找他,一个理由也不给,现在又为了这个神婆的话让我放任离阙被任人欺负吗?我告诉你,戚繁秦,你们以为我楚纤是泥捏的吗?!”她指着戚繁秦的鼻子叫骂道。
戚繁秦心头一火,按下她的手冷声道:
“东经84度,北纬44度,那里是联合监狱。”
联合监狱....楚纤唇瓣颤抖:
“你们要把离阙送到那去?然后再把言堂弄到那去?”
戚繁秦沉默以对。
楚纤哼了一声,浑身颤抖,瞪着他似乎可以瞪出个洞来,愤怒的挥了挥手:
“让你们的什么预言见鬼去吧,预言说要把他们弄到那去就弄到那去?老娘不伺候!滚开!”
戚繁秦抱住情绪激动的楚纤,挥退意欲上前的随从,恼怒道:
“你以为我不痛心吗?你以为我想这么对离阙,这么对言堂?可这是为了大局,大局你明白吗?”
“去你的大局!全是利益,你痛心?你有心吗?”楚纤睨着他,唇瓣轻颤吐出一句话,字字犹如针锥。
她知道会有一场大灾,听说言堂在里面的角色很重要,但怎么个重要法却没人告诉她,他叫戚言堂怎么了,天下难道非他戚言堂不可吗?
戚繁秦瞪圆了眼,气吼道:
“对,我没有心,就你慈母,就你关心言堂关心离阙!可那天真的到了谁活得下来?你就这么任性要拉着全世界为你的母性陪葬?”
啪——楚纤扇了他一巴掌,垂着目,那只手痉挛着,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戚繁秦脸上的怔愣,她轻声道:
“我不要一个救世主儿子,我只要一个完完整整,健康开心的儿子。”她头微晃了一下,哼笑道:
“我一直纳闷,言堂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怎的,是一声令下可以开天辟地,江海逆流?还是一个跺脚就天崩地裂?他没那本事!你们叫他拿什么担那责任?”
楚纤瞪着她丈夫,一字一顿:
“该死的时候大家一起死,该活的时候大家一起活!这才是公平。”她一眨不眨的盯着戚繁秦:
“何况你们说了给他一年的,现在这一年连头都没开!他才二十岁,还差一个月才满二十一岁,我们甚至没有给他庆祝过生日,他没准备好的!你们甚至连他要怎么做都不告诉!”
“他是戚家人,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准备好。”脸上火辣辣一片,却一点不疼,他已经不能对疼痛产生反应了。
这是一个父亲说出的话,对,这就是一个父亲说出的话。
这个父亲姓戚,国姓,冠着这个姓氏他可以铁面无情的任由自己儿子流落在外吃苦受罪,可以面不改色把家人送进监狱,然后眼睛眨也不眨让自己的儿子去面对那十死无生的命运。
他甚至从来没有承担过一个当父亲的责任,没有给过他儿子一点温情,零星的一点就在这么几个月烟花一样闪灭了,未及绚丽灿烂的让人刻骨铭心,他就迫不及待的收取高额回报了,高利贷都没有这么黑!
楚纤退了半步,呵笑一声,凉薄道:
“戚家,真了不起!”
她拍着巴掌,大笑起来:
“真了不起!”她摇晃着走过他身边,眼角甚至都笑出了泪花,她兜里时刻都揣着戚言堂小时候的照片,想他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下。
每个人都叫她要忍,她知道他还活着,这也是她忍的理由,他们告诉她戚言堂会回来的,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如何了不起他们说不出来,因为能力不够看不够清晰。她骄傲过一阵,却马上被冷汗浸醒,了不起的人通常要付出超额的代价。
她还记得戚廉山冷然的脸,听他平淡的声音:那孩子冠着戚元帅的名字,将来必定了得。
她茫然,千年前的元帅,听说死的时候只有三十岁——他儿子还小,没元帅那样的本事,他要怎么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说好了给他一年备战,枪支器械,武艺身手,起码...等他羽翼足够丰满,要有那传说中的元帅半分本事,结果这些骗子,什么都没开始就直接送人上战场,他们这是要她儿子的命!
她脚步越走越急,她为大局忍了太多年了,戚言堂是回来了,也已经足够优秀了,可她不希望他名垂千古,他该和古离阙获得幸福快乐,能过一天是一天,比那见鬼的大有成就好多了。
“让夫人进去见见他........只是见一见,明白吗?”戚繁秦没有再拦她,却转头吩咐了一下身边的人。
他缓步走向大宅,又吩咐管家:
“简仪回来以后叫他别做任何停留直接来找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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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问室窄小的门终于被推开,古离阙神经已经有些钝了,缓缓转过头,看见楚纤高挑纤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嘴唇动了动,一阵撕痛,将唇瓣渗出的血珠抿去,一瞬间恍然时间已经很久了。
“阿姨...”他声音干哑,透着一丝迷茫。
楚纤眼角一红,两步迈过去蹲在他身前,摸着他的脸,含泪笑道:
“叫妈。”
古离阙愣愣的眨了眨眼:
“妈?”
楚纤揉着他冰凉的耳朵,哧溜一笑,然后软下眉眼柔声道:
“妈一定把你弄出去!”
古离阙唇角的肌肉微微抽搐着,他裂开嘴:
“我没有犯罪...”
“我知道,我知道。”楚纤抵住他的额,抚摸他柔软的发丝重复道。
古离阙咽了咽口水,涩声道:
“言堂...回来了吗?”
楚纤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古离阙勾起唇,头微微后仰,认真的看着楚纤:
“言堂回来以后叫他一定不要来找我!”
楚纤怔住。
“我有没有犯法这很好查到,我也没有得罪什么势力大到能只手遮天的人物,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好对付的,所以他们一定是冲着言堂去的。别告诉他我在这,别告诉他,不管他们要什么,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古离阙声音里有着焦躁。他有些恍然那时候古博一家子不停追问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脑海里模模糊糊一个影子闪过,深究起来却捉摸不清。
楚纤喉咙发涩,牵出一抹笑容,苦涩惊人:
“妈不会让你有事的。”她的安慰苍白无力。
古离阙虚弱一笑,点点头,却知道这是无望的,忍不住抓着她温凉的手:
“我会去哪?”
“......联合监狱。”
古离阙眼球剧烈一颤,咬了咬干燥的下唇,扯笑道:
“挺,挺好的,挺好的....”他声音低弱。联合监狱收容的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重刑犯,是本国一般监狱消化不了后和南华签署协议合办的一所监狱,他一个商业诈骗的罪名绝不至于被扔到那种地方。
“他们...想要什么?”沉默了很久,古离阙低声问道。
楚纤抱着他的头,沉默过后声音多了丝哽咽:
“言堂。”
“你们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对吗?你和爸。”古离阙一眨不眨看着她。
泪水潸然而下,这个傻孩子至今不肯问幕后的人到底是谁,楚纤避开他的眼睛,哽咽着点头,心里一阵空落落的钝痛。
看着楚纤的表情,他扯起嘴角,眼前忽闪过那夜酒宴,满室灯火辉煌,人群楚楚衣冠,和蔼可亲的长辈,楚家族老微笑着递给他们两块白玉翡翠,每一块都价值连城......玉质温凉细腻,在心口都快捂烫了,可如今更多的寒意却从足心窜起,他扯着嘴,却不像笑容:
“等他回来,告诉他,我回a国了,我,我,我不要他了,告诉他我不要他了,所以别来找我...或者..”他痛苦地合上眼低吼着,哽了半晌,
“你们总能想出个理由的是吗?”他乞求着,这或许是徒劳,但他们总得试一试,思绪苍白如纸,他寄希望于楚纤身上。一双湿润的眼睛就像泡在溪面下的绿玻璃,颤一下就漾开一片波光淋漓。
楚纤睁圆了眼看他,两串泪水瞬间跌出。她得拒绝他,得承诺他他们两人都会好好的,可她声带颤抖,说不出话来,然后又听古离阙沙哑的声音道:
“我被抓的时候有些人看见了,你能压下去的是吗?”
楚纤点头,然后看着古离阙露出孩子气的笑脸,她脑袋里阵阵莽白,她拖着虚软的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里的,对着打开的车门,眼前有些混沌——
他们趁着戚言堂在外拼命的时候,把他心爱的人送进监狱,还是联合监狱——他们真是好样的。
讽刺的勾起嘴角,泪水却已经干涸。
凡位居高位,总想执掌乾坤,可他们蚍蜉撼树,净找些歪门邪道。但如果那是命运,谁又能让它见鬼去?楚纤茫然的张了下嘴,却连声嘲讽都吐不出来。
门又被合上,古离阙仰着头盯着那,似乎目光可以穿透门板看见楚纤远去的影子,他抬起手用拳头塞住喉间的哽咽。
牙齿陷入皮肉,血珠亟不可待从皮肤钻出,牙关越收越紧,眼球僵愣着对着一个方向,似乎泪腺已经死亡,他深吸了口气,放下手,任由血珠顺着手指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