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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兴,扫兴,实在太扫兴了!教主,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把我叫走?我还没杀够,明明可以等待回援的人一锅端!”
水木度假村,一处阴暗的阁楼里,一个面相阴狭的独眼宽膀子男焦躁地踱来踱去。
座椅上,坐着一位身披白色道袍的男子,脸带太阳星面具,两道发辫束成藤条状,从两侧脸颊边顺下,皮肤细腻,宛如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他就这么面向窗外,看着暗沉的云,看着偏向黄昏的天色,静若所思。与背后躁动不安的身影形成截然反差。
“利可共而不可独,谋可寡而不可众。独利则败,众谋则泄。”
良久,道袍男子终于开口。
他的话语好似梦中呓语,又如浅唱轻喃,有一股说不清的绵柔顺听,让人发自内心地服从。
意思是,自有计划不想透露。
侯季粗叹一声,知道的教主之话不可违背,只得一跺地板,背起手来,迈着重步朝外走去。
背地里,他暗暗攥紧了握在身前的拳头。
这家伙,从来就没有把他们当过一回事!
连话语都不肯讲全,意思还得靠自己揣摩,好像跟他们多说一个字都咯得慌!
每次任务都得看他眼色,无论去哪里都得向他汇报,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为他卖命的牲畜一样。
别的教徒也许对教主忠诚恳恳,但他不一样。他是主动加进来的,没有经历过教义的‘洗礼’,他才不吃教主那一套。
当然,他怎么可能愿意这般顺从地屈居人下?而且还是个连点战斗能力都没有的战五渣?
一直隐忍在此,装作和旁人无异,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蓄谋已久的计划?
会有那一天的,到时候,把这家伙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来,真想看看,平日里指挥若定的教主,成为丧家犬时又是何种模样?
思及此处,阴翳里的侯季停住脚步,缓缓侧过头来,美味地舔了一下嘴角的龅牙,然后就要跨出门槛。
“停下。”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侯季立在了门边。
“你还没回应我第一句的意思。”
鬼圣教主突然道。
侯季愕了一许。
利可共而不可独。
他缓缓念叨,霎时间瞳孔紧缩,指节有些发颤地转过身来。
“教主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应该明白。否则,站在本教背后的,就不该是吞掉血剑堂一半战利品的人。”
侯季脑海蓦然一惊。
他是......怎么知道的?
但这已经无关紧要,关键是,在教主面前,任何想要继续隐瞒的想法都只是痴心妄想。
侯季双膝情不自禁地发软。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
咚!
他双膝一跪在地,木板重重一声响!
“教主!在下不敢隐瞒,在下一时心迷,这就将所有物品原数奉还,还望您放我一马,能治我轻罪!”
鬼圣教主默然。
侯季抬起头来,目光从下方瞥过去,隐隐露出一抹阴蛰。
于此同时,他的膝盖在不动声色地往前跪行,一点点接近那把座椅。
“本教问你,加入本教的初衷是什么?”
“我要报复!要让这里的所有玩家灭绝,阻止他们登入方塔,而自己也是一样!我早就抱着必死的觉悟了!”
“既如此,已死之人,为什么还会有贪欲?”
“属下不敢!”
“你该如何证明自己没有?”
“我......”
“人最宝贵的便是性命,用你的性命去佐证,才能让我相信。”
“否则,这就是个悖论。你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话,欺骗。依照本教的原则,第一条便是对本教绝对忠诚。而你,罪不可赦。”
空气沉默良久。
“是了,在下自知事错,不敢有违。我愿用一命相赎,死后物品都会掉落,还望教主......能在我死后替我洗涤罪行。”
侯季颤巍巍地抬起手掌,对准自己脑门。
座椅上的男子不语,甚至没有回头。
猛地,侯季一翻手掌,如猎食之蛙朝着座椅扑出!
真当他傻!怎么可能愚忠到这种地步?
这家伙已经怀疑了,那种事情越拖下去概率只能越小,不如就趁现在,放手一搏!
他一直在不断接近,可这个会长居然毫无察觉,愚蠢到把整个后背毫无防范地暴露给他!
教主的能力他也知道或多或少知道那一点,反正不是用于战斗方面的,面对他全力一击的偷袭,将毫无防手的可能!
只要能干掉鬼圣教主,就将得到他身上掉落下来的不计其数的珍宝,同时扼取大幅经验,甚至还有可能继承整个鬼圣教的精锐。
侯季仿佛看到,一片大好形势摆在面前!
成败,就在一瞬。
今日,必要他死!
五指扣中道袍男子的肩膀,自始至终他都没来得及做出半分反应,侯季一喜。
去死!!!
然而下一秒,满腔惊喜随即转化为了惊疑。
如同泡沫般,面前的身影碎裂消失。
侯季扑了个空,连忙起身,四处环顾,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他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教主呢?真正的他在哪里?难道早有准备?
侯季一瞬间方寸大乱。
阳光照射盲区下的阴影,在地面上急骤伏起。
侯季眼神骤紧!是维尔那家伙!
虽然不知道那里面携带的具体是什么,但是此情此景,任凭有一丝嗅觉的人,也能感受到致命的危险在眼前绽放!
没有一丝的犹豫,侯季猛一蹬身,直从三楼的高度破窗跃下。
紧随而来的,数道丝线切破风声,在他背后的玻璃碎屑,瞬间再次被齐齐切割成了齑粉。
咚!
落至地面,侯季已然是一个狰狞的巨型白熊形态,整个大地被震得轰咚响。
“喂,丑八怪,往哪里逃呢?”
低头一看,是两个差点被忽略过去的渺小身影,他们借助金丝一荡,来到了侯季面前的树冠下。
“是你们两个家伙?滚开!我可不想虐待小屁孩。”
阿宣颤栗一瞬,眼色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俩这不是硬生生找打,活该被虐,听不懂吗?”
“闭嘴!”阿宣厉声尖叫。
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他蓦地神色一狠,一拉手指,金丝如两道翅膀般在背后张开。
侯季不想跟他们多做纠缠,因为他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人。
白熊轰轰轰地抬腿跑去,双手抱在较为脆弱的后脖位置。
阿宣从后方攻击,金丝抽在它的背部,只能造成缢裂,却不能将它皮糙肉厚的身子切开。
阿凝开始吟唱,白熊虽然困顿,但神经系统愚钝,来不及反应,身体庞大,激素传导缓慢,晃晃荡荡地一直没有停下脚步。
阿宣看了一眼前方,说了什么,阿凝点头,一道金丝射出。风车顶上的气球爆了开,蓝色的幕布缓缓坠下,正覆在迎面奔来的白熊躯壳上。
就趁着这拖延的几秒,一道身影已然从旁超出,来到正面。
侯季看不见视野,磕磕撞撞地被绊住脚步,烦躁一挥,伸手拉开身上的幕布。
却不料,就在揭开刹那,两道冷光直扑而来,刺入他眼角!
一片殷红在面前坠落。
吼!
侯季的咆哮天地可闻,连一池湖水都被高高激起。
他痛苦不堪地捂着眼睛,俯下身去。
但阿宣可没想着停下来,趁着白熊失去防守,顿时又发起猛烈攻击,而且招招瞄准的都是要害之处。
嗖嗖嗖嗖嗖!
血液狂飙!
“啊啊啊啊啊!我要踩死你们!”
盲了眼的侯季怒吼,双手狂挥,脚步狂踩。
轰轰轰轰轰!
地面上碎石飞溅,侯季双拳不断下捶。
巨木倾折,被侯季操在手里乱抡,如狂风扫地。
飒飒飒飒飒!
然而,没有目的的进攻即便做得再多,也只是徒劳无益。
相比之下,阿宣接连不断地攻击同一处,终于穿透他的皮毛。
随之而来的,一瞬间,血淋淋的脚筋被挑出。
“啊!”
一声巨响,白熊栽倒下去,一砖一瓦的精修地面上被撞出了个大窟窿。
“饶,饶了我吧!求求你们!我再也不敢了!”
侯季低声哀泣。
他的身子在疯狂抽搐。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阿宣阿凝停在面前,冷眼看着面前匍匐的白熊,冷冷不语。
踏、踏。
板桥后面徐徐走来三个身影。
“自你进入鬼圣教,性命便交付于我,我只不过借你暂用。现在,是到归还的时候了。”
侯季脑袋轰然一鸣!
“教主大人,不要杀我,求您不要杀我。我还可以为您卖命!如果我现在就死,还怎么按您说得履行教义,继续扫荡其他的玩家?”
鬼圣教主淡然地摇了摇头。
“不,即便你死了,你依然可以为我效忠。而且你的位置,我也有了更好的人替代。”
在他身侧,立着始终波澜不惊的科勒。
侯季心里一片绝望。
虽然不知所谓的方法是什么,但,侯季知道,只要是教主说过的,就一定有办法做得到。
最后一丝挣扎的余力也沦为泡沫。
“教主大人,可以让我来治他的死罪吗?”阿宣问。
“可以,别把他身体拆散了就是。”
“多谢教主!”
“剩下的交给你俩,带着我们的新成员为他上第一课。”
“是!教主大人!”阿凝阿宣领命。
“别忘了,在他身后还有四位客人跟过来,到时候,可得好好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们。”
一团阴影中,鬼圣教主和维尔身影消失。
待两人走后,阿宣看向侯季,早已迫不及待,摩拳擦掌。
阿凝眼底流露一丝冷酷至极的光。
这个可怜的家伙,一定会为了此刻不能立马自尽而后悔!
金色的丝线吊起了白熊的四肢,迫使他站立。
如一只钻头般,阿宣将金丝拧紧成一簇尖角对着白熊的脖子啄去。
侯季怒吼!但是他很快就吼不出来了。
脖子被钻破了一个小口,声线漏气,他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不仅如此,这样吸进去的氧气会不停遗漏,直到在痛苦不堪的窒息中死去。
“即便不破坏尸体也能使我们感到‘满足’的方法。”阿凝冷笑。
紧接着,阿宣牵着丝线一扯,那张蓝色的幕布便自上而下套住白熊的身体。
再用金丝紧紧勒住各个关节,富含弹性的气球布逐渐勾勒出白熊的整个轮廓。甚至是面部五官,也逐渐清晰起来。就如一只蓝色的玩偶巨熊。
毛孔撕扯配合双重窒息的疼感不言而喻。
“哈哈哈,真好玩!真好玩!”
阿宣拍手不止,病戾似地抽笑。
幕布下的身影颤栗难止,肉眼可见的痛苦。
侯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这种方式,居然是出自两个孩童之手!
他还渴望他们也许会念在会友的情分上放他不死。
呵,现在看来,真的是自己太蠢。
就如阿凝想的,他为当时没有果断自尽而无比悔恨。
但是现在动弹不得,就连寻死的门都没有!
意识一点一点模糊,他却心向往之,好像永恒的黑暗,对于现在的侯季来说,也似一张温暖的床被。
但是突然精神一振,将他拉了回来。
那是一种根本不受控制的条件反射!
眼看幕布里的颤栗消停,女孩又哼起了歌。
她的歌能催眠,亦能使人亢奋,就像发出冲锋的号角。
侯季无比想逃脱那种操纵,但意识可以被清醒,却极难被自我熄灭。
不要!
他在内心绝望地嘶嚎。
他充分经历死亡过程的每一秒!
不知过了多久,侯季才真正完全失去动静。
蓝色的巨熊一动不动,在金丝的捆绑下,俨然就像个玩具。
“不错,这样一来好看多了。”
阿宣满意地点点头道。
而立在一旁的科勒,全程目睹了这一幕。
此时,却如木桩一般呆愣着,丝毫没有波澜。
看不出里面的表情,到底是何种状态。
阿宣阿凝转身面向他。
“来吧,有趣的尸体先生,现在轮到你来发挥神通了。”阿宣愉快地拍拍他的裤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