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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家轮番来探望寄眉。周氏最先来的,之后一直陪在儿媳身边,和来探望儿媳妇的人,聊的不亦乐乎。砚泽嫌她们叽叽喳喳的烦人,借口寄眉累了,叫母亲把婶子们领走了。
等上岁数的人走了,舒茗由奶娘抱着来探望嫂子。砚泽见她这么大的人了,还让奶娘抱着,忍不住道:“萧舒茗,你这腿是残废了,还是双脚被锯掉了,就不能下地自己走?”
舒茗搂着奶娘的脖子,酸着脸的道:“疼……”但听了哥哥的话,慢慢让奶娘把她放到地上,扶着桌子丝丝哈哈的抽凉气:“蓉姐姐更惨,最近疼的晚上直打滚。”往屋里怒了努嘴:“嫂子在里面吗?我来看看她,一会还要看小侄子。”
砚泽便领着妹妹到了妻子跟前,怕她胡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这时,舒茗在袖子里掏了掏,顺出一颗猫儿眼戒指,塞到嫂子手里:“我没别的东西给你,这个东西送你。”
这东西本来就是寄眉送她的,如今转手又送回来了。寄眉瞅了眼丈夫,对小姑子笑道:“谢谢你。”
砚泽挑挑眉,等妹妹跟她嫂子告别出来,他摸着她的发顶,语重心长的道:“在咱们自己家,怎么都好说,等你出嫁了,你可别做这种糊涂事。拿别人送给你的东西,再送还物主。千万记住,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做事。”
舒茗一拧身,撇嘴道:“哥哥,您一会回去仔细看,才不是我嫂子送我的那颗呢。这猫儿眼的戒指是我跟瑜姐姐换的。”
“谁?”砚泽对妹妹那边的来往不熟,但想来是哪家未出阁的姑娘。
舒茗的奶娘,忙道:“是邱家的四小姐,最近常和蓉大小姐走动,咱们小姐也跟着认识她了。”
“是邱家啊……”砚泽若有所思:“那我知道了。”
他前几天,在上房碰到过一回来做客的邱太太。事后,他母亲告诉他,邱家想跟萧家结亲,但具体是嫁女还是娶妻,还没定下来。
萧砚泽当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听母亲的语气,两家结亲是第一位的,至于谁跟谁成婚,似乎并不重要,好像只要年龄合适,两家各出一人,凑成一对就行了。
萧家这边,砚臣和舒蓉年岁皆合适成婚,不知邱家那边派谁出来凑数。
砚泽想仔细打听,周氏只说她们也还没拿主意,叫儿子先不要随便打听。他不甘心,想替砚臣多问几句,他娘就眉毛一竖:“男人少插手后院的事,只管做你的生意去罢!”
后来寄眉产期逼近,大家暂时搁置了这些,砚泽也一时给忘了。如今听妹妹提起邱家的三小姐,又把这事给记起来了。
舒茗给嫂子送了礼,嚷着要见小侄子,砚泽便领着她去见元毅。舒茗趴在摇篮边上,抿了点涂抹在唇上,吐着泡泡,朝小侄子笑道:“快醒醒,姑姑教你吐泡泡。”
奶娘一见,赶紧掏帕子给小姐擦嘴唇:“这样不好,太太见了,又要说你了。”
舒茗道:“嘁,他是我亲侄子,我才肯花心思逗他?我怎么没去逗卫姨娘生的那个东西!?”说完,眼睛一瞥,鼻音重重的哼了下。
卫姨娘几个月前为萧赋林生下一个庶子,虽然是儿子,但在不缺庶子的后院中,没有激起半点波澜。就连萧砚泽也当回事,倒是周氏暗地里骂过几句,称呼那孩子为‘那东西’。
这不,母亲的神态就让妹妹舒茗学去了。
砚泽板着脸道:“卫姨娘生的也是你弟弟,你称呼他是‘东西’,你自己就不跌份么?!管好你的嘴巴,这种话所出去,叫人笑话萧家没家教。”
舒茗理亏,轻哼道:“小侄子睡着了,不好玩,我走了。”说着,张开手让奶娘抱着,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这时,砚泽见包被中的儿子睡的正酣,攥着空拳,小手指微微翘着。他不由会心一笑,俯身去碰他透明似的小指头。这时,元毅仿佛感觉到了父亲的触碰,睁开眼睛朝他咯咯笑开,可爱极了。
砚泽也忍不住笑开,低声逗他道:“你瞧你,连牙都没有,笑什么呀笑。”
元毅好似听懂了父亲的话,他不让他笑,那他就哭好了。父亲话音刚落,他眼睛里就积攒了一汪泪,忽然咧嘴哭嚎开了。
在一旁的奶娘,忙过来把他抱起来:“是饿了,小少爷要吃奶了。”
奶娘要喂奶,砚泽的回避,他吩咐道:“喂完了,等他不哭了,抱到少奶奶那去。”然后转身出了门。到外面,拍了拍耳朵,嘀咕道:“这大嗓门,哭起来可真响。”
回屋后,见妻子正在床沿边站着,金翠空扶着她的胳膊,似乎在练习走路。砚泽见了,大惊失色:“你怎么下地了,快点躺回去!”
寄眉自从生产完,一直躺着,别提多难受了,趁丈夫和婆婆不在,寻思下地走两步,活动活动双腿。结果才下地,丈夫就回来了。
寄眉像犯大了大错,被抓了个先行一般的无措:“这个……躺的身上都僵了,我下地走走。”
他如临大敌,把她抱回床上。不能骂妻子,于是训斥金翠道:“少奶奶想下地,你不会劝一劝吗?!出了事,你担待的起吗?!”
寄眉劝住丈夫:“不关她的事,是我想下地走动。”朝金翠使了个眼色,金翠垂着手出去了。
砚泽给妻子盖好被子,笑道:“刚才元毅睁眼睛了,还冲我笑了,大眼睛黑黝黝的,像你。我已经跟奶娘说了,等孩子不哭了,就给你抱过来。”
她担心的道:“怎么又哭了?”
“饿了呗!”他捏了捏妻子的脸蛋:“别担心,他好着呢。”
寄眉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等了一会,奶娘将儿子抱来,她忙接过来自个抱在怀里,在儿子额头亲了一下。元毅看着母亲,又咯咯的笑开了。她低眉浅笑,温柔的给儿子掖了掖包被:“好孩子。”
砚泽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渐涌感动。但很快,他就隐隐觉得不太舒服了,因为自打儿子抱进来,妻子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一直咿咿呀呀的逗儿子,只偶尔跟他说一句话而已。
“咳!你别太累了,该休息了。”他轻声劝道:“元毅就放在你枕边,让你一睁眼就看到他。”
寄眉便躺下,笑眯眯的看着丈夫。砚泽被她注视,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主动献殷勤:“眉儿,你是大功臣,你想要什么,只管说。”
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吃穿用住上,更不曾有亏:“我没什么想要的。”瞄了眼儿子笑道:“都留给毅儿罢。”她轻轻的把孩子往她的方向挪了挪,对丈夫道:“你也过来,陪我们躺一会吧。”
他赶紧听从召唤,单手撑头,侧卧在妻子身旁,看着两人中间的孩子,笑道:“有他在,咱们两个就分不开了。当初在姑姑家,姑姑把我往外撵,不让我带你回来,幸亏这孩子来了,才能让我把你领回家。”
她轻声:“你也累坏了吧,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
砚泽枕着自己的右臂,闭着眼睛笑道:“苦着苦着就习惯了。不过,这两天真的把我累坏了。”妻子生产后,还睡了一觉,他则一直没合眼,先去各处报喜,忙前忙后的直到昨天夜里,也守着她,没怎么合眼。
“那你睡吧。”寄眉道:“我和孩子陪你。”
砚泽微笑颔首,当真没再睁开眼睛,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迷迷糊糊的时候,感到妻子湿润在唇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伴随着她温柔的声音:“相公,你真好。”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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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砚泽喜得贵子,洗三礼过后,就开始张罗着办满月酒。但凡十里八乡的体面人家,几乎都请到了。只可惜九叔不在家,若是他在,肯定能招揽来一帮文人骚客,为儿子的满月酒增光添彩。
这日,砚泽突然来到开在前街的当铺。给萧家做事的人,都知道大少爷经常会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铺子里,或查账,或监督伙计做工。叫他发现纰漏,一次两次还好说,第三次准保卷铺盖滚蛋。
见他又来了,当铺的石掌柜,赶紧堆着笑脸迎出来:“大少爷,您来了,有失远迎。不知,您这次要看哪个月的账目?前三月的,已经报到大账房去了。”
砚泽进内堂后,落座后一摆手:“我今天来找掌柜的,是想让您看看这猫儿眼,成色如何。”说着,取出前几天舒茗给寄眉的那颗猫儿眼戒指。
没有真才实学,做不了典当这行。石掌柜的接过戒指瞧了瞧,皱眉道:“……爪哇那边独爱猫眼宝石,说能带来好运气。您这颗……嵌在法器上,做装饰还成,若想当成首饰佩戴,成色还差太远。远不如,您上次叫我鉴别的那颗。”
去年,他送寄眉猫眼石的之前,也曾叫石掌柜的经手甄别。
“……”砚泽沉着脸,冷声道:“嗯,我知道了,谢掌柜的你了。”
不用怀疑了,自己那傻妹妹被人给骗了,邱家那位小姐用不怎么值钱的货色,把她手里值钱的猫眼石给换走了。
砚泽从当铺出来,驱车回家。他对邱家小姐的印象差极了,这种爱占便宜的女人,嫁给砚臣做妻子,吃苦受罪的,不光是砚臣,还有周围的其他人。不知那邱四小姐怎么跟舒茗换的首饰,若是舒茗年小不懂事,还是好的。就怕舒蓉也掺和进来,联合外人,故意坑她妹妹。
他一向不愿意把家里人往坏处想,但二婶生的舒蓉,绝不是省油的灯。
等他把事情问清楚了,一定告诉母亲,让她少让舒茗跟舒蓉混在一起。
进院一打听,丫鬟说大小姐跟二小姐在会客,现在没法见他。
砚泽就往自己院子回了,没想到,在自己这院,也吃了闭门羹。他想推屋门,居然推不开。
这大夏天的,关窗户关门。妻子在屋里做什么?
“寄眉——寄眉——”他不停的砸门:“快开门——”
这时院里做事的小丫鬟跑来,见了萧砚泽,也跟着一起叫门:“金翠姐姐,大少爷回来了,你快开门啊!”
又砸了几下,挽着袖子的金翠开了门。砚泽不满的问:“你们在屋里做什么?”一步跨进去,见屋内地上*的,浴盆中盛着水,水瓢躺在水上,来回摇晃。
寄眉发丝上滴着水,滑到睫毛处,她低头抹了下,继续系中衣的绊带。
“……你洗澡了?”眼前的一切,说明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妻子居然不遵循老人的劝告,既洗了头发,还洗了身上。
因为她实在忍不了了,不能下地不能吹风不能洗澡,她觉得自己简直要腐烂了,趁丈夫不在的时候,叫人烧水,她站在浴桶中,让金翠往她身上淋水,这才洗了一地的水渍。
“嗯,洗了。”她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仿佛新生了一般,抻了个懒腰:“啊~真舒坦呢。”
“舒坦什么呀你!”砚泽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作死罢!”
寄眉坐在床上,让金翠给她擦头发,噘嘴冲丈夫小声抱怨:“我忍不了了啊,太难受了,身上黏答答的,处处是汗。我觉得毅儿都不愿意亲近我了。”对了,还有那些难吃的鸡蛋,婆婆非得逼她吃光。每次她都往被子藏,等婆婆走了,让金翠吃掉。后来金翠也咽不下了,瞧鸡蛋就恶心。
她想不通,她已经吃的足够丰盛,足够好了,为什么还要吃鸡蛋补身子。
砚泽见她这么不爱惜自己,气哼哼的道:“我为了你们,多辛苦都忍了,你倒好,没出月子,又洗又盥的。真自私啊你,你落下病根,叫我和毅儿怎么办?”
小题大做。寄眉笑道:“我早打听了,稳婆们说,有不少人,忍不住坐月子的时候洗漱的,也没见她们落下什么病根。据说,好像洗漱的,恢复的更好,更少得病。你想啊,身上那么脏,不得病才怪呢。”
“胡扯!”砚泽抱着肩膀,仍在生气:“你就是为了你自己爽快,不管我和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