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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这一句话,季舒玄神色一凛,“那李家......可是有什么不妥?”是了,裴锦箬家里虽然不显,可是她却有一个了不得的外家。
以英国公府在大梁的地位,也许......裴锦箬能听到什么风声也说不准。
裴锦箬倒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敏锐至斯。难怪,前世,季家被李家拖累,一落千丈之后,他能凭一己之力,重振家业,还真正改换季家门庭了。
裴锦箬收敛了心神,含糊着应道,“这个......我也不好说。但有一句话说得好,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当今陛下是个明君,如今大梁海晏河清,暂且并无外患,陛下政令之下,怕是很快就会整顿吏治。这个时候,我私以为,你季家还是莫要与李家牵扯过深得好。”
裴锦箬说得含糊,季舒玄却是听得清醒。他面上那惯常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悄悄消失在唇畔,低垂着眼,思量良久,神色几变,良久之后,他好似终于做了决断,神色一定,便是长身而起,拱手,朝着裴锦箬深深一揖,道,“裴三姑娘大义。承蒙姑娘提醒,若是此回,我季家能逃过一劫,姑娘便是于我季家有大恩。来日,若是有何差遣,岚庭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季舒玄竟是以字自称,裴锦箬连忙起身,虚扶一记,“季公子言重了,你我有同窗之谊,又有共难之义,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想来,也该算是友了。既是友,便莫要太过见外。季公子和季家若好,也是我乐见之事,季公子定要想法子说服令尊。俗话说得好,财不露白。而季公子和令尊都是聪明人,定也该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裴锦箬倒是不介意再多说一句。
季舒玄本就已经不好的脸色,又是白了白,双眼有些发直地愣了一瞬,再朝着裴锦箬深深一揖,便是快步出了雅间,那步履迈得又快又急,带着两分略显慌乱的踉跄。
“姐姐?”裴锦枫皱紧眉,望向裴锦箬,满心的困惑与疑虑。
裴锦箬却只是端起那杯一直捏在掌心,未及喝的秋露白,轻呷一口。酒香甘醇,入口香冽,果真是酒中极品。
前世,季舒玄的长姐嫁给了李家的嫡长子为妾。外界看来,一介商户女嫁了官家嫡长子,即便是妾,也已是高攀。
这位李家大少爷在外风评还不错,实则,却是个好男风的,只是,家里好面子,将这桩事捂得死死的,外边儿甚少有人知道。
而且,他不只好男风,还虐妻成性。他头一任妻子,便是被他活生生虐打而死的,只李家势大,当初知道自家儿子的隐疾,便只娶了一房比李家式微的人家女儿,后来,倒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将事情给压了下来。
裴锦箬一介深闺妇人,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自是因为这事后来被闹了开来,凤京城人尽皆知。
倒不是现在,而是好几年后了。
季舒玄的姐姐,嫁到李家之后,到底遭遇了什么,无人而知。
李家后来,也出事了。却不是现在。反倒是季家,前世在攀上李家不久之后,便是迅速衰败了下来。
产业毁了十之八九,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裴锦箬是不清楚的。
直到数年之后,季舒玄与叶准合力将李家拉下了马,李家覆灭之时,才知当初,季家的产业,多数都落入了李家的口袋中。
与李家这门亲事,季家赔了女儿,未讨得半点儿好处,反倒是折了大半的家业不说,就是季家家主,也就是季舒玄的父亲,亦是被活活气得吐血而亡。
裴锦箬从前不懂,如今,看透了人性,便是什么都分明了。
归根究底,还是她早前劝季舒玄的那八个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季家太有钱了,偏生,却又没有能够守住这财富的权势。不只如此,还不懂收敛,不懂示弱,嫁一个女儿做妾而已,便许了那么丰厚的嫁妆,自然惹人眼。
惹火上身,可悲可叹。
倒是一番家变,成就了之后那个朝堂之上,犹如修罗在世的锦衣卫北镇抚司最擅刑讯,提到名字,就能止小儿夜哭的季大人。
只是,今生,有她插手,也不知,那位季家大姑娘,还嫁不嫁得成李家,季家,能不能躲得开这场倾覆之灾,还有……但愿,她的插手,不会阻了季舒玄的青云之路。
虽然,她私以为那样的青云之路,不要也罢,却不知季舒玄是否也这样认为。
这样的问题,她永远不能问,自然也永远不能有答案。
她只能,凭着自己的心,走一步,看一步。
可以有疑虑,却不能举棋不定。而既已走出了这一步,那便要落子无悔。
裴锦箬在裴锦枫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将那杯秋露白饮尽,这才盈盈起身,整了整衣襟和发丝,淡淡对裴锦枫道,“走吧!该回家了,否则,再晚了,怕是要淋雨。”
裴锦枫纵是有千般疑问,到了这一刻,也是问不出了,略略一噎,便是点了点头。
红藕为裴锦箬披上披风,姐弟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雅间,往望江楼下而去。
那望江楼在凤京城内,也算得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最出名的,便是那秋露白和鲈鱼羹了。
这酒楼,建得很大,一楼高挑,可容下三四十桌,中堂中空,四周起楼,建回廊,串起雅间。
裴锦箬姐弟二人从雅间里出来,转头往楼下行去时,却是半点儿不知他们的身影被对面一间雅间里的人,尽看在了眼底。
“咦?这不是裴家三郎和他那个双胞胎姐姐吗?他们瞧着怎么也是从甲三号房里出来的?莫不是……跟季岚庭约好的?”
燕崇拎着只酒坛子,一边提溜着把玩儿,一边斜斜地挑着眉眼,瞧着那对姐弟徐步下了楼。身后,便是蓦然传来邵谦的声音,他似很是惊奇,一边说着,一边抻长了脖子,从燕崇肩后往下瞧。
“方才,季岚庭不也是从那间房里出来的么?还耷拉着一张脸,很是不痛快的样子。这前后脚的工夫,这对姐弟二人也出来了,还是从同一个房里。”
邵谦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有些兴奋得发亮,“该不会,这两人,还真有私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