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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太常寺干了个十多年吧,然后这个隋朝就换了一个皇帝。
之后就是一纸诏书,换都城!迁到东边的洛阳,那时候特洋气,叫“东京”,大兴(长安)只是陪都了。
嗯,就是和现在北京二环的政府机构都要迁到通州去那样,对公务员们来说这事儿最烦人了。我那时候已经快五十岁了,我老婆对我这仕途已经基本绝望,知道要跟着迁去洛阳更是生气,吵得我心烦不已。
那时候从大兴(长安)到东京(洛阳)怎么地也要走半个月多月吧,搬家要带的东西就更多,会更麻烦。
像我这种七品小官,家里仆人两个、丫鬟两个,两匹马一个小马车,走这么远的路的确是非常不方便的。
我便去我那兄弟那商量两家路上结个伴去吧,谁知,很神奇的,他说之前有人问了搬家需要不需要帮忙,他已经连带我一起给人报了,之后会专人来接。
我再细问他又不肯多透露,但是给我的感觉不是随便差几个人来帮忙这么简单,那意思起码得有一搬家公司开车过来。
我第一反应就是,虞世南找人来帮你了?但是虞世南好像没这么豪,要不他哥咋还写网文挣钱呢。
他又说不是,就叫我收拾好东西在家门口等着就行了。
“哎呀,兄弟呀,你这是攀上了什么权贵望族发达了吧!”我调侃道。
我可不是在乱说,这十多年欧阳询在隋朝的书法已经很有名了,很多达官显贵都会请他书丹刻碑,他也挣了不少外快,早就把欠我的两锭金子还了。
以前刚“北漂”来的时候吧,我俩还能一起喝闷酒,现在可不一样,他的交际活动多着呢,而且都是高级文人圈里的赏玩古籍书画、吟诗对文论道,他倒也不是不带我,只是我去了根本搭不上话,是我那浮躁的内心与他们高洁的氛围格格不入了,于是我自己便也不再去了。
所以说现在的欧阳询能有几个达官显贵愿意帮他是很正常的。
我便按他说的收拾好行礼在家门口等。
这一等,嚯,可不得了,给我来了一队军爷,后面跟着仆人驾着好几辆空马车。
“这位是……太常寺太常博士江老爷?”那军爷问道。
“哎,哎,是……是的!”我忙点头。
“兄弟们,干活了!”军爷一挥手,二三十个士兵都过来帮我们拿东西。我刚才虽然叨叨我们家仆人少,但是这么多士兵上来抢着拿东西,我家里那点细软也就很快就分光了吧。
后面那几辆空马车勉强只装了一辆半便再也无物,士兵们便吆喝着出发了,我们一家就架着自己的马车跟在最后,我看着队伍最前面那两个军爷还举着旗,上面写着一个“唐”字。
唐……是什么意思?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一直觉得是哪个武将的姓,应该是我不认识的。
“哎,你看看人家欧阳询。”我夫人在我耳边聒噪道:“原是你的家世要比他好过百倍,现在人家倒是发达了,成了你去沾他光。”
“明明是一家子人哪里来什么家世谁比谁好?”我纠正她。
“一家子?那你那亲大哥怎么不来接你!他现在做到几品官了?”她提高了声音。
我懒得再与她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队伍往前走,到了欧阳询的宅子处,又开始帮他家下人搬装行李,好不麻利。我下车找了一个士兵随口问道:“军爷,你们是谁的属军啊。”
“唐国公。”对方答道。
唐国公!?我吓了一跳。这开局王炸是要怎么地。
要说我们这档次的官,那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小处长?可能都算不上。县处级干部找找关系让厅局级干部帮忙就不得了了,这一炸怎么直接就变成荣誉副国级了?
这个唐国公应该与当今圣上有什么亲戚关系,而且俩人还是发小儿。
收拾完东西,我赶忙上到欧阳询的马车上问他:“兄……兄弟,你这……你这关系也太头铁了,这……这个唐国公也是爱书法?”
说完我就在想,我得让我这兄弟好好再教我儿子学书法,简直是攀附顶层之捷径。
他却道:“这个人,其实你原来也见过的。”
“啊?”我挠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我见过这么高地位的人。
“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我刻出那第一块碑立在街市的庙宇门前,我俩看着那碑的时候,碰到过一个人?”
我挠挠头道:“我记性这么不好,你还让我记这么久远的事情。”
不过好像模模糊糊地记起来,我俩对着那碑傻乐的时候,好像是有个小年轻看了我们俩半天,尔后又看了看碑文,转头问道:“你俩在乐什么?”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了,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告诉这小孩儿,我这兄弟写不了碑帖的字,差点工作绩效不合格要被炒鱿鱼,幸好通过我俩彻夜努力他的饭碗保住了。
“那个时候,他是圣上的千牛备身,贴身侍卫,正好在街上行走。”欧阳询见我不答,便道:“那时有与他小叙,之后他就‘雀屏中选’,名扬京城了。”
我便追问我这兄弟那时我们和他叙了什么,答案是可怕的,居然和他谈了“梦想”谈了“未来”,简直就是那歌词“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有勇气就会奇迹。”
我不记得这件事情,是因为我根本没对这个年轻人上心,觉得他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而他与欧阳询当时的心境,似乎是对于梦想与未来都有着那种憧憬与期望的,所以才能说到一起去吧。
后续,这位当时的小年轻在街市上参加“比武招亲”,射中了远处屏风上孔雀的两只眼睛,名扬天下,这就是“雀屏中选”的来历了。
他大婚的时候欧阳询专门给他写了一副字表示祝贺,他看见欧阳询能来也非常高兴,之后还经常邀请他来家里头做客。
现在我回忆起这件事情,确信欧阳询与他最初的相识是诚挚而纯粹的,两个人分头在一个新的国度中寻找自己的机会,无意之中擦肩而过,便欣欣相惜。无关门第,无关家世,更加无关政治。
当时在石碑前问我们为什么发笑的少年,后来竟然成为了中国最伟大的王朝之一的开国皇帝,他叫李渊,是欧阳询一生之中结识的最重要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