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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几度喧嚣,风纪远慢慢从不安的昏睡中醒来。倒在土地上的马显然已经不能再充当坐骑。风纪远走到它面前蹲下来,拍拍宽大的马头。
天已经开始黑了下来,遥远的前方露出点点灯火,只要再坚持坚持,他就能找到地方落脚,还可以再添置一匹快马。风纪远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前方的村子走去。
日头几度东升西落,不停前进的时间让人越来越来焦躁。
宝珍宫犹如一座华丽而冷清的金丝雀笼,纵然为外人所艳羡,住在里面的人却一日比一日感觉到孤独寒冷。这几日玉津一直阴沉沉的飘着几朵残碎的雪花,雪花并不下大,零散的、毫无归属的在流动的空气中随之四散,然后雪落无踪,甚至没有融化后的水的痕迹。
乐心裹紧了身上的狐裘立在宫殿门前,一个人看着恍若不存在的雪,玉颜越发的清冷了。
负责侍奉她的宫女,轻声上前:“公主,天气寒冷,玉体受寒可就不好了,还是回殿里吧。”
“......放心,不会耽误大婚。”说完,柳眉一皱,对一个宫女发脾气有什么用?缓了口气对垂下头的宫女道,“去把炭火拨旺一点吧,确实有点冷.....”
小宫女小心翼翼地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寒意料峭,神伤在冬天里徘徊。
“王爷不过去吗?”常剑看向自家主子。
司桓宇盯着远处宫殿门口的那一袭白衣女子,良久才出声:“回去吧。”
唉.....常剑看一眼已经转身进入殿内的女子,叹一口气,他真的搞不懂王爷现在是怎么了。照他往常的性子,只要是王爷想要的从来没有落于旁人之手的可能,或得手,或毁掉.....
此番情景,换做以前,打死常剑他都不会相信庸亲王爷会有被情所困的一天,更不会相信他会亲手将自己喜欢的女人推给别人,而自己表里不一的躲在角落里默默关注.....
转身离去的衣角掠过干枯的矮草,不留一点痕迹。
风纪远一身风霜,当快马还未行至平南王府大门口时,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守卫来不及看清这满脸胡渣的男人是谁时,他已经风一般的速度进入了王府内。
“喂!站住!”
“有人闯府!”
管家听到外面的吵嚷声连忙跑出来,只见迎面而来的.....那不是未来姑爷风将军吗?这幅模样.....
“是风将军,都退下,退下.....”管家连忙迎上去,将王府守卫驱散。
“将军您这,怎么回京来了?”管家惊讶,守边大将,没有皇帝的召回手谕是不能擅离职守的。
风纪远无视管家的问题,风餐露宿后的俊脸胡子拉碴,有几丝发落于额前,没有了往日的干练利落风采:“乐心呢?”
“郡,公主她.....”管家结结巴巴,对于郡主变公主,不久将要远嫁一事最难受的不仅仅只有平南王府,想必这位年轻的将军也不例外....
风纪远浓眉紧蹙:“她在哪里?”
“公主,已经被接进宫里有好一段时间了......”不等管家说完,风纪远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纪远!留步。”几个月不见的平南王出现在风纪远的身后。
平南王相对比风纪远半年多前离京时憔悴衰老了许多,两鬓居然有了白发,这段日子他为乐心的事情过度伤神显而易见:“纪远...本王不同意你进宫。”
风纪远执着,他对这位儒雅的王爷向来敬重,可是这次的事他实在不能说自己对他没有一点怨言,压抑着心中的不满,他摇摇头:“......就算皇上要降罪于我,我也要见她一面。但凡她有一点是不情愿的,风纪远,也会想方设法阻止她嫁去赤峰。”
宫城巍峨,此时看上去却是暗沉沉的犹如毫无生气的牢笼。风纪远面色暗沉如水,深邃的眸寒潭一样波澜不惊中透着寒光。他不是莽撞的人,他清楚自己此次没有诏书就擅自回京意味着什么,轻则丢官削职,重则打入死牢。在听到她要联姻去赤峰时,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父亲的愿望他已经达成,而困在皇宫里的那个女人是他承诺今生要守护的。他清楚的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如果他没有了爵位,她也会跟他一起回他的家乡,他在外经营,她在家数金银。
风纪远目光定格在前方守卫森严的宫门上.......
华隆殿前,张哲海一脸苦相,哀劝:“哎哟,风将军啊,不是咱家多嘴,您赶紧回去吧,这无诏回京是要问罪的啊.....”
“还烦请张公公通报皇上一声,风纪远求见。”风纪远面不改色重复刚才的话。
“风将军呀,皇上龙体欠安正在休息呢。您这又是何必呢,宝珍公主以及平南王夫妇都已经同意了。就算您跟宝珍公主订过亲.....”
“张公公,”风纪远肃声叫到,眉眼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以及被提到痛楚的凌厉,“请公公进去通报一声,若是皇上坚持不见,”风中衣料发出“呼啦”一声,张哲海惊讶看到风纪远向着华隆殿方向笔直地跪下,“末将就长跪不起!”
张哲海连连叫苦,“风将军,您这不是难为奴才吗?”皇上不见他就是想给双方留条后路,毕竟既能打仗又忠心耿耿,智勇双全的武将实属皇帝心头爱。如此,他不打一声招呼为了个女子就跑回来了,皇上避而不见一方面是对他确有愧,另一方面实在不想让他担个什么罪名......张哲海服侍皇上这么多年了,有些个东西不需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他也能揣测出来的。
张哲海见风纪远执意如此,最后也只能唉声叹气的回去殿里。
“皇上....您看这......”
老皇上倚靠在龙榻之上,面有虚色,疲累的闭了闭眼:“他想跪就让他跪着吧。”这时候有宫女将御医刚刚煎好的药端过来,老皇帝摆摆手,小宫女为难得看一眼张公公。张哲海连忙把药接过来,“皇上,良药苦口啊.....”
“搁着吧.....”
张哲海见皇上闭眼似乎眯着了,才悄悄退出,吩咐手底下的小太监:“去,到月门前守着,别让别人进来。风将军回京的消息越少知道的越好。”做奴才的就要耳聪目明,多多看主上的眼色。
小太监领命后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太监宫女三两一拨,每间隔一段时间就会从他身边经过。直至掌灯时分皇上都没有召见他,张哲海口苦婆心:“风将军啊,您都跪了一天了,要不您先回去,赶明儿个再来?”
“不牢公公费心了。”
张哲海见风纪远不为所动:“风将军您别怪奴才多嘴,皇上也是有苦衷的.....您跟这儿耗着,皇上他也不会见您啊。您这急急忙忙赶回来奴才瞧着憔悴的很,不如回去好好养足了精神再请见皇上。您要是还没见到皇上自己先病倒了,不是更不能夺回宝珍公主了嘛......”
风纪远下巴上胡渣长了好多,原本深邃严谨的眸子此时红血丝布满了眼白,良久,他才抬眼问:“她还好吗?”
张哲海闻言,立马伸手准备扶起他,“好着呢,好着呢,就住在皇上新赐的宝珍宫里。”跪的时间太长,加上长时间着急赶路,风纪远站起来的时候一阵踉跄。
“风将军,您小心。”张哲海紧张道,“要不奴才找人送您回府?”
风纪远说不用,一个人在夜色初降中缓步离去,那身影,孤寂......
张哲海望着风纪远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一口气:“唉......”然后走至侧门,对着里面的人恭敬道,“王爷,风将军已经离开了。”
平南王自阴影处走出,将袖中的美玉塞进张哲海手中:“辛苦张公公了。”
张哲海眉开眼笑,躬身道:“哎哟,王爷您这说的哪里话,这是奴才的分内事.....”宽袖中的拇指摩挲着手中温润的玉泽。
风纪远并没有骑上马背,一个人牵一匹马,走在清冷昏黑的玉津街头,颇有一种一人一马游走天涯的孤单错觉。
前方,一辆华丽的车辇横在他面前。
眉峰不解:“庸亲王!”
车辇内传出司桓宇近乎调侃的声音:“风将军好眼力,虽不常回京,居然连本王的车辇的都认得.....”
风纪远冷冷地盯着被掀开的帘帐:“不是本将认得,而是能在天子脚下横行的人除了庸亲王,本将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
司桓宇勾唇讽刺,“大半年不见,将军倒是变得言辞犀利许多啊。”
“托你的福。”
“不知将军怎会忽然回京了?莫不是燕道关又有什么大事?”司桓宇一脸“略略惊讶”的表情。
“本将认为,王爷此时就没有必要装傻充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