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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7月,40军转调西海岸附近地区,一边休整,一边担负准备抗击美军登陆作战的任务。这时已经是初夏,天气开始慢慢转暖,因为离海近,气候也逐渐湿润了起来。
自从跟随部队来到朝鲜,史臣已经在朝鲜快9个月了。一到五次战役,厮杀、冲锋、后撤。史臣的心情也由刚入朝鲜的高歌猛进,到后来的五次战役转移时的内心复杂,让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今天,是连里机枪班站岗放哨,史臣架起着转盘枪在靠近海滩的阵地上恬静着的站岗执勤。他一个人孤独的无聊,但是却很享受这样的时光,他一边用擦枪布擦着转盘枪,一边偶尔会抬起头望一望大海,望着海岸边不断冲刷的浪花,脑海里回想着过去的事情。
史臣开始越来越想家,他开始怀念起和阿凤还有小奉天的日子。可能在打仗冲锋陷阵时并不会想那么多,但是一到休整的时候,史臣的心思就开始泛起波澜,开始追忆起以前的事情。小时候的顽皮和倔强、初为人父的责任、还有离家时候的不舍,曾经的战友不断的倒下,那些曾经走过的路,那些遇到过的人,一切都好像是刚刚发生一样不断的在史臣的脑海里涌现。
这时候,在旁边草丛里放暗哨的郭林从草丛堆里钻了出来。他头上和身上都绑满了树叶和草叶,样子看起来有一点滑稽,就像似一个稻草人。他来到了史臣的旁边,随便找了一块石头盘腿坐下,看着史臣望着大海的样子,笑了一笑说:“班长又有心事儿了?”
史臣看到郭林,眨了眨眼睛说:“不好好放你的暗哨,出来干什么?要是被李连长看到了,他可又要骂娘了!”
“哈哈,没事儿呀班长,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的。”郭林笑着说。
经历过战争的人,通常都是不爱笑的,他们通常都面无表情。但是他们都很珍惜感情,由其是身边战友的感情。史臣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毕竟是一个班的,笑了一笑,就又把目光又投向大海。
郭林看着一脸忧郁的史臣说:“班长,又想以前的事儿了吧?”
史臣摇了摇头,目光依然凝视着大海笑着说:“哈哈,没有呀,我就是想发一会呆。”
“班长,我还不了解你。自从我进了机枪班我就跟着你,怎么说现在也有个两三年了,你我还不知道?你现在一撅屁股,我都能知道你拉多少屎。独自一个人在的时候,就开始想事情,一想事情就开始不断的擦枪,这枪都快被你擦掉漆了,是不是又想家里人了?”
“你呀,你呀。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呀!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哈哈。是呀,又想家人了,开始想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了。”
郭林也把自己的目光投向大海,深沉的说:“是呀,自从我没了家以后,我也时常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我爹、我娘,还有和他们在一起的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只剩下念想了,只剩下那些我自己都不愿意想起,却总是不断想起的念想了。”
史臣看了一眼郭林,轻声的说:“郭林,要是战争结束了,赶紧讨个老婆,成个家吧。”
郭林摇了摇头,笑着说:“现在张罗这事儿有点太早了,怎么的也要等把美国鬼子打跑了,太平了之后再张罗这事呀。”
史臣轻轻的点了点头,说:“是呀,什么事都要等打完仗之后再说!”
不一会,开饭了。宝川和志刚吃完饭,来接替史臣和郭林的岗哨。
打过了这么多次仗,连里炊事班做饭也有了经验。为了防止空袭,炊事班的灶台没有烟囱,他们用树叶浇上水顺着炊烟的走势制造出来了“散烟灶”,聪明的炊事班就用这种土办法起火开灶,为战士们做上了一顿又一顿热乎乎的食物。
今天的主食是馒头,配菜是野菜汤。那个时候运来了白面,却没有酵母,炊事员就用盐和水简单的发酵了一下,所以蒸出来的馒头硬邦邦的。野菜是从附近的山上挖来的,为了不耽误临近朝鲜老百姓的生活,李连长特地嘱咐出去挖野菜的志愿军战士:“要少挖一些,不要全挖了,附近的朝鲜老百姓也要生活,因为打仗所以收成很不好,要少挖一些,留一些给朝鲜老百姓吃。”所以野菜汤里的野菜也是很稀的。但就是这样,在志愿军里面也能算的上是一顿美食。
“哈哈,今天是过节么?竟然有白面馍馍吃。”史臣看着那些硬邦邦的馒头说道。
在一旁狼吞虎咽的吃着馒头的财栋,用手指了指旁边不远处李连长和赵指导员的那一桌,用湖南口音说道:“班长,你看看那一桌的人。”
史臣和郭林顺着财栋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一桌上李连长和赵指导员旁边坐着几个男人,他们白色的皮肤,高高的鼻梁,一头卷发,穿着和志愿军一样的衣服。他们的桌子上和别的桌上有明显的不同,桌上多了几罐美国人的罐头,还有刚从海里打来的鱼做的鱼汤。
史臣一边嚼着馒头,一边说道:“嗯?这咋地,咋还有美国人呢?咋还吃的那么好?穿着和咱们一样的衣服嘞?”
财栋听了史臣的话,摇了摇手说:“不是的班长,不是美国鬼子。是老毛子,苏联人!我听六班的刘二愣子说了,他们是来教咱们军的炮营打炮的,今天勘察地形路过咱们连的驻地,上级特别命令咱们连要好好的招待人家。你看这不,今天咱们就跟着苏联人借上光了,可以吃到白面馍馍了么。”
史臣疑惑的问道:“教打炮,教打什么炮呀?”
财栋回答说:“好像叫什么卡、什么炮的,说是挺厉害的。”
郭林接过财栋的话说道:“喀秋莎火箭炮!”
财栋点了点头,说:“对对对,好像就是那个炮!”
史臣看着郭林,接着问道:“什么炮呀!那么厉害?”
郭林说:“那种炮的威力,相当于咱们以前一个炮连的火力,十分凶猛!”
史臣还是有些怀疑的说:“还有这种炮?”
“有的,那种炮由很多个炮管组成,一旦开火,十几发、甚至几十发炮弹会在几秒钟内打完,威力惊人,杀伤力很强!”
史臣点了点头,说:“那感情可是真好呀!咱们也能算是有些重火力了!这顿饭必须要招待好他们呀。”说完便乐了起来。
“哈哈,班长和你说。刚才刘二愣子看到苏联人的时候,还以为是美国人的特务呢?他们长的都好像一个样子,端起枪来差不点没给人家毙了!幸亏人家翻译喊得及时,要不然可算是伤了友军嘞。”
史臣又问道:“那他们咋还穿着咱们的衣服呢?”
郭林说:“苏联人这是怕给自己的国家惹来政治麻烦呗,现在苏联人和美国人还没明刀明枪的打起来。要是有苏联军人死了,被美国人发现,就会认为苏联人也参战了。但是穿上咱们的衣服,就算是有苏联人牺牲了,被美国人发现,也可以说是咱们中国的少数民族,可以给苏联人减少很多政治麻烦。”
史臣点了点头,说:“哦!这样呀。”
旁边的财栋说:“那你说苏联人是又多熊呀,那么强的国家,咋得还不如咱们,敢明刀明枪的和美国人干!”
郭林说:“这是现在的国际局势决定的,苏联和美国现在是友好国家,要是两个国家打起来,那么第三次世界大战也就不远了!”
史臣和财栋听完郭林的解释后都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到了那一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