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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本是天庭设在人间地下的一座大狱,专门掌管人间生死投胎之事。那里的天是万年不变的昏暗阴沉。黄泉路的尽头,是进入冥界的界门。
“哐啷!————”
锁链卸下,界门徐徐打开。黑白无常两人各自手握一杆招魂幡,引着魂魄入界。界门后,只有一条路——通往幽冥大殿。路两侧各置几盏火架,火焰忽明忽暗的摇曳着。每隔两丈长短便有一个阴差把守,想从这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魂魄进了大殿要查验名姓身世。若是投胎,腕间须得系上个转生符。大殿后侧分别通往三地——投生司,刑司和鬼市。鬼市上游荡的皆是一些不得转入轮回的厉鬼,由街上巡视的阴差管制。
此时,在投生司旁的鬼街中央站着的是凌楚。此人生有一双明眸俊眼,两道浓墨剑眉。身披黑色长蓬,宽大的帽斗遮住了脸。阴影里,凌楚攥紧了拳。“由晨,从今日起。你休想再关得住我!”
因人间正午阳气最盛,鬼魂在午时最安分。阴差得以趁此时换守。凌楚悄悄靠近投生司,轻车熟路。一面心中谋划:阴差换守之时,难免怠惰可趁机攻开司门逃出冥界……
时辰已到,阴差按序换守。凌楚来至司前,用两指夹起了一张黄纸红字符。“这鬼蛊养了多日,终于派上用场了…”
凌楚心中默念道:“逆吾者死,顺吾者生。蛊主为尊,令符为命。起!”霎时,街上游鬼发了疯似的直往投生司撞去。
投生的魂魄四散乱逃。阴差敌不过众鬼,攻势渐渐弱了。趁另一队阴差还未赶到,凌楚藏于众鬼之中逃入投生司。因身上未有投生符护身,脚下每走一步宛若针扎棒打般的痛。同在此时,凌楚的戾魂渐渐消散,身子无力。
又扯出了张黄符,念到:“令符为命,助吾逃冥!”顷时,众鬼伏在地上用身子铺出了一条路。凌楚踏着脚下众鬼来到了奈何桥前。
凌楚双臂抱肩,笑道:“老孟婆,咱们又见面了。”
“你还敢来这?!”孟婆将长勺子挡在身前。“你还不死心吗……”
凌楚脸色转阴。“让还是不让?”
“老身绝不会让的!”孟婆长勺一挥,身后的奈何桥变成了两条碗口粗的铁链。
铁链之下是万丈深的黑渊。渊内漫着滚滚乌云,雷电时不时从云内翻涌而起。击在铁链上,撞出一簇簇的火星子。
凌楚咬牙骂了声:“不知好歹!”
一记重拳打在孟婆胸膛正中。孟婆倒地,口吐鲜血。“咳……你修练了何种邪术,内力增得……如此快?!”
“呵。这是小爷自己练成的,自名曰鬼蛊术。”
撇下身后孟婆,凌楚走上前看着眼前的深渊,两岸相隔甚远。看来只能攀着这两条铁链过去了。
凌楚又看了看身后,随行的小鬼所剩不多。这鬼蛊符虽威力巨大,但也极易耗费内力。如今内力散去大半,若再动用鬼蛊术恐怕不妥。凌楚命一小鬼前去探探,还未走到一半,受不住雷击之痛,撒手落去深渊。
背后弱弱的传来一声:“你…你逃不出去的。”
凌楚:“我偏不信!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来人。”凌楚招了招手,“将孟婆扔下去!”冷若冰霜,眼中未泛起一丝不忍。“我偏不信……”
凌楚思量再三。命身后小鬼横身攀着铁链搭成索桥,凌楚踏上。渊底一雷光劈来,脚下小鬼顿时魂飞魄散。凌楚踩空,身体飞快下坠。
将要坠向深渊之时,一把抓住了铁链,有惊无险。望向身下,雷电滚滚的黑渊不免有些胆颤。凌楚攀着锁链徐徐向前,身下又一闪雷劈来。这次正击在凌楚背上,顿觉疼痛难忍,喉咙里泛起一丝腥甜。
但他不能放手!
他要逃出这牢笼,哪怕是被凡间的烈阳烧死!
渊中的雷电似有意不放凌楚过去,对着凌楚左肩又是狠狠一击。凌楚只手攥住铁索,口中腥甜炙热的液体涌出。
“我……偏不信……”
忍着痛用左手夹出一张黄符。默念:“以魂为祭,助我为生……”吞下纸符,残存鬼魄皆化为戾气聚入体内,内力骤增。凌楚轻轻一个飞身,双脚踏上了对岸。
吐了口鲜血,继续向前,朝着人间走去。
此时正是中午。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陈小珮顶着头上的大太阳去往村子里的一道街口。
瘦削的脸颊上嵌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又黑又亮,十分干净好看。小脑袋上扎着两只羊角辫,碎发不太服贴地趴在额角。穿着一条蓝色格纹褶边小裙,稚气可爱。
正值八月中旬。
天气酷热难耐,头顶的太阳仿佛想要把人晒化。
珮珮小心地攥着手里的钱去了村子里街口边的小卖店。“要买两根黄瓜,五个西红柿,还有三块钱的细面条……”珮珮一遍一遍的念叨着,她可不想再被奶奶丢到门外。
天很热,手里的钱被汗浸的有些潮了。珮珮擦了擦湿漉漉的额角,顺着墙角的阴凉地继续走着。
十字路口边有个光明小卖店,小店的老板是陈爷爷,留着长长的胡子。珮珮最喜欢到他店里买菜,这个老爷爷很有趣。
陈老头见珮珮进来,停下了手里的扇子笑着说:“囡囡又来买菜呀?”
珮珮看见陈爷爷笑,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对呀,我要买两根黄瓜和五个西红柿哩!”珮珮充满着稚气却又故意装作老成的样子着实把老头逗乐了。老头儿笑的胡子也跟着颤了起来。
挑好菜,算了算账。“一共九块七,就收囡囡九块好不?”
“九块七就是九块七嘛!”珮珮嘟起嘴,叉着小腰。仰头看着比他高一大截的老爷爷,理直气壮。
“哈哈…好孩子,还买啥去?”
“买面条。”
老头捋了捋长长胡子,说:“有空来玩,爷爷教你叠纸兔子。”
珮珮走出店门,顺着墙角拐弯又去了一条小胡同。胡同口有一家卖面条的老店,不知道开了多少年了。珮珮拎着菜顺着道牙边儿走。
街上的人很少,胡同里弥漫着菜香油烟味道,人们都已回家做饭了。
一抬头,晃见个大哥哥躺在胡同的偏角里一动不动,看样子二十出头。穿的衣服破了好多洞,却不像是被磨破的。胳膊上腿上青青紫紫的,脸上还挂着伤。
珮珮走上前问了声:“大哥哥,你咋啦?”
凌楚费力地动了动身子,睁开眼。
“咳咳……我……”
珮珮眨着两颗亮亮的黑眸子,又问了一遍。“大哥哥,你没事吧?”
“走开……”凌楚挣扎着站起来靠在墙边,险些倒下。
肚子里发出很大响声“咕———”
珮珮扬起笑脸,稚声稚气的问道:“大哥哥,你是不是饿啦?”
“小心老子吃了你。”
珮珮只当做是闹着玩,“咯咯咯”地笑了。
指了指胡同口的那家面条店问:“你也要买面条吗?”
凌楚费力的动了动身子,遍身的伤,疼得难受。
“我可没钱买东西……”
珮珮思索了一会儿,把一张十元的纸币塞进了凌楚手心。
“出了胡同向北走有个炒面摊子,大哥哥可以去那里吃哦。”
凌楚看着渐渐走远的小女孩,轻轻笑了下。盘腿坐下,屏息闭目。待元神恢复些后,凌楚悄悄跟着珮珮。
“死崽子!谁让你乱给别人钱的?!他们都是骗子你知不知道?!”奶奶狠劲儿揪着珮珮的脸,一直拽到了家门外。
“嘭!”地一声,门被关上。
此后便是久久的寂静。
珮珮呆呆地愣了一会儿,看着门缝里渐渐消失的身影。她没有喊也没有闹。蜷缩成一个小团靠在门边,埋着头静静的哭,样子让人心疼。
脸上的肉疼得有些发烫。
正午阳光炙热地烤着大地,凌楚身上的魂力消散得很快。
鬼魂若是想长久地带在人间,只有融生这一个法子。将鬼魄与活人也可以是活物的生魂融为一体。纵使冥界的人也寻不见鬼魄踪迹,但需消耗极大魂力。稍有不慎,便会灰飞烟灭。融生后的鬼魄与常人无异,只是寿命尽了又要被鬼差抓回去惩治。
凌楚挨着墙悄悄靠近拐角另一面的珮珮。
喵——喵————
一只大黑猫蹿到珮珮身边,蹭着她的腿。珮珮轻轻抚着它的头。“黑豆,我又把奶奶惹生气了……”声音还夹着哭腔,甚是可怜。
凌楚咬破食指在地上画了圈咒符。盘腿而坐,双手搭膝念动咒语。
喵————喵——
黑豆走过拐角,慢慢靠近凌楚。
“千万别进来……”
融生术一旦实施就无法停下。
凌楚暗暗捏了把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黑豆靠的越来越近。
一只爪子踩进了符阵。
喵!————
发疯似的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凌楚魂魄钻入黑豆体内。
凌楚咬牙骂道:“这该死的猫!”
珮珮听到的只是黑豆歇斯底里的乱叫。
“黑豆,你怎么了?”
珮珮伸手去摸,黑豆却跑走了。
“哗啦——”一声大门打开。
奶奶没好气地喊道:“小珮!你躲哪去了?!”
“奶奶,我在这……”
“快回来吃饭!”
凌楚跑到大街上,饿的身子发软,却无处觅食。
街上的小孩子正闲得无聊,见了凌楚就拿棍子赶,四五个小孩围成一圈堵住去路。
棍子接连不断的打在他身上。
凌楚喵喵喵地骂着。
“敢欺负小爷?!”
盯住为首的一个小胖子,攀住那人裤脚,勾着爪子飞快爬到小胖子的胸前,照着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纵身跳下跑走。
小胖子疼得哇哇大哭。
凌楚浑身酸痛,又回到刚刚那条小巷。
“喵——喵——”
珮珮抬起头,眼角还是红红的。
“嘘!”
珮珮示意黑豆不要乱叫,起身去厨房拿了些东西。
是一些馒头和炒肉末。
用小手盛了满满一捧送到黑豆嘴边。悄声说:“今天奶奶炸丸子,炒了些肉末。黑豆快吃,奶奶看见又要打你的!”
这个小女孩是凌楚在人间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遇到过心思最干净的人。
珮珮看着黑豆吃完肉末,向屋里瞧了瞧。还好奶奶在午睡,没有发现。
时间慢慢过去,太阳西移,空气里多了些凉意。珮珮看了看屋里的老式钟表——六点半多。爸爸妈妈快回来了。黑豆还在脚边趴着,眯着眼睛休息。
珮珮轻拍黑豆。“你该走了。”
黑豆拉长身子,伸了伸懒腰。
“喵-——喵——”
珮珮抱上黑豆去了旁边一所破旧无人的院子。这间院子是她家的老房子,全是用泥砖和木头搭起来的。年久失修,一家人又在旧院北面重新盖了一间。推开破门,院子里的杂草没过小腿。
走到院子里的一处角落,那是专门给黑豆做的窝。太阳晒不进去,下雨淋不着。
珮珮把黑豆放进窝里,用小碗盛了水放在窝前。
“别乱跑哦!小心被奶奶赶出去。”
天气渐渐转凉,一切在平静中入了秋。珮珮的学校就在村子里,离家很近。下学后,她总要先给黑豆添水喂食。凌楚要做的只是打盹,吃饭,和珮珮玩闹,身子在一天天变胖发沉。
周末。
“珮珮,爸爸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佩佩的爸爸——陈文正,满脸堆着不寻常的笑。
珮珮听到要出去玩眼睛放光。
“妈妈也一起去吗?”
“嘘。咱们这次偷偷地,不告诉她。”
珮珮乖乖地点了点头。
已经好几天了,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的关系越来越僵。
今天天气真好。
阳光漏过树梢驳驳杂杂洒在地上。爸爸换上崭新的衣服带着珮珮去了城里。“珮珮,一会儿咱们要见一个阿姨,她是爸爸的好朋友!”
“嗯。”珮珮一脸天真的笑着。
爸爸的“好朋友”来了。
那个女人打扮的过分时髦,脸上像是敷了一层僵尸色号的白粉,衬得赤红的嘴唇格外抢眼,眼睫毛又长又假。她叫胡悦,是陈文正的婚外情人。胡悦身边跟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跟她差不多大。
那女人见了珮珮眼里闪过一丝嫌弃,转而对着陈文正笑得春风满面。“老陈~咱们今天去哪玩呀?”
“去水上乐园行吗?”
陈文正温情款款,和在家时的样子一点不像。
路上,珮珮没怎么说话。
倒是爸爸和他的“好朋友”聊得笑声不断,笑得涕泗横流。
“你叫什么名字?”那女人的儿子靠过来问。
“我叫陈小珮。你呢?”
“我叫张卿晗。你家住在哪?”
“华南镇元塔村。”
“听着好破的地方……”小男孩脸上竟也浮现出一丝轻蔑,和他母亲别无二异。
凌楚这几日觉得身下异常痛痒,两排凸起之物越发肿胀肥大,腹部时常有下坠感。
“莫非我又要死了?!”凌楚不知如何是好,心中烦躁不安。
珮珮和这对傲慢母女相处了一天,心里越发反感。
胡悦的暴脾气很快展露无遗,楚文正并不在意这些,总是温柔的笑着,唯唯是诺。
“为什么不对妈妈这么好?”珮珮有些生气。
“她是爸爸最好的朋友,当然要对她好一点。和朋友生气多不好……”
珮珮点了点头,信以为真。
晚上。
一家人吃了晚饭,各自回屋休息
啪!———
玻璃杯被摔在地上,一切都碎了。
陈文正的手机界面上是和胡悦的亲密对话,被妈妈沈瑶发现了。
两人大吵一架。
“过不下去了!离婚!”陈文正摔门出去,一晚未归。
沈瑶红着眼睛坐在床边。
“妈妈别生气了。下次我和爸爸出去玩的时候一定叫上你!”
小孩子的想法总是那么简单。
沈瑶含着泪,笑得十分勉强。
“妈妈没事……”她怎么忍心让珮珮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庭。
她那么爱陈文正,把自己的全部都交付给这个家……
“妈妈不哭。”珮珮擦干沈瑶颊上的泪。
“过来,让妈妈抱抱。”
沈瑶不知道和陈文正离婚后自己能不能争到抚养权。
若争不到,珮珮会不会被后妈虐待……
半个月后。
“爸爸怎么还不回来?”珮珮拽了拽沈瑶的衣角。
沈瑶叹了口气,望着窗外。
“爸爸在忙工作,没空回来。”
“那他什么时侯忙完?”
“很快的……”
几天后陈文正回到家里。
支开了奶奶和珮珮,打算和沈瑶好好谈一谈离婚的事。
最好让沈瑶签了离婚合同。
“离婚吧,这样对你我都公平。”
陈文正将两张白纸放在桌子上。
沈瑶心口一紧,该来的总会来的。
“那……孩子呢?”
“她是陈家的人,当然是由陈家来养。”
沈瑶近乎哀求地说道:“能不能把孩子交给我养?!我可以不要任何财产!”
陈文正冷冷一笑。“你休想。”
沈瑶的最后一道底线被陈文正扯断。两人吵得脸红到了脖子根。
“那我是不会签离婚合同的!”
“大不了闹到法院去!咱俩谁也好过不了!”陈文正想了想,又说道:“要是珮珮归你,你那点儿工资能保证她过得好吗?要是珮珮归我,你还可以随时来看她。你不用担心珮珮会受虐待。离婚这事闹大了也不好收场,你好好想想吧。”撂下话走了。两人离婚没离成,又开始了冷战。
“黑豆,你在吗?”珮珮拨开旧院里的乱草走向窝旁。
“喵——喵——”
黑豆烦躁地叫了几声,躺在窝里不愿动弹。
珮珮摸了摸黑豆稍稍显大的肚子。“哇,你肚子变大了耶!”
凌楚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老子不会是……怀孕了?!!”
佩佩双手拖着两腮,有些发愁。“你要是生了小猫,奶奶肯定会发现的。”
“喵!喵!————”声音嘶哑刺耳。
黑豆一脸颓丧。“老子肯定是变胖了!不会怀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