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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威是第二日才知道秦云馨被长孙伯毅给丢进了大牢,原本是不打算理会,但左思右想还是有些担心,念及旧情,张威便去了大牢。
才刚踏进大牢阴湿的走廊,张威就听见了秦云馨声嘶力竭的喊叫,单从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来看,秦云馨该是没受过刑,甚至是没遭什么罪。
“张将军!张将军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一见到张威,秦云馨更加激动了,“张将军快放我出去!”
张威站定在牢房门前,偏头看着跟在身后的狱卒:“把牢门打开。”
那狱卒谄笑道:“张将军,长孙将军特地吩咐过,不让开这牢门。长孙将军原本还吩咐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咱们这都已经是违背了命令,张将军您看……”
张威瞥了那狱卒一眼,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开门。”
谁知那狱卒却退了一步,为难道:“张将军,您也知道长孙将军是最讨厌这种事的,若是叫长孙将军给知道了,小的怕是连个狱卒都当不了了。张将军您看这牢房的门左右也就是个铁栅栏,并不妨碍您跟这位姑娘说话,张将军您就将就一下吧。小的在旁边候着,张将军慢慢聊。”
嘿嘿一笑,那狱卒就脚底抹油地跑了。
心道长孙伯毅这是吃一堑长一智,竟连大牢里的狱卒都管得这么严,张威收起碎银,看向秦云馨:“你也见着了,我没办法放你出去,只是来跟你说一声,你儿子在我那里,有女婢照顾着,你不必担心。”
“你为什么不能放我出去?他们为什么不听你的?你不也是个将军吗?”秦云馨瞪着眼睛看着张威。
张威脸色一冷,沉声道:“这与你无关。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长孙不会杀你,顶多也就关你一两年。”
“一两年?!”秦云馨惊叫出声,“我可不是为了在牢里过上一两年才来长安的!你们就这样放着我不管了吗?明明是你们叫我来长安的!是你们说要让我成为长孙大哥的妻子的,我什么都听你们的,你们放我出去好不好?你们若不放我出去……你们若不放我出去,我一定会向长孙大哥告状的!”
张威蹙眉,道:“那个人是骗你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帮你成为长孙的妻子,你只是他的一个幌子罢了。你若想告状就尽管去,你拿不出证据,长孙也不会信你。”
张威也没想到那个人竟只是需要个遮挡的幌子就大费周章地将秦云馨找来,不过不得不说,他选对人了。自从秦云馨来到长安住进天策上将府之后,整个长安的视线都落在天策上将府里,连长孙伯毅和黎绍都忙着调查秦云馨的事情。
虽然依然有人紧盯着怀化将军府,可那个人原本就不常出入怀化将军府,因为秦云馨的事情,这段时间出入怀化将军府的人又特别多,长孙伯毅和黎绍根本就不会注意到那个人。
“骗我的?”秦云馨泄了气,一脸茫然,“那我现在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
张威叹一口气,道:“你原本该知足的,落得如今这个境地,是你自作自受。长孙和那位公子什么事情没见过,又岂会为你的这点儿小伎俩而妥协?你是长孙亲自下令投进牢里的,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敢将你放出去,至于你的儿子……我会找到他的父亲,你好自为之吧。”
这话说完,张威转身就走,再也不理会秦云馨的喊叫。
离开大牢,张威的心情并不太好。
他知道,现在黎绍掌控着整个长安城,他们若想在黎绍的眼皮子底下做点儿什么,那就只能耍些手段,可就非得用这样的方法吗?他敢说那个人在找来秦云馨的时候就从没在意过秦云馨的下场,可这样做真的对吗?
才刚想到这里,张威的马车就突然停住,紧接着便有人钻进了马车。
“幸好张将军选了这条路回府,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男人笑嘻嘻地钻进马车,坐在了张威的对面,“最近埋伏在怀化将军府周围的人又变多了,想要进怀化将军府可真是比登天还难。秦云馨怎么样了?”
狐疑地看着这个男人,张威沉声道:“长孙没有对她用刑,暂且还算安好。”
男人轻笑一声,道:“无论是黎绍还是长孙伯毅,都不会对一个女人用刑的,长孙伯毅会把她丢进牢里,也只是被她扰得烦了。那女人三番两次地想要毁黎绍名声,若我是长孙伯毅,我也会生气的。”
“不都是你教她的?”
“我?”男人摇摇头,“我可没有,我只是要她散播自己的身份,好让人知道深情不悔的长孙伯毅竟早已纳了妾室,还育有一子,送她去怀化将军府的路上,我也提醒她该适可而止,是她贪心,自以为是。”
张威蹙眉:“到底还是你找她来长安的,现在就不能想想办法救她出来?长孙若真给她判了刑,她一个女人怎么受得住?”
男人嗤笑一声,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人是长孙伯毅亲自抓的,是俞世押送入牢的,罪状都已经呈交刑部了,谁敢说个不字?我若在这个时候插手,必会露出马脚。你已经被人盯紧不能动了,我若再不能动……你就等着替你的兄弟们收尸吧!”
“你!”张威恨恨地瞪着男人。
男人笑笑,对张威的怒气分毫都不在意:“过几日,陛下会召你入宫,你顺着陛下的意即可。”
“你就是为了去见陛下才找来秦云馨转移视线的?”去见刘策有什么用?谁不知道刘策只是个摆设,跟他搭上关系又能怎样?
“是,但不止是。”含糊地说完这话,男人就叫停了马车,动作极快地下了车。
张威推开车窗,便见马车正停在东市口,周围车水马龙很是热闹,十分利于隐匿行踪。
“回府。”关上车窗,张威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另一边,吃过午饭的解钧就带着晏心去了天策上将府,又在天策上将府门前碰上了雍宁。
解钧将雍宁打量一番,问道:“是公子叫你来的?”
雍宁淡笑着反问:“你也是?”
“看样子是有重要的事情。”解钧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也不跟雍宁客气,领着晏心就进了天策上将府。
雍宁也不在意,优哉游哉地跟在了后头。
“解大人、雍大人,”邓义站在堂屋门口,一见到解钧和雍宁就行了一礼,“公子和将军在后花园恭候已久,三位这边请。”
解钧和雍宁面面相觑,然后就跟在了邓义的后头。
奚虎买了下人回来之后,天策上将府的后花园也终于是有人打理了,今日难得下了朝的长孙伯毅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午饭之后,黎绍和长孙伯毅两个人便到花园里来散步,走得累了,就在一片青草地上席地而坐,面前是一片池塘,身后是一簇花丛。
雍宁三人随着邓义来到花园时,便见黎绍背对着一簇花丛席地而坐,只露出半截身子,但却不见长孙伯毅。
待三人绕着一条小溪换了个角度时,便见长孙伯毅惬意地枕着黎绍的腿躺在青草地上,不知正在跟黎绍说些什么,一脸温柔。
而此时的黎绍正垂着头看着长孙伯毅,神情温柔,不知是听到了什么,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清风拂过,吹起黎绍的长发,细密的发丝飘起,遮住了他们只给彼此的温柔。
风停时,青丝飘落,三个人又见长孙伯毅已经坐起,抬手替黎绍整理被吹乱的头发。
黎绍跟长孙伯毅在一起的场景解钧和雍宁是看惯了的,只是每次瞧见都依旧是感慨万千,晏心却是第一次见,这一看就看得呆了。
昨日见时晏心还只觉得黎绍温文尔雅,长孙伯毅气宇轩昂,这两人站在一起是极为相配的,可今日一见,晏心却只觉得美,这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美,他们周围的一草一木美,他们凝望着彼此的眼神美,就连那总是被清风拂乱的发丝都是美的。
许是注意到了这边呆看着的人,长孙伯毅突然凑到黎绍耳边轻声低语,顺势就挡住了黎绍的视线,还顺便瞪了解钧一眼。
解钧耸耸肩,偏头低声对卫泽说道:“邓义啊,你还是带我们回堂屋里等着吧,我有预感,再往前一步,长孙绝对会揍我。”
“说的也是,”雍宁摇头失笑,“与其在这里讨人嫌,倒不如去堂屋喝杯茶,我可知道公子存了不少好茶。”
“走走走,喝茶去。”解钧转身,还扯了晏心一把,“别看了,再看当心长孙将军一生气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晏心打了个激灵,忙跟上解钧和雍宁的脚步。
长孙伯毅退开后,黎绍往雍宁他们站过的地方瞥了一眼,却半个字都没提。
“选定了皇商之后,能清闲一段时日?”
“恩,”长孙伯毅点点头,拉起黎绍的手,灵活的手指在黎绍的指缝间穿梭,时而勾住黎绍的手指,时而与黎绍十指交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走不了太远就是了。”
“恩……”黎绍看着长孙伯毅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除了待在有你的地方,我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那就去骊山走一走,就你跟我,”长孙伯毅看着黎绍,四目相对时便不自觉地温柔微笑,“刚好再过几日就是旬休,咱们先收拾好东西,等我下朝回来就走,刚好旬休那一日都能在骊山脚下的离宫里待着。”
“好。”黎绍点点头,又问长孙伯毅道,“你还有旬休?”
闻言,长孙伯毅抱住黎绍,趴在了黎绍的肩上,很委屈似的说道:“有,文武百官哪个没有?偏入京后大事小事不断,怎么都休不了。不如把攒下的那些一起休了,那还能在离宫里多待几日。”
黎绍偎进长孙伯毅怀里,低声道:“旬休的日子过了就过了,哪里还能攒的?”
长孙伯毅耍赖道:“不管,待会儿就跟雍宁他们说。”
黎绍轻笑出声:“别闹了,若是都攒起来算,那就是半个月都不够你休的。你若这能半个月不理朝政,我倒是不介意。”
闻言,长孙伯毅抱紧了黎绍,懊恼地哼哼唧唧,逗得黎绍轻笑不止。
闹够了,黎绍叹一口气,道:“解钧他们来了吧?”
“恩,”长孙伯毅撇嘴,“让他们等着。”
黎绍笑着离开长孙伯毅的怀抱:“人是我叫来的,怎么好让他们一直等着?走吧,去看看他们在哪儿。”
“好。”心知黎绍是有正事要跟雍宁和解钧说,长孙伯毅只得起身,顺便将黎绍也拉了起来。
并肩踏进堂屋,黎绍和长孙伯毅就见雍宁三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糕点,有说有笑,开心极了。
长孙伯毅的脸色一沉,低声对黎绍说道:“我就说让他们等着。”
斜了长孙伯毅一眼,黎绍牵着长孙伯毅的手就向雍宁他们走了过去。
“抱歉让你们久等,明明是我叫你们来的。”
听到这话,解钧和雍宁忙站了起来,晏心也立刻丢下手上的糕点,一边慌张地咽下嘴里没吃完的,一边站起来躲到解钧身后。
“公子。”
“都坐吧,”黎绍笑笑,“你们跟我不必如此拘谨。”
话音落,黎绍跟长孙伯毅就在桌边坐下。
解钧和雍宁这才坐下,晏心最后一个落座,缩在解钧身边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
黎绍瞄了晏心一眼,温声道:“晏公子已经去过解府了?”
晏心忙拱手道:“不敢当公子这一声‘公子’,蔽姓晏,单名一个心,字季诚。昨日公子走后,心就随解大人回府。”
黎绍温声道:“看样子解大人是教了你些礼数。”
这晏心昨日还是一副放肆的模样,今儿竟就变成小猫一只了。
晏心尴尬地笑道:“礼数自不敢劳烦解大人来教,只是公子面前,不敢造次。”
解钧咧嘴一笑,道:“我给他讲了些公子的事情,大概是吓着了。”
黎绍无奈:“若只是在我面前如此,也就罢了。”
他看中的就是晏心的胆大心细,没了其中任何一个都不行。
“公子,”卫峰端着一个木盘进门,木盘上放着的是黎绍从这些日子收到的文章里挑出来的一部分,“都在这里了。”
“恩,辛苦了。”黎绍接过木盘,转手就递给了雍宁,“今日叫你们来,就是想给你们看看这些,虽不说都是十全十美的法子,可也有些意思。”
雍宁将木盘接下,笑道:“能让公子觉得有意思,还诱得公子亲自往香韵茶肆跑一趟,想必都十分精彩。”
说着,雍宁和解钧就交替着将那木盘里盛着的几篇文章看了,也不必细看,只草草地浏览一遍,便心中有数了。
看过之后,雍宁颇为不满地说道:“看样子他们这些人当中,有才能的都是奔着长孙来的。”
解钧倒是不太在意,嬉笑道:“这也正常,才高则心傲,谁不想快一些名利双收?不过公子有什么打算?都要招回来吗?”
黎绍摇了摇头,道:“这倒不必,左右他们都会留在长安城中,留心一些便是,倒是那个严维……”
黎绍的话没说完,雍宁却已经听明白了:“那个严维的确有些难办,才华是有,只是有些不谙世事,太过正直,也太过单纯,若不管教,怕要被人蒙蔽走了歪路,可若管教也着实不知从何下手。”
那样单纯正直的人在长安城中算得上稀有,实在叫人不忍心玷/污。
正说着,奚虎突然就跑进堂屋,凑到长孙伯毅耳边低语一阵。
长孙伯毅听后眉梢微挑:“说人人就到,带过来。”
“是。”奚虎转身跑出堂屋,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只是身后还跟着被人制住的严维,“启禀将军,就是这人在府门外鬼鬼祟祟的。”
堂屋里的黎绍、解钧和雍宁一见到严维就笑了。
晏心用折扇敲着自己的脑袋,一脸的无奈:“哎呦,这笨蛋。”
他在天策上将府外面晃悠个什么劲儿?
一见到晏心,惶恐的严维就两眼发亮:“晏心!晏心!”
晏心刷地把折扇打开挡住了脸,也阻隔了严维的视线:“真丢人,我不认识他。”
解钧觉得挺有意思,便问严维道:“你是什么人?在天策上将府外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将军是可以把你当成细作处死的?”
“我不是细作!”严维立刻为自己辩护,指着晏心道,“我是瞧见了晏心才等在外面的。”
“你在等他?”解钧指着晏心,“你等他做什么?”
“我、我……”严维想不到借口,奈何晏心又一直用折扇挡着脸,理都不理他,“我就是见他昨夜一夜未归,想问问他去哪儿了。”
晏心瞬间收了折扇,瞪着严维道:“你是我爹啊?你管我去哪儿呢!”
“我!”严维瞪着晏心说不出话来,结果晏心折扇一开,又把脸给挡住了。
看了看严维,又看了看晏心,长孙伯毅凑到黎绍耳边,低声道:“这个严维不要留。”
黎绍眉梢一挑,脑袋向后一仰就靠在了长孙伯毅肩头:“怎么了?”
“不管谁把严维接回府,晏心都不会不管他。”
黎绍眼神一亮:“我们若把他丢出去,那张威的人就很可能把他捡回去?”
长孙伯毅点点头。
晏心看似与严维不合,但昨日在香韵茶肆里,晏心的举动实际上是帮了严维,不然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严维怕就真的要惹恼黎绍了。
他派人查过,晏心和严维是前后脚到的长安,住在同一间客栈里,两人虽有各自的圈子且是分开行动,可几乎每日都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遇见就必要吵闹一番,这样的关系可算不得不好。
而这些明摆着的事情他能查到,别人也能查到,如今晏心住在解钧府上,旁人便会知道晏心是他们的人,若是此时收留严维,便可以利用严维和晏心之间的关系探听他们这一边的消息。若成功,那要对付他们就容易得多,若不成功,也只是多养一个门客而已,实在没用,打发他回乡便可。
长孙伯毅点头之后,半晌没听到黎绍的声音,微微一偏头,就见黎绍还靠在他的肩上,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怎么了?”
黎绍轻声道:“撵人出府这种事儿不是该你这个一家之主做吗?”
长孙伯毅不假思索道:“咱们家不是你做主?”
莞尔一笑,黎绍起身坐正,看着严维淡笑道:“天策上将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靠近的,这一次念在你是季诚的朋友,又是初犯,便不与你计较,下不为例。奚虎,送他出府。”
“是!”奚虎立刻安排人将严维架出府去。
诧异地看着严维被人丢出天策上将府,晏心转头,狐疑地看着黎绍,犹豫再三,还是谨慎地问道:“公子,您不留他吗?您方才不是说他还挺有才华吗?”
“雍宁也说过他不好管教,”黎绍淡定地抿一口茶,“就先让别人带回去管教吧,看能管教成什么样子,左右都是在长安城里,他若真有能耐,不管是在谁府上,都能得到重用,被推举入朝为官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到时候他不就成了替别人办事的人了吗?”
“别多问,”解钧瞥了晏心一眼,“公子说这么办,那就这么办。”
晏心闻言看向解钧,就见解钧低头喝着茶,嘴角带笑,晏心又看向雍宁,却见雍宁的脸上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再看一眼淡笑的黎绍,视线最后落在靠在黎绍身上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长孙伯毅,晏心用折扇挠挠头。
怎么觉得在场的人当中,就只有他还搞不清状况?是他漏听了什么还是漏看了什么?